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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三章 烏云下的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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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卷第五百四十三章烏云下的燃冇燒大多數軍事問題,只有兩個答案;一個是正確的,一個是錯誤的。作為軍人,必須有堅強的性格,才能在復雜的戰爭中判斷出對與錯。——蒙哥馬利  陰霾無際,籠罩;遠方迷蒙,環繞。

  胡義麻木地在砍無名橋,木屑碎飛,濺他的身打他的臉,揮舞手斧不止,似乎根本未考慮公路后方會發生什么。也許從一開始,他的想法就是錯的,可他不善于后悔,只專注于腳下的橋,傾盡全力,不停不休。說一步棋錯全盤皆輸,對于一個總是輸的軍人來說,沒感覺,無盡的失敗,榮耀已死。置團長的原命令于不顧,只是想避免更多的年輕生命重蹈自己曾經的覆轍,并為此努力了,有什么可后悔呢!錯路,也要堅持走到底,只當這是生命的突圍!

  無名橋以西,二九連展開了,高一刀擺出的陣勢純粹為了拖,而不是決心阻。盡管他怨,盡管他罵,可惜他也是個一條路蹚到黑的貨;當初在梅17的路標處,他已經做出了選擇,如今到這步境地,性格告訴他,既然當初隨同了胡雜碎的想法,那就得隨同到底,半路后悔有多賤?渾人可以做,賤冇人不能當!

  他咬牙切齒地將一個小時設定為戰斗目標,他咬牙切齒地對自己說:如果超出一分鐘,他就親手掐死胡雜碎,一雪前恥!一雪所有恥!無論自己是否還活著!

  二連一排在高一刀視線里撤退在公路兩側,狼狽而回,被追擊著,在還擊著,時而有戰士倒下,再沒從泥濘站起來。鬼子來了,漫漫在西方公路兩側范圍,兵鋒勁銳,囂張從容。

  “這次不必放近,現在就打!現在!讓那些雜種展開吧!讓那些雜種好好嘚瑟給老冇子看!”高一刀繼續咬牙切齒,咬得咯嘣咯嘣響。

  射擊聲猛地喧囂,呼嘯在陰霾下的泥濘荒野,呼嘯在公路左右。于此同時,高一刀又聽到了來自鬼子身后,來自西方更遠處的槍聲,他楞了,那些正在向公路兩翼展開的鬼子也突然遲滯了。

  吳嚴在大聲命令,命令一連的兩挺機槍壓制西面那輛摩托車附近的歪把子機槍,吳嚴這個癆病鬼總是臨危不亂,命令清晰,簡潔。

  吳嚴繼續大聲命令,命令公路北側的一連戰士,利用鬼子車隊火力尚未鋪開的短暫空檔,全體轉移至公路南側,棄公路以北不要。

  吳嚴再次大聲命令,一排留在公路路基南側,二排向南面荒野拉開百米去構筑臨時陣地,三排以二排陣地范圍再向南延伸出百米選擇陣位。然后派出一個班向公路以東偵查前進。

  全連打公路一側,是為了避免潰散和覆滅,因為一連目前的形勢險惡,隨時有可能變成餡餅。

  最后吳嚴回頭,面對團長:“我的想法是…”

  “用不著解釋細節!冇一連是你的一連,細節我不管!”

  “我的想法是你跟隨三排,去三排位置。”

  陸團長楞,隨即又笑了:“給老冇子留退路?”

  吳嚴一如既往地嚴肅:“你想賠上個連長再加個團長?可以當我沒說。”

  機槍射擊聲正在漸漸變得繁密,陸團長嘆口氣,帶著警衛員貓腰向南鉆草,幾步又回頭,朝吳嚴囑咐喊:“吳嚴啊,記著…你團長我天下無敵!后招多得是!這不是死命令!盡力而為即可!”

  吳嚴看團長,那胡子拉碴的泥臉上正在朝他露出自信滿滿的微笑,一副成竹在胸的驕傲,想想正在西方公路上匆匆卸下重機槍與迫擊炮的鬼子…那一瞬間吳嚴覺得很幸福,幸福得很難過,不知道是為團長幸福還是為自己幸福,也不知道是為團長難過還是為自己難過。

  團長轉身于泥濘中的荒草,那疲憊的背影在吳嚴的眼里明明寫滿了不甘,讓吳嚴這個癆病鬼的脊背駝得輕了些,重新西望,鬼子的第一挺重機槍開始響了,一片彈幕囂張地掠過搖曳草尖,呼嘯刺耳。

  “鐵蛋,讓你的人再散開些。這只是開始!”吳嚴的喊聲同樣很刺耳。

  無名橋上七個人,位置橋中間,六個人交錯瘋狂掄冇手斧,一個人氣喘吁吁歪倒在工作位旁,木屑紛飛重砍聲連綿不絕。

  西方的槍聲由弱漸強,由疏漸密,如催命戰鼓,逼得橋上的人越砍越瘋狂,每一秒,每一分鐘都無限漫長,比參加戰斗還痛苦。掄冇得太狠,轉眼就被斧柄磨起了血泡,破裂后又冒出第二個也不松手,可斧刃沖擊下那天殺的豁口擴張得還是那么慢,不是因為木頭多堅硬,更不是因為斧頭鈍,而是心態急切。

  剛剛撇下自行車到場的馬良歪倒在胡義身后,呆呆看流過橋下的渾水,沉默著,七個趕來替換的戰士還跑在來路上。馬良很想問問已經過了多少時間,卻莫名其妙地不敢朝胡義開口問。

  胡義仿佛知道馬良在想什么,他并不停止揮舞手斧拿出懷表來看,只是突然說:“也許十五分鐘。”然后繼續沉默著狂砍。

  又十幾秒,馬良忽然凝神,突然說:“你聽到了么?哥,你聽到了么?”

  于是胡義也凝神,又幾秒,突然拎著手斧猛站起在橋上,緊盯著東方公路繞過小坡的轉彎處:“停!都停下!我說停!”

  幾把手斧沒了動靜,全體歪在橋上瞪眼看胡義,然后…引擎聲隱約出現,居然來自東方陰霾!

  又幾秒,羅富貴突然咋呼:“完!姥姥的這回全完蛋!鬼子來增援了!咱直接從橋上跳下去得了,反正我是跑不動了。”

  馬良跳起來:“不可能!西面的鬼子才是增援的吧?增援的還需要增援嗎?”

  胡義那麻木的眼底終于閃過復雜:“準備戰斗!過橋,東頭路下。”

  “東頭?”

  “我不管他是不是增援的。馬良…你準備信號彈!”語氣決然。

  “信號彈?”

  一分鐘后,一輛偏三輪摩托車過彎出現,車速不快,正因為來自西方的槍聲而謹慎著,后來又出現了卡車,一輛,二輛,三輛。

  鬼子大佐如約把空余的三輛卡車給少佐派來了,幫助接人省時的,一路向西奔波到下午,此時行至橋頭。

  那輛開路的摩托車停止在木橋東頭,不敢再往前走,因為現在不止是西方有槍聲的問題,這木橋的橋面也沒了,七根粗梁的中段有一條剛剛被砍出的橫向豁口,木屑晃眼灑滿那附近。

  游擊隊襲擾?摩托車駕駛員向后方車輛揮舞停止手勢,然后拿出望遠鏡試圖向西方的槍聲觀察,坐在側斗里的機槍冇手抓緊了機槍握把,緊張地目視搜索兩側荒野,卻未能發覺路基下幾米處的怪異泥濘。

  三輛卡車停止了,停在摩托車后方幾十米外,副駕駛門打開,有鬼子踩在門側踏板上探上半身等前方的摩托車給出下一步指示,判斷著要不要提前掉頭。

  捷克式輕機槍猛然嚎叫在這一瞬,猛然嚎叫在摩托車旁的路下幾米,打得卻是東邊幾十米那第一輛卡車駕駛室。

  一個泥人竄起在射擊中的捷克式機槍旁,端著M1932駁殼槍朝近在咫尺的摩托車成員狂點射,那一瞬間摩托車兩側路下站起來了六個持槍泥人,除了冇那個正在朝卡車掃射的大個子機槍冇手。

  “這不是增援!別用手榴彈!”槍聲里,手持M1932的泥人邊射擊邊喊。因為那三輛卡車后棚里根本沒鬼子跳下來,后面的兩輛正在瘋狂倒車。

  短促伏擊,電光火石,七個人,一挺輕機槍五支駁殼槍,端著三八大蓋掛刺刀那位已經開始朝幾十米遠的卡車沖了,接著一個半大小子拎著駁殼槍追隨他而上,然后是一個氣勢洶洶的也沖過去,打空了彈夾的高大機槍冇手這才爬起來,一邊換上彈夾一邊尾隨。

  “馬良,放信號彈!”

  一個也準備向卡車沖鋒的泥人聞聲急止步,驚訝:“現在?”

  “現在!”答復是斬釘截鐵。

  然后馬良才發現李響已經蹲在了摩托車下,揣起駁殼槍拽出手斧,在油箱底下掄冇了一把。

  嘩——汽油的味道是很難被遺忘的,聞過一次能記一輩子。

  嘩啦——李響的鋼盔成了他手里的盆,正在摩托車油箱底下接著。

  胡義剛剛扯下死在摩托車上鬼子尸體的鋼盔,在李響捧著一鋼盔汽油往橋上跑的時候,第二個停在摩托車油箱下朝李響急喊:“就從咱們砍過的地方開始潑!”

  究竟誰能決定誰的命運?究竟誰的敵人是誰?能堅守的,唯有自己。

  當那顆信號彈帶著刺耳哨音不可思議地飛上高高陰霾,高一刀以為他聽到的是幻覺,他那張回瞥的堅毅面孔像那顆高高飛揚在晦暗下的信號彈一樣不可思議。

  馬良仰望晦色蒼穹,仰望那條久久不散的硝煙彈道,笑得他自己聽不見,因為那根本不是笑,是生命的釋放,是絢爛。

  汽油一遍遍潑灑,沖擊,飛濺,流淌,快速稀釋著木屑上被沾染的泥,那味道,刺鼻得胡義醉了,像是與周晚萍一起喝過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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