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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六章 下午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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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的陽光,曬著大北莊,曬著禁閉室,曬著窗外的墻,暖得人欲睡。

  一個八路軍橫坐在沒有窗的窗臺上,背倚著窗的一邊,一腳蹬在窗的另一邊,側望遠山。

  窗根底下,一個穿軍裝的丫頭坐在地上,背靠著窗下的墻,小辮兒在微風中散漫地晃。

  “他擺明了就是要關你,我看他根本沒理由。”她一邊說著,一邊撕開她手里的餅干包裝,一雙大眼不由自主地開始亮。餅干袋里除了餅干,還有糖,紅綠各色,這是鬼子軍用餅干的獨特之處,鬼子的軍用餅干都配糖。

  “這是爬山的好天氣。”他自語。

  她從餅干袋里拿出一塊紅色的小糖豆,放在舌尖上輕舔了一次,再放入小嘴慢咀嚼,咯嘣咯嘣響,美滋滋說:“這個是酸的!你要不要?”

  “都給我我就要。”

  “想的美!”她又拿出一顆綠色糖粒放入嘴,咀嚼著說:“大狗那個臭不要臉的剛把我也給告了…說我虐待他,跑團部里嚷嚷要吃飯要自由呢。”

  他的視線無意中轉向了衛生隊方向,遠遠的,一個擔架正在被抬出來,那應該是一具尸體。忍不住猜:“田三七么?”

  她停止了咀嚼,聞聲也朝衛生隊方向扭頭,看著那遠遠被抬走的擔架眨巴幾眼:“不像。”

  抬尸體的擔架后來被建筑遮擋,于是他繼續看遠山,于是她繼續吃糖。

  “到底還有沒有辦法讓我出去?”

  “我是沒辦法了。”她吧唧著甜絲絲的嘴舌:“要不…你學我得了,當個夜行俠,我陪你!”

  “怎么樣?”

  “不怎么樣!”

  “哎?不對啊?你怎么忽然這么想出來呢?你說你急著出來想干什么?”

  “大姐,誰關進來不想出去?”

  “笨蛋唄!”

  “看什么看?”

  他猛一俯身,將她手里的餅干包奪了。

  她立即翹了辮子,噌地跳起來,爬進窗去反搶。

  渾水河,如絲帶,在那里,蜿蜒出一個U形來。陽光下,河水靜靜流淌,河兩岸,有人影在忙。大片的灰燼顏色中,幾頂軍用帳篷格外顯眼。

  酒站村里干活的是百姓,酒站里忙碌的大部分是女兵,這里既是廢墟,也是工地,重建工地。

  步槍一叢叢地架在空地,遠看像是五六十個忙碌的偽軍,近看才知道她們全是女人,一色偽軍穿戴,衣裝都顯大,臨時穿的,只是沒戴帽子,武裝帶反而全日式,人人有,日式子彈盒日式水壺日式挎包這些不說,工兵鏟,鶴嘴鋤,帶鋸,鐮刀,短柄手斧各類繩索等等等等,各種工具應有盡有一應俱全。

  雖然重建工作才開始兩天,雖然女人是主力,但是這些工具裝備讓她們進行得非常快,都是戰利品,不只是尸體留下的,鬼子潰逃中撇下的更多。

  說來可笑,鬼子燒平了酒站,但是酒站冇的重建也算鬼子參與了,至少是贊助商。

  秦優卸下了肩頭的圓木,喘粗氣走進其中一個帳篷。帳篷頂端垂吊著一盞嶄新的馬燈,李響在帳篷里,剛剛做了個臨時用的小木桌,正在擺弄著折疊鋸。陳沖曾經試用了,回來告訴李響說這折疊鋸純屬扯淡,用這破玩意鋸斷一根木頭能活活累死人,李響并不在意這評價,起碼這玩意不占地方,憑這一點就夠稀罕。

  一口氣灌了半缸子涼水,秦優問:“你那邊干得怎么樣了?”

  李響把折疊鋸收起:“碉堡底部清出來了,不過這次要加大些面積,可能還得挖一天。”

  “你說…既然修一回,那石屋再加一層行不行?”

  李響看著指導員的胡子茬,心說你打算修炮樓么:“加層就得加厚,費勁著呢。”

  “那就放在最后,反正不急。”秦優打定了主意,雖然他不是指揮戰斗的料,但是事后,通過戰士們還原戰斗經過,如果石屋的射擊位能高一些,鬼子會死更多。

  李響往帳篷外走了,一點金屬閃光劃過秦優的眼,令他下意識朝李響的褲兜位置看:“等等。”

  一個手電筒被秦優從李響褲兜里拽出來:“繳獲的?”

  李響尷尬撓撓頭:“嗯。”

  “清單上怎么沒記呢?”秦優推開電門,手電亮了,帳篷頂出現淡淡暈光。

  “連長說…我需要的物品不必上清單。”

  在九連,李響擁有戰利品的優先使用權,這是胡義定的。其實只要李響愿意,團長也照樣會給予他更大范圍的特權。當然,這份特權有時候可能也會被某些不良分子稍微利用一下。

  關閉手電筒,拿在手里掂著,秦優又問:“就這一個嗎?”

  “呃…四個。”

  “咳…你…一人用四個啊?”

  “秦指導…我…覺得…”

  看著李響開始訥訥,秦優猛然想起什么,趕緊抬斷他說話:“停!得得得!你可別往下說了,再說你又要退伍了吧?”隨后把手里的手電筒朝李響擺了擺:“既然你有四個,這個借我使了,如何?”

  “當然行!”李響立即恢復了自然,然后走出帳篷,可是沒幾步又停下來,回頭補充說:“秦指導,電池我也有,需要的時候盡管來找我。”

  帳篷外的陽光好刺眼,淡化了熱火朝天的下午。

  下午的陽光灑進窗,曬得辦公桌面暖洋洋,曬得交疊搭在桌面上的皮鞋也暖洋洋,李有才歪在辦公桌后的椅子里,發呆。

  上川千葉想知道青山村九連是否參與過苦水溪戰斗,想知道一枝梅是誰,他并沒多說其他,李有才也沒多問。李有才從不多問,該知道的不需要問,不該知道的更不需要問。他早知道上川那個瘸子試圖在組建什么,雖然他沒興趣知道那是什么。

  一枝梅?是誰?愛誰誰!這個綽號土掉渣,路上擺個梅花就撿?打的是傻子挨打的也缺,吃飽了撐的都,死了也該!

  轉念不再想這個,改想她。

  明明知道她是誰,努力裝作不知道她是誰,這感覺,比當漢奸還累。

  她已經給予足夠的情感暗示,但他仍然假裝沒看懂;她是為了他而想與他么?不可能!除了一張虛偽的面孔,他什么都沒有。那么,敢接受么?敢么?敢么?他無數遍自問,無數次無結果。

  咣當一聲房門開,驚得李有才跌下了椅子,不敲門直接進來的肯定是太君,慌慌張張爬起來準備鞠躬呢,抬起眼才發現不是那么回事。

  “嗬,李副隊長,何必行此大禮呢!”說話人一身筆挺中山裝,年紀二十五六,儀表堂堂小白臉,頭發后攏抹得又平又亮。

  “趙秘書?什么風把您…”

  咣當又是一聲響,趙秘書用腳把辦公室門踢得關上了,隨手拎起身邊的椅背,把椅子拽到了窗邊擺了,穩坐,蹺二郎腿,而后定定看著李有才不說話。

  “我…給您倒杯水。”

  “有人看見林秀了,而我好奇的是…當時她和你在一起?這個故事就有意思得多了!”趙秘書用皮笑肉不笑向李有才展示一種怒不可遏。

  此趙秘書,便是當初與警隊副隊長爭林秀的那位,因為李有才這個攪屎棍子,在憲兵隊大牢里關了七天,嚇得差點找不到北。如今囂張登門這樣冇問,該怎么圓?李有才頭疼。

  “不說話?信不信我能活活捏死你?”

  圓不了,無解。結束了快速思索的李有才松了一口氣,反而語重心長道:“我…后悔了,其實我現在很想把她還給你。”

  “…”趙秘書有點懵,難以理解,什么亂七八糟的。

  “那時候的事說起來…很復雜,一言難盡。我呢…早活夠了…用不著你動手,我自己死。”

  “跟我耍愣頭青!”

  “你不信?”李有才忽然笑了,笑得很真誠:“十一天后,你來給我收尸。”

  “…”這話說得趙秘書差點忘了他是來干什么的。

  “我覺得…十一天…夠我料理后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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