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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七章 無法逃脫的命運

無線電子書    烽火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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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兵走進了院子,斜ы著個木藥箱,最醒目的是他左臂上戴著圍臂臂章,白布底,紅十字。那白色已經無法稱其為白,有土色,有血色;那紅色十字臟得已經淡化,這是個衛生兵。

  “誰受傷了?”他站在院子里問,聲音不大,精神萎靡,同時還在下意識搓動著手指,搓下一層層泥黑。

  “瞎啊你?是老子!老子受傷了!”一身泥灰還沒打掃干凈的大狗坐在火堆邊,破帽子捏在手里,極不客氣地朝那衛生兵嚷。

  衛生兵看了看大狗,不情愿地走到火堆旁:“傷哪了?”

  大狗指著頭頂上剛長出來那老大一個包:“特么你自己不會看?”

  “這…不需要處理。”

  “你說什么?你敢再說一遍我聽聽?現在就給我打上繃帶,別等老子數到三!”

  衛生兵對大狗的要挾很無奈:“繃帶…不多了。”

  “我去你x的!”那貨直接將他捏在手里的破軍帽狠摔在衛生兵的胸口上:“這話你特么咋不敢跟團長說呢?你在他那腦袋上都纏出個帽子了!你個不是人的廢物!你特么也算衛生兵?你救活過誰?你個喪氣廢物!”

  衛生兵用很小的聲音還嘴:“你是炊事兵,我也不見你會做飯。”

  這一句頂嘴讓大狗炸了廟,剛被胡義打了結結實實一棍子外加重踏一腳,感覺到了那八路是個狠人,本欲設法報復卻被梁參謀給警告了,心里正憋屈有氣無處撒,此刻騰地站起來,一腳便踹翻了衛生兵,不依不饒還繼續踢打,口中大罵:“喪氣廢物!明明兄弟們能撈個好死,你特么還裝人犯賤,逼他們多喘幾口氣,我踢死你個不是人的廢物…”

  衛生兵蜷縮在地上抱著腦袋一聲不吭,院子里的幾個炊事兵各顧各地忙,仿佛什么都沒瞧見,炊事班長忽然想起來這里還有個‘客人’在呢,只好放下手里的活兒,過去扯住虐待衛生兵撒氣的大狗。

  胡義還是坐在大鍋旁邊烤著火,懶得聽也懶得看,他更在意的是如何離開這個死地!

  這時院子那扇破大門又響了,胡義擺轉了目光,看到一個邋遢兵賊頭賊腦剛進門。

  “你怎么來了?”大狗氣呼呼地住了手,朝進門人問。

  剛進門這位,朝炊事班長一笑,又盯住胡義看了一眼,走向大狗,扯著他便往破屋里走,同時低聲道:“有個事和你商量,咱屋里說。”

  不久后,那兵出了屋,晃悠著走向大門口,同時又朝胡義看了幾眼,才離開。

  大狗隨后出來,從地上撿起他那掉落的帽子,連土都不拍,直接歪扣在頭上,盯著胡義的后背看了幾秒,才抬腳步,居然湊到胡義身旁,扯了塊木頭坐了。

  “能不能離我遠點?”胡義目光不轉盯著鍋底的火,語氣冰冷。

  “有句話叫…不打不相識!”

  “我沒興趣跟你相識,高攀不起。”

  大狗一笑,仿佛沒聽見胡義的不客氣,抬頭看了看四周,見沒人關注這口燒著水的鍋,便把頭往胡義那邊再湊一點,壓低聲音:“你是不是琢磨著跑呢?”

  “我在這呆得挺好,起碼這火不錯!”一塊木柴被胡義順手扔進火里。

  “我是負責看你的,我想…你可以出去溜達溜達。”

  “你是希望我往村邊溜達呢?還是往沒人的地方溜達?”

  “我覺得…打悶棍,比開背后槍更保險點,你說是不是?”

  話被胡義挑明了,大狗咔吧咔吧無良眼,嘆了口氣:“原本呢…我是那么想來著。可現在…我只問你想不想走?”

  關聯到剛才進門的那位表現,胡義忽然明白了,大狗這個愣頭青想當逃兵!對于沒有正當理由外出的大狗而言,胡義是他的機會。

  “什么意思?”

  “你跑。我追。”

  “這主意是剛才那位出的?”

  “對。我和他一起。”

  胡義是個八路,所以大狗說話無恥到連點遮掩都沒有。

  隊伍全部在無名村匯齊,經過簡單休整,陸團長不再多耽誤,立即出發,向南。

  二連行進在當先,一連行進在隊尾,三連被團長篩掉了一半兵力,沒槍的沒子彈的全留下,楊得士這個指導員留下看家。

  很久沒有如此意氣風發地領導獨立團全部主力出陣了,站在蜿蜒行進的隊列旁,看著山舞銀蛇,吹著凜凜北風烈,陸團長興奮滿腔。他深愛這種感覺,他喜歡這種冷,在刺骨中努力舒展著胸膛。他眼里,這金戈三四百,仿佛千萬人,怎不澎湃。

  郝平從后頭跑來,停在正在觀景的團長身旁:“團長,咱們要向南行進多遠?一直到與對方匯合嗎?”

  “匯合?如果他們讓鬼子給包了餃子,咱們這點餡兒補進去有什么用?”

  “那…咱們能做什么呢?”

  “試著幫他們留一條路。”

  “留一條路?”

  “對,如果他們要北上,黑風山以南的三生谷是必經之路,我們就在那里等。只要他們能接近三生谷,才會變成一盤活棋,這棋才值得下,我才有決心打!”

  郝平在心里把團長這話細細咀嚼了一遍,不禁有底了,轉身催促身邊的隊伍加快速度,向前。

  團部送來的命令,讓秦優感到十分惶恐,胡義這個行家不在家,他指導員自知不是打仗的料啊!說是要求九連對李有德部進行襲擾,還不許打得太狠結了仇,那得怎么打?開會吧!

  連長胡義當使者去了,石成這個踏實的不在家,騾子這個偶有鬼主意的也沒回來,目前九連大將只有一位,馬良。

  可是要開會,也不能就指導員和馬良二位吧?那不叫開會,那成嘀咕了!所以,三排副李響列席;可這還是不行,李響這貨是個茶壺,問不答,有問他也說不出啥,不討論不爭辯,加上他也沒區別吧?雖然秦優并不是個愛出風頭的人,可好不容易有這么個機會組織一次‘作戰會議’,不像點樣哪行,鑒于上一次九連戰斗的表現,小紅纓也被列席了,這回總算是湊成了一桌。

  秦優的住處小木屋,就是九連指揮部,一張破桌子四個板凳,外加一床一火爐。

  秦優上首坐了猛抽煙,皺起一腦門子皺紋。

  馬良左面坐了,拿著他的軍帽在修型,眉頭深鎖。

  李響右邊坐著,一手拿鉗子,一手捏著塊鐵片,悶頭不知道在鼓搗個啥。

  小紅纓坐在下首,半伏在桌邊,一手摟著個破茶缸子,一手蘸水在桌面上亂畫。

  靜得沒邊兒了,秦優不得不敲桌子:“哎哎?我說三位,說話啊?”

  小紅纓抬起了眼皮:“說啥?”

  “說打李有德啊!”

  “我不都說了嗎,你們都不同意,還問我干啥?”

  馬良放下了手里那頂已經不能再漂亮的軍帽:“你說那叫主意么?”

  “怎么不叫主意?把你那一排給我,我帶上李響和那一大桶汽油,去燒他個烏漆墨黑,簡單又方便。”

  “你怎么就跟放火杠上了呢?水火無情,一把大火下來那還好的了么?團里的命令是不要和李有德結仇,你這不是逼著他找咱來拼命么?”

  “所以啊,還問我干啥?”小紅纓悶頭繼續去畫她的小王八了。

  秦優被他抽的煙嗆得咳了幾聲,而后朝馬良道:“你有什么主意沒有?”

  “要按團部這要求,辦法真不多。”

  “不多也得想啊,說的是即刻執行呢。”接著用腳在桌子底下輕踢了李響一腳:“我跟你說,不用你小子在這窮鼓搗,定不下個方案今天不散會,開到明天也不散,我讓你坐這鼓搗個夠。”

  李響不得不暫時放下了手里的活兒:“我…沒意見。”

  馬良嘆了口氣:“其實…最好的選擇…是打炮樓!即是打,又打不出仇。可關鍵問題是…這也是個最不容易的戰斗,硬打咱們打不起,輕打又沒效果,難在這了。”

  “打炮樓?”秦優考慮著馬良的話,從大方向的要求上來說,這確實是最可行的選擇,可馬良所愁的一點都不差,九連犧牲不起了。秦優一拍桌子:“現在咱們就來研究研究打炮樓的問題!”

  “真打啊?”馬良一副無奈。

  “誰要是能想出個既能打下炮樓,又能減少犧牲或者不犧牲的辦法,我就讓他指揮這場戰斗。前提是不準打綠水鋪炮樓的主意,要打也是打落葉村炮樓。”

  “為啥?”三個人這次異口同聲。

  “哪那么多為啥?想當連長現在就給我想!”

  話音剛落,小紅纓的辮子便翹起來了:“這個連長我當了!”

  “啊?這么快?說個主意來聽聽?”

  “主意…那個…我還在想。”

  馬良聽得一哆嗦,差點把手里的帽子扔那小官迷臉上。

  一個八路大步奔跑在荒原浮雪,他身后幾十米遠,兩個兵正在大步奔跑著追,一片村子正在他們身后的東北方向漸遠。大狗利用他的人際關系,吸引了村子西南方向的哨兵,然后胡義這個八路便跑了,他自然要追出來了。

  現在村子已遠,八路跑在前頭仍然不停,兩個兵追在后頭也不停。因為跑的是真跑,追的也變成了真追。

  一個邊跑邊問:“大狗,咱還追他干啥啊?”

  大狗氣喘吁吁答:“報仇!他個狗八路以為那一棍子是白打的嗎?老子咽不下這口氣!”

  “哎呀我天,你至于嗎?”

  “懷表。銀的。逮住他咱倆的盤纏都齊了!”

  這句話管事,另一個兵立即閉了嘴,奮勇直追。

  嘩啦一聲,大狗邊跑邊拉動了槍栓,他拎著的是一支漂亮的‘馬四環’,這個邋遢兵痞與這支步槍根本不搭調,但這偏偏就是他的槍。

  “土八路,再不停下我可要開火了!”

  奔跑中的大狗突然一個急停,腳下滑起碎雪大片,那支馬四環步槍異常熟練地飄平,槍托利落靠緊了大狗的肩膀,如此氣喘吁吁之下,他竟還能把槍端得穩,靠在表尺后的眼在這瞬間習慣性變得冷而凌厲。

  胡義停下了,微駝了背,大口喘著氣,并沒有去摸他腰側隨身的槍,也沒有舉起雙手,更沒回頭,他只是靜靜盯著前方,不停地喘。傷勢并沒徹底好利索,跑了這一段,很多位置都疼。

  端著槍的大狗一直瞄著,向前走著,他心里有點詫異,這八路為什么不趴下,他也帶著槍呢?他不像個慫包,這樣就老實了?有詐!槍口一直緊瞄目標后背,余光一直注意他垂在兩側的手,只要他有摸槍的動作立殺!

  過了一會兒,當這兩個追兵站在了胡義的身邊,大狗手里的步槍緩緩放下了,他們開始跟胡義一起往前看,呆呆的喘息著,像是三個并立寒風的木樁。

  前方,灰白色的地平線,正在出現一排排黑色的點,正在慢慢清晰,正在逐漸連成一條長長的線,顯得越來越寬。不知何時,天空中已經鋪上了一層烏云,卻不及那條步兵推進線帶來的壓迫感,讓三個傻站在荒原上的人覺得風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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