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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苦命的工兵

無線電子書    烽火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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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義不知道自己的手為什么抖,不停地抖,抖得連心都跟著顫,顫得胸膛里疼,被子彈打中也沒這么疼。

  恐懼,這是恐懼。怕了,原來自己是會害怕的,以為無懼痛苦就可以無懼一切,以為無懼死亡就可以無懼一切,原來都是笑話。

  慌了,因恐懼而慌,慌得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害怕失去,還是害怕孤獨,或者…害怕活著。

  慌得打不開自己的挎包,慌得摸不到繃帶,慌得繃帶脫手落在地上,慌得解不開她的褲帶,慌得直接把她的小褲子扯落,一并扯落她的膝蓋下,慌張地尋找,卻找不到傷口。

  要止血,必須要先止血,傷口,傷口在哪?見鬼的…傷口究竟在哪?

  大手扯起小丫頭的玲瓏雙腿,焦急地尋遍了,目光最后落在那被扯開的青澀花蕾上,終于找到了血源。

  心里突地一顫,內傷,丫頭被震到了,她說肚子疼,她被震壞了!這是最不敢接受的結果,寧愿她是中彈,也不愿是這個結果。

  被扳起腿的小丫頭已經傻了,呆呆的她從胡義僵視羞處的眼神里看到了黯淡和驚慌,從沒見過他驚慌,于是她也禁不住驚慌了:“我要死了么?狐貍…我是不是要死了?”

  茫然無措的胡義被丫頭的話驚醒了,開始手忙腳亂地為她穿起小褲子,全無往常的鎮定。

  “沒事…不會有事…你只是…被震傷了…很快就好了…很快就會好了…”胡義根本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什么,他抄手抱起了嬌小的丫頭,任繃帶包掉下斜坡,任鋼盔咣啷啷滑落,任周圍如何,任炮樓如何,任九排如何,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只要抱著她跑,拼命向西。

  她明明那么嬌小,此刻胡義偏偏覺得那么重,抱在懷里,沉重得喘不過氣來,但死也不會撒手,任誰都不能阻擋,因為他抱著的是一片星空,抱著的是有關夜的一切,有關希望的一切。如果沒有星空,夜就不是夜,而是黑暗。

  所有人都不知道排楸怎么了,只看他抱著丫頭失神地沖下了坡。

  “班長,你去哪?這是怎么了?戰斗怎么辦?你說話啊?你不能…”劉堅強試圖扯住經過身邊的胡義。

  “滾開!”

  帶著沖力的結實肩膀將劉堅強生生撞飛了出去,連滑帶滾翻了幾個跟頭,狼狽摔起浮土一片,懵懵然看著胡義抱著丫頭向西沖遠。

  呆站在一旁的李響下意識道:“丫頭受傷了?一定是丫頭受傷了!我…得去幫排長。”李響更擔憂的是丫頭究竟怎么了,在九排除了排長和吳石頭,就屬李響與丫頭在一起的時間多。對于李響自己而言,九排只有丫頭與他交流最多,是感情最深厚的,排長胡義也不能及。

  松手撇下擲彈筒,李響要去追胡義,卻被剛剛爬起來的劉堅強扯住了肩膀。

  “別忘了你是八路軍戰士,別忘了現在正在戰斗,別忘了炮樓里還有同志戰友!”

  李響回過頭:“排長的傷沒好,如果不去幫他,我怕他到不了大北莊。”

  狠狠嘆了口氣,劉堅強松開了扯住李響的手,任他向西追遠。

  一頭霧水的陳沖跑了過來,在九排,讓他看不懂的事情太多了,不知道這又是什么情況。戰斗進行到這份上,身為指揮員的排長為什么撇下隊伍?他怎么能撇下隊伍,撇下戰斗?如果按照紀律,按照軍法,這是臨陣脫逃,這得算逃兵!

  “這到底是怎么了?”陳沖在劉堅強身邊停下來,愣愣看著西邊。

  “他又瘋了!”劉堅強的語氣里透著滿滿的無奈。

  這確實像瘋,不過陳沖更納悶的是劉堅強為何說‘又瘋了’,這不是頭一回嗎?蒼天!

  根據表情,劉堅強猜得到陳沖想法,于是淡淡補充了一句:“他發瘋的時候,沒人能阻擋,鬼子也不行!”

  陳沖不能理解這是什么意思,身為指揮員撇下隊伍逃離戰場,跟鬼子有什么關系呢?但也不想多說什么了:“現在么辦?”

  那張有汗有泥有灰土的臟臉轉瞬嚴肅下來:“沒什么怎么辦。從現在起,我——是九排排長!”

  臟兮兮的劉堅強身上開始散發出一股肅殺之氣,看得陳沖一時有點呆。來到九排才幾天,到現在居然有三任排長了,先是個玩沙子過家家的小丫頭主事,好容易正牌排長回來了,結果一上戰場就犯了瘋病,變成了逃兵,現在這位流鼻涕不以此事為恥不說,反而一張口就把自己給拔成了排長。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九排的排長職務是不是太不值錢了?

  “你有意見么?”這話像是在征求,可是陳沖偏偏覺得更像是威脅,你都自稱是排長了,干嘛還要問我?

  如果馬良或者羅富貴在這,他們只會把流鼻涕這話當成一個屁,但是眼下這里只有石成和陳沖了,石成是個好脾氣,不會爭強好勝,他肯定不會有意見,同級的班長只剩這個新來的陳沖。做夢都想當九排排長的劉堅強可不想這個新來的成為絆腳石,因此不惜模仿著胡義的冷酷模樣,以威壓人。

  “我…沒意見。”劉堅強身上那股肅殺之氣壓別人壓不住,壓陳沖倒是妥妥夠用。

  “好,現在我命令:一,從你手里派兩個人,抬上那個重傷員,去追李響他們;二,趙潔巴的機槍臨時編入一班,歸石成指揮,派人通知石成,掩護陣地再向前推一百米;三,你的人編入我的二班,重新組成突擊組,準備跟我上。”

  “可是我的人…只有兩長一短三條槍,剩下的都空著手呢。”

  “跟在我們二班后面,如果我們倒了,你的人就有槍了。”

  陳沖啞然,這位是愣頭青啊!

  劉堅強確實要沖,但他有要沖的理由,炮樓三層發生的爆炸導致敵人的機槍集體啞火了,目前只有二層幾支步槍在零星射擊,頂層的擲彈筒似乎還在,但不足以對分散移動中的戰士造成太大威脅。機槍的威脅才是最大的,也許三層還有幸存的鬼子,說不定再過一會就緩過來了,此時不沖更待何時。如果等騾子的那把火徹底燒起來,倒是平安保險,可惜炮樓二三層那些裝備就會化為灰燼,所以必須沖!

  胡義如果在,劉堅強這個想法未必會被采納,現在劉堅強自己當了排長,當然按著他自己的喜好來,他舍不得炮樓里的東西。

  趙結巴拎著機槍來見石成,說了情況,然后傳達了新任排長的命令。石成皺著眉頭考慮了一會兒,不想執行也得執行,這流鼻涕已經帶人開始向炮樓隱蔽接近了,一旦進入可沖鋒距離,這貨有沒有掩護都會干。

  編入機槍的一班在石成帶領下開始側翼向前推,借著位置高,敵人機槍又沒動靜,沒費太大周折就到達了要求位置,立即開始猥瑣射擊,吸引二層那些零星步槍火力,以及那個擲彈筒的注意,給流鼻涕分擔壓力。

  沖鋒還沒發起,炮樓二層的射擊已經越來越少,因為火焰已經一條條的透過了地板縫,燒得幾個鬼子開始叫喚了。他們無處可躲,最后竄上樓梯,試圖往三層轉移,可惜三層的擋板也是關著的,剛才那顆手榴彈讓上面徹底沒了動靜,任二層的鬼子喊破喉嚨也無反應。火焰在腳下越來越大,如何繼續射擊。

  “小啊,快出來,火都燒這么大了后邊還能有人進來嗎?傻透了你。”烏漆墨黑的羅富貴坐在被砸開的窟窿外邊,抬著頭朝上喊。

  吳石頭掂了掂手中的手雷,啪地一聲磕在炮樓外墻上,猛一甩手,手雷順著墻壁走勢俐落地飛了上去,掠過二層,掠過三層,掠過垛口,繼續往上飛,驚得瞭望臺上的擲彈兵抬起頭呆看,手雷?這扔得也太高了吧?打鳥嗎?

  黑點在最高位停滯了一下,接著便往下掉。一直仰著脖子的鬼子瞪眼看著手雷下落的弧度,過了,扔過了,它會從炮樓后頭掉下去。一顆懸著的心剛剛放下,這顆被扔得太高的手雷卻在下墜過程中猛地閃光。

  轟——

  瞭望臺上空十幾米位置猛地炸開一團絢爛硝煙,瞬間形成一塊花朵般的云,那凌空的爆炸聲聽起來異常的響亮,清晨的遠山里都蕩著回音。

  噼里啪啦稀里嘩啦,炮樓外壁上被震落的塵土瀑布般順墻流下,如云如霧,包裹著炮樓緩緩沉降,漂亮得令人驚嘆。

  “你姥姥…”抱著腦袋撅著屁股蜷縮在墻根下的熊,在烏煙瘴氣里朝吳石頭大罵:“咳咳…沒腦子的你到底干了啥?”

  羅富貴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他沒看到吳石頭往上甩手雷,他以為炮樓要塌了,滿肚子下水差點被嚇出來。

  徐小驚慌地從窟窿里竄了出來:“咳咳,班長,這是咋了?哪里炸了?”

  “沖啊!”塵土還在順墻滑落,炮樓底下烏煙瘴氣什么都看不清,西邊響起了流鼻涕興奮異常的嘶喊聲,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一段時間后,灰塵散盡。

  剛剛全身被煙熏火燎變成墨黑的羅富貴,此時全身土色,坐在墻根底下,只剩下呆眨的眼珠子還能證明他是個人。

  看著從壕溝里費了好大勁才被下面戰士頂著推著狼狽爬上來的劉堅強,變成土人的羅富貴啞著嗓子發出怪笑:“這家伙沖的,真猛啊!全沖溝里去了,你瞅瞅你把弟兄們坑得這個慘,摔的疼不疼?嗯?”

  劉堅強齜牙咧嘴地看了看正在竄出火焰的二層射擊孔,忍不住回頭朝護壕里大喊:“快!快上來!陳沖,你先別爬了,帶兩個人直接繞溝后頭去搜索。”

  “快個屁啊快!”羅富貴繼續嘲笑著:“小鬼子一會兒就熟了,你還咋咋呼呼跳什么大神!”

  劉堅強已經沒心思和無良熊斗嘴了,焦急大喊:“滅火,快想辦法滅火!”

  “吃飽了撐的,你說滅就滅啊?幾個破爛機槍而已,把你心疼的。”不用猜都知道流鼻涕這貨想的是什么。

  “難道罐頭你也不要了嗎!”劉堅強拽出手榴彈,一邊沖向冒著煙的窟窿,一邊甩下這句話。

  坐在墻根下的土熊沉默了一會,終于嘆了一口氣:“唉——這都是命啊!傻子,累不累?”

  “俺…不累。”

  “為了罐頭,咱…再滅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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