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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循環

無線電子書    烽火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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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敦實的土豆突然旋轉發力,一個黑疙瘩脫手仰角飛起,在空中翻滾著,劃出一條漂亮的弧線軌跡,越過了洶涌波濤,啪嘰——摔進了洪水邊的淤泥,吳石頭仔細看了看對岸的落點,木木然道:“偏了點,那不是俺想扔的地方。”

  胡義也看著落點,下意識道:“那不挺好么!”

  “俺瞄的是高一刀。”

  “…”胡義無語,近朱者赤,天天跟在丫頭屁股后混不出好來。

  在水邊等待的快腿兒立即撲過去撿拾。

  李響的大喊接著響起來:“使用前拆掉保險,擊發底火要有力些,手持擊發有危險…”

  快腿兒將榴彈在自己的衣服上仔細地擦抹干凈,然后交在高一刀手里:“連長,這玩意有那么厲害?我咋沒看出它有啥不一樣呢?”

  高一刀將這顆榴彈掂了掂,也不知道這玩意會有什么不同,姓胡的說把這玩意打進山洞里就有效果,總不能是假的,于是故作明白道:“瞎了你的狗眼,這個差別大了,沒看顏色是不一樣的么!”

  快腿兒仍然不明白顏色不一樣有什么不同,但是既然連長說它好,那必定是好,只好做出一副了然的神色,跟著高一刀往山洞里跑。

  進了山洞,來到葫蘆嘴拐角處,高一刀往地上踅摸了一下,撿起一塊帶棱角的石頭,另一手抓著榴彈,準備靠向拐角。

  一看這架勢,快腿兒一把拽住了高一刀的衣襟:“連,連長,李響說了,手持擊發有危險!搞不好你的手可就…”

  “你看看現在這情況,不用手持還能怎么辦?”高一刀試圖扯開快腿兒的手,可是快腿兒死死攥著不放。

  有戰士立即道:“連長,這事讓我來!”

  “我來!”另一個也站了出來。

  “都閉嘴!”高一刀的臉上帶著不容置疑,這種明知道后果的事情他絕對不會讓手下人頂替,否則他就不是高一刀。

  快腿兒終于急了:“連長,你等等楸等等!我有辦法,你交給我!”

  片刻后,一塊不小的石頭被兩個戰士抬了進來,然后放在地上,貼著洞壁慢慢推過拐角邊。快腿兒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貼著地面將頭探出拐角位置,往洞里看了看,然后扯開了榴彈保險,將榴彈小心地放進石塊與洞壁之間的傾斜夾縫,擺成一個稍微揚起的姿態。

  接著撤回來,摘下刺刀反握在手里,脫下濕外套將握著刀柄的手纏了幾纏,重新爬出拐角,將刺刀尖頂在了榴彈底火上,悄聲說:“行了!”

  高一刀將步槍反過來,兩手攥著槍口,掄起步槍砸向快腿兒攥著的刺刀柄后。

  啪——槍托狠狠砸中了刀柄,與此同時嘭地一聲爆響,一陣沖擊流瞬間卷起灰塵一片,彌漫了拐角處。

  咣啷啷——洞里傳來了金屬撞擊的落地聲。

  接著一片槍聲突然喧囂起來,洞里的匪徒開始拼命朝著拐角位置射擊,石壁上被打得不停怪響。

  撇下步槍的高一刀彎下腰,一把將趴在地上的快腿兒給扯了回來,大聲道:“你怎么樣?”

  “我沒事!可是…它咋沒爆炸呢?我明明聽見它飛進去了?”

  一輪亂糟糟的射擊過后,洞里的人意識到拐角處的人縮回去了,槍聲漸停。

  高一刀也納悶,姓胡的說這玩意是化學彈,既然是個彈,它總該爆炸吧?看樣子是顆啞彈,白忙!

  等在拐角后的一眾戰士也是大眼瞪小眼,說這是個厲害玩意,以為會聽到地動山搖呢,明顯是給九排的人忽悠了,全是扯淡!

  這時,洞里忽然傳出幾聲咳嗽,接著有人驚叫,隨后有人似乎開始連滾帶爬撞倒了什么,稀里嘩啦亂響,隨后各種聲音接連出現,嘔吐聲,呻吟聲,哭泣聲,窒息聲,慘叫聲摻雜著碰撞聲,跌倒聲喧囂起來。

  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的山匪甚至有人驚懼大喊:“有鬼啊!是鬼!饒命啊…”這種無意識的叫喊讓驚亂楸環境雪上加霜,變得更慘。

  二連一眾聽得渾身直發毛,這他娘的什么情況?打進去那到底是顆什嘛玩意?吃人的活物嗎?

  封閉的山洞空間最大化地體現了化學彈的威力,那顆榴彈躺在山洞里肆無忌憚地冒著煙,連續發出微弱的嘶嘶響,釋放著它被制造的使命。

  正在驚疑中,猛地有人影狼狽地沖過拐角來,啪啪啪啪…慌亂中一陣射擊,一個被熏得找不到方向的山匪被近在咫尺的二連戰士給打成了篩子,撲倒在地,抽搐了幾下再無動靜。

  而這時,高一刀也忽然覺得空氣里帶出了一股微弱的怪味道,然后他的一張黑臉猛地變成了綠臉,正欲用毅力壓住這種難言的痛苦,卻發現身邊的戰士們已經開始連咳帶喘掉頭往外跑。沒有了觀眾還逞哪門子能?咧著大嘴也往外沖先。

  狼狽出了洞口便大聲下達命令:“扇形警戒!持槍的一律擊斃!”然后跑向洞口一側,扶著一塊巨石彎下腰猛烈地喘。

  二連戰士們在雨里稀里嘩啦一陣忙,片刻間槍口都指向了洞口,接著便有人影從里面踉蹌沖出。

  雖然連長說了持槍的一律擊斃,但是執行起來可沒那么容易,基本是出來一個躺下一個,這一仗憋屈到現在了,某些紅了眼的戰士腦袋里想的是血債血償,連那些被洪水卷走的弟兄生命也算在了這些山匪身上,管你拿沒拿槍,出來就斃!

  這根本不再是一場戰斗,現在已經演變成了單方面的屠殺,送貨上門的屠殺。洞口外的槍聲不停地響,洞里面的眾匪已經被熏得神志不清,恐懼的極限附帶痛苦的極限,迫使他們只想得到洞外的清新空氣,滿心里只剩下這么一個執念,飛蛾撲火。

努力將臉揚起來,讓雨水一次次砸在臉上,那一份份的絲絲清涼終于沖淡了痛苦的感覺,讓高一刀的呼吸重新恢復了正常。回身看,幾十具尸體擺在洞口外,血泥一片,不停被落雨拍打著,顏色越來越淡楸  沒興趣考慮為什么沒有活口,只想抓緊時間結束這一切:“一排上刺刀!找濕東西遮面,跟我沖進去!”

  “連長,能不能等那怪味再散散?我怕咱現在進去也…”

  “再等下去九排就真的開打了,時間對他們很重要!清空里面之后一排撤出來,換二排進,現在執行。”接過快腿兒遞來的一塊破布,在腳下的泥水中隨意涮了一把,蒙了口鼻系好,端著刺刀便再次沖入洞口。

  盡管濕巾蒙臉,仍然被那股味道熏得痛苦不堪。沒有沖出山洞送死的那部分匪徒要么是已經昏厥,要么是痛苦地倒在洞里抽搐,進來的戰士們要做的只是咬牙忍著難受的氣味,然后用刺刀給每一個路過的軀體點名。

  終于走進了洞穴中央,四周掛著幾盞馬燈,因為洞穴很大,光線仍然不好。然后適應了光線后的高一刀卻一時忘記了窒息感,眼睛越來越亮,忍不住一步步往里蹭。

  那里面堆著糧食,布匹,各種鐵器,工具,一摞摞的箱子,一堆堆的鍋碗瓢盆衣服鞋帽等亂七八糟日用雜物,彈藥箱,槍架,煤油捅等等等等,包羅萬象。

  高一刀慫了!他下不了手,他真的不忍心將這一切付之一炬,如果在鬼子眼里這滿山洞里可能都是些破爛,但是在獨立團而言,這像是一座金山,高一刀舍不得燒。可是不燒的話,憑二連剩下這百人一次也搬不走五分之一。

  “咳,先等等。咳咳…”高一刀制止了抱起煤油捅準備四處潑灑的快腿兒:“把捅放下,等我回來再說。咳…”黑鐵塔匆匆走向洞外。

  聽聞兩翼跑回來的人報告,說谷中洪水擋了路,過不去了。金疤拉再次慌了神,這還休息個屁!

  目光終于落在一里外正對洞口的那個饅頭高地,過不去就只剩最后一個辦法,占領那個高地卡死洞口,這是最后的機會。

  “現在出發,把那給我搶下來!”聲音里帶著氣急敗壞。

  恢復了體力的眾匪們無奈地爬出了泥坑,混亂嘈雜地開始四散鋪開,正式向雨中的饅頭高地推進。

  一段戰壕已經初具雛形,只是還不算太長,也不太深,夠人坐在里面不露頭。

  “石成,帶你的人進戰壕!馬良,流鼻涕,先不用忙著加深,現在開始順著兩端往兩側弧形延長。”胡義趴在吳石頭和李響仍然在施工的機槍掩體里,朝著附近大聲下達命令。

  趴在石頭后或者淺坑里的一班戰士們匆匆爬起來,稀里嘩啦踩出一片泥水響,紛紛跳進了那段淺戰壕,擺上步槍,蹲姿射擊剛好。二班三班分別改為往兩邊挖。

  遠方的雨幕中,漸漸鋪開了一條黑線,越鋪越寬,越鋪越長,越來越清晰。

  “胡老大,我到底啥時候開打?”已經趴在機槍掩體射擊位置的羅富貴扭過滿是泥水的臉,朝胡義喊,聲音里帶著一點微顫。

  “遠著呢!三百米再說,到時候你先打右翼。”

  聽到了胡義的回答,那頭熊才感覺平靜了一點,可是當他再次看向前方雨幕中的黑線,又開始緊張。

  剛才聽到了高地后方的山洞外有過一陣槍響,那說明化學彈被二連正常使用了,可是為什么到現在再沒動靜?高一刀搞什么鬼?在洞里點火也點不起來嗎?

  胡義心里正在費解這個問題,突然聽到高地后對岸響起了高一刀的聲音:“姓胡的,來見!”

  又見?喊聲撤退不就完了嗎?難道還是打不下山洞來?只好竄出掩體,踏著泥濘大步奔向高地后方。

  “你說什么?”胡義驚訝地朝對岸喊。

  “我說我下不了手,東西多得超出想象!現在我只問你一句話,你說怎么辦,我就怎么辦!”高一刀索性將決定權踢給胡義了,因為如果要留這些東西,九排就得涉險,這個決定自然該由胡義來下。只要義說燒,高一刀再不甘心也會照辦,雖然他覺得胡義從九排的角度考慮不大可能會留,但這么做會使他甘心動手,誰讓獨立團太窮了呢,真的太窮了。

  事情總是循環著的,沒有的時候,希望擁有;無法擁有的時候,便希望毀了它,讓誰都不能擁有;而準備毀了它的時候,發現它已經在自己的手里,隨時可以擁有;于是,又開始希望擁有…

  ,是一個沒有盡頭的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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