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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七章 天女散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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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觀地說,河岸鬼子少尉的果斷行動是正確的。戰斗的勝利,是由一次一次的機會拼成,誰拿到的機會多,誰贏,有時甚至一個機會便足夠。機會這東西像流星,稍縱即逝,沒那么容易得到,所以有優柔寡斷貽誤戰機一說。

  鬼子少尉的思維是標準軍人思維,可惜,他面對的根本不是個純粹軍人,而是一頭扛槍混飯吃的熊人。

  鬼子少尉想的是如何能贏,熊想的是老子都倒霉成這樣了,狗X的你到底想干什么?還讓不讓老子活?

  鬼子少尉的最終目標是那碉堡,熊心說看來是這樣,作出花來你也是要拿碉堡吧?怕你了,老子可打不過你,不攔著,幫你一把行不行?

  于是,沙包工事要修筑得離東岸近一些,方便擋住西面的石屋火力,也方便沖過來的鬼子就近入住,免得趴在河岸賊頭賊腦一大片,一會兒對射一會兒抄南的鬧死熊那顆脆弱的心;另外,沙包工事還要修筑得離碉堡近一些,盡量偏北,剛剛好在手雷的最大投擲范圍邊緣,在碉堡斜向右后側,并且是碉堡的視線死角,絕佳的進攻發起點,進攻方要是不打這沙包工事的主意他肯定缺心眼,熊是真心幫忙,真心賣陣地給鬼子。

  賣陣地這種高難度的活兒,對于剛剛成為革命者的一只耳和起義者那是輕車熟路,在熊的威逼下傾情投入演技逼真,差點把鬼子當八路。

  機會,也可以是陷阱!

  鬼子少尉沒心思考慮先頭小組為什么進入工事后再沒有后續反應,他現在要做的是帶著小隊主力大踏步前進,踏碎了冰踢飛了雪,一口氣沖到了酒站東岸下,沖到了沙包下方不遠的安全低地。

  “渡邊!”他半臥在河岸朝不遠的沙包工事喊:“你在干什么?現在報告那挺輕機槍的位置!”同時向身后擺手,示意第二組向沙包工事移動。

  噠噠噠噠噠…又一個機槍彈夾開始糟蹋響,似乎同時伴隨著隱約話語聲:“姥姥的還活?這是瞎叫喚啥呢?這是壞了老子的大事嗎?不帶這么敗類的…”。

  噗噗噗…沙包工事內又一次開始響起怪異驚悚的不停穿透聲。

  沙包在中彈,尸體也在中彈,工事內的地面完全是紅色的,血摻合著雪,鮮紅鮮紅的淡;隨著一陣抽搐響動的消失,又多了一雙死不瞑目的眼。

  鬼子少尉有點迷茫,離沙包工事只有十幾米遠,卻看不到狀況。不過直覺告訴他,渡邊小組完了!說這是陷阱,但是不能理解這是個什么樣的陷阱,無論怎樣,必須選擇相信自己人的話,猛地朝正在接近沙包工事的第二組大喊:“停止前進!”

  “我個姥姥了!怎么還有人叫喚?再給我個彈夾!”猥瑣在屋角機槍后的熊咔吧著蛤蟆眼一臉不虞,再次打空了彈夾的機槍槍口還在冒煙兒。

  “班長,這聲好像不是工事里喊的,應該是那后頭,河岸吧?”徐小一臉涼鼻涕從屋角邊探出了歪扣鋼盔的臟臉,和熊一起朝工事附近不虞。

  “要你這么說…又來了一波?小鬼子那腿還沒你長呢?能跑這么快?”

  這時一只耳貓著腰鬼鬼祟祟從南頭狂奔過來,一頭撲靠在羅富貴腳后頭屋墻邊喘粗氣兒:“過來了過來了!現在就在工事后頭不遠,還沒往南邊繞,二十多。還有十多個,好像是機槍擲彈筒什么的,正在下游收攤兒。”

  “哦?感情真過來啦?那怎么到現在還不進圈呢?我去…他姥姥的剛才那小鬼子果然不是好叫喚!這個喪門星!果然壞了老子的大事!”

  熊更加不虞,一臉苦大仇深,這表情還沒持續三秒,突然又耷拉下丑眉:“唉——造孽啊!小啊,捂耳朵。”

  熊說著,松開了機槍捂住了他自己的兩只耳朵,盯著工事方向看;徐小也捂上了耳朵,繼續陪熊盯著工事方向看;一只耳也湊過來探出腦袋,捂住耳朵和他倆一起朝工事方向緊張兮兮看。

  “姥姥的你捂一只不就夠了么!裝什么全乎人?”

  “排長你說啥?”

  熊突然得意大喊:“田三七!放火!”

  一秒,兩秒,好幾秒…什么都沒發生。

  “田三七!現在放火!你死了嗎?”

  仍然沒有任何狀況發生。

  三個在墻角捂耳朵傻瞪眼的家伙變成寒風中的雕塑了,這什么情況?這跟劇本不對路啊?驚喜呢?

  “你姥姥!”

  一分鐘前,沙包工事以東,十幾米外的河岸沙灘上,二十來個鬼子全趴在這里,靜靜看他們的少尉,等待命令。

  而少尉的視線落在他身前不遠的一片雪上,他覺得那看起來有點怪,那是一條被翻動過的雪,或者…是剛剛覆蓋的雪。

  他暫時忘記了身邊的事,專注在視線,向前匍匐幾下,伸出帶著手套的手,將那片雪撥開,一段繩顯露出來。

  輕輕夾住這段繩,順著往回捋,兩米,三米,四米,終于捋到了繩子盡頭,于是他又開始撥雪,露出了雪下的小沙坑,同時也露出了沙坑里的一捆手榴彈,所有引信都栓捆在繩子盡頭。

  瞬間脊背發涼寒毛倒豎,眼都看直了,一把死死攥緊了繩子,驚慌朝附近道:“刺刀!”

  田三七距離沙包工事并不遠,他就趴在空地上,一個不大的小小淺坑,被騾子用雪把他埋了一層。他手里攥著一根繩頭,這根繩曾經用來攀山,不短,直鋪到沙包后頭的東岸沙灘,那頭拴著一大捆手榴彈。

  羅富貴這熊是真缺德,怎么算,要面對的也就是個鬼子小隊,即便草包工事敗露只能黑死一筆,那工事下頭的河岸肯定也成了鬼子的臨時聚集地,再黑一筆,可能一大半就沒了吧?小隊變成班了不是?還怕他個姥姥?你還迂回個屁啊你迂!你愚吧!

  現在那熊得意洋洋喊‘放火’,是拉繩的信號,他要等著看手榴彈在河岸沙灘上‘天女散花’。

  信號等到了,田三七拽了,竟然沒拽動!

  發力再拽,仍然沒動!

  天女…不在家?熊娘們干啥去了?

  于是…屋角等著看戲的三個家伙傻眼了,田三七自己也傻眼了,有點懵。場面忽然變得詭異又尷尬,有人在掉眼珠子有人在掉下巴。

  三個傻呆呆的觀眾半天沒眨眼了,田三七那位置終于有了動靜,他出坑了,不是他自己出來的,是被繩子生生給拽出來的,正在迷茫的他到現在還攥著繩子沒撒手。沒拽動繩子,繩子倒把他給拽出來了,一下一下地拽著他趴在地上滑,磨著沙土蹭著雪,嘩啦嘩啦有節奏地響。河岸下,好幾個鬼子排成一溜兒,義憤填膺拽著這根繩子拔河呢!

  風忽然變得格外冷,熊凌亂在風里。完蛋!這回完蛋了!這算真賣了!還奉送個缺心眼不撒手的田三七!沒他那么缺的!你們二連這些二百五到底都屬什么?

  田三七終于懂了,拽他的是鬼子,他正一尺一尺往河岸邊滑呢。計劃失敗了,那捆手榴彈不可能響了。

  有我,無敵。那就堂堂正正地來罷!

  撒手,繩子猛地向河岸方向抽走,立即聽到河岸下的一片摔倒聲。

  爆發力竄起,直沖向已經近在咫尺的沙包工事,矯健如展翼的鷹。

  擰開一顆隨身的手榴彈,扯引信,向工事后僅僅十幾米的河岸拋,又快速地擰開第二顆…

  可惜身上只有四顆,他不得不在投出第三顆手榴彈的時候就開始翻越入工事,投完第四顆接著要在工事中鬼子的尸體上找手雷,雖然那需要時間。

  從癡呆狀態中猛然回復神智的徐小突然扯開嗓子大喊:“給他手榴彈!他需要手榴彈!交通壕!你們給他送手榴彈啊!給他啊!”

  碉堡后的交通壕在沙包工事的投彈范圍內,看著發瘋般沖向工事并狂朝河岸扔手榴彈的田三七,徐小猛地想起他也曾需要手榴彈支援。

  交通壕里有補充碉堡的預備隊,他們是一排的,現在酒站里大部分都是一排的戰士,而老兵也都在一排,他們也在關注著熊安排的這幕戲,等著河岸的天女散花表演。現在徐小突然這樣朝他們喊,換了別人肯定不懂,但他們能懂,因為他們知道徐小當初是怎么進的炮樓。

  交通壕內的戰士們站起來了,凡是身上帶有手榴彈的立即扯出來往沙包工事狂扔,根本不顧是不是會碰巧把田三七給砸趴下。

  第四顆手榴彈出手,田三七的腳邊上便傳來了重物落地響,手榴彈蹦蹦噠噠在他附近跳,驚得他一激靈,發現手榴彈是沒擰開保護蓋的,才猛然懂了,放棄了去費時搜索鬼子尸體的念頭,抄起來便用。

  轟…河岸上開始騰起硝煙,這才驚醒了凌亂在風里的熊,拎著機槍爬起來,悶頭朝酒站南河岸開大步狂奔,經過一只耳時順嘴急道:“跟我去南邊!快!”

  手榴彈一顆一顆朝東河岸飛,終于,鬼子的手雷也開始一顆一顆從河岸朝工事飛,交錯。爆炸聲逐漸連起來,沙土在飛,雪在飛,東岸范圍瞬間被硝煙彌漫,震顫著整個酒站,震顫著所有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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