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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壯士何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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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壯士何慷慨,志欲威八荒。

  驅車遠行役,受命念自忘。

  良弓挾烏號,明甲有精光。

  臨難不顧生,身死魂飛揚。

  豈為全軀士,效命爭戰場。

  忠為百世榮,義使令名彰。

  垂聲謝后世,氣節故有常。

  一輪細月彎彎已經上了中天,風也無,云也無,正是傷風敗俗的好時辰。

  春秀樓外,當街巍立一人。六尺以上身材,二十左右年紀,偏瘦身材。戴一頂呢黑禮帽,穿一襲滑順黑衣,敞著懷,內襯高領白衫,肩挎江湖第一兵器:盒子炮。

  細觀瞧,唇若涂朱,睛如點漆,面似堆瓊,有出人英秀。凌云志氣,資稟聰明,儀表天然陽光,漢奸們端的夸能:能賭。

  如此人杰,不是李有才,還能是哪個。

  抬眼看,門上匾額,春秀樓三個大字,夜里也好似放光。傾耳聽,春秀樓內,笙歌燕語,浪聲嬌啼,處處天籟。

  昂首,望月,不禁仰天長嘆:琴姐,有才對不住你,更對不住你男人。小鳳,得空兒找個人嫁了吧,別再糾纏我了,有才實在…有力無心。二嫂,有才愧對你啊,答應偷你出苦海,可惜至今兩茫茫。唉——

  一間奢華大房,房間內充斥著淡淡的麝香氣,梅花凳,雕花床,八仙桌上的油燈亮堂堂,桌邊趴著個沒精打采的小姑娘。小花襖,小花鞋,麻花小辮編成環,呆看著油燈大眼亮,不聲不響。

  忽然房門開,走進了富態豐腴的金媽,小丫頭連忙站起來,沖杯涮水倒滿了茶,穩穩當當擺在桌邊上。

  扭著豐臀坐了,端起茶來款款喝了,金媽喘了口氣:“總算忙得差不多,這一天天的。”

  小紅纓趕緊站到金媽身后,攥了小拳頭給她捶肩。

  “丫頭,你可得好好練,要乖,要淑,要扭捏,整天上躥下跳哪行?將來金媽還指著你養老呢。”

  “我不是挺乖的嗎?”

  “我說的不是跟我,是要讓別人看著乖,是要你乖死人不償命。哎呦,舒坦,這邊也捶捶。嗯,讓你看的都看了嗎?”

  “看了,不懂。”

  “嗯,這我得給你講講…”

  此時門外忽然傳來看門伙計的說話聲:“哎,李隊長,要姑娘得往這邊走…”

  哐當一聲房門開了,推門的力量有些大,被推開的房門還在蕩。

  屋里的一大一小轉頭看,金媽驚訝,居然是李有才?小丫頭故作驚訝,總算來了!

  “哎,你小子怎么又來了?白天說了一天還不夠嗎?我看你是神經了,晚上還要找丫頭聊?那價碼可不一樣!”金媽以為李有才又是來找小紅纓的,起身說話。

  李有才抬腳跨進門里兩步站定,根本不看小丫頭,目光直視金媽雙眼,看得金媽猛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然后他深沉地說:“其實…找她只是借口。那是為了讓我再次經過你的身邊。”

  金媽一哆嗦,不禁倒退一步,差點碰倒了梅花凳。

  李有才卻進了一步:“我相信緣分,你呢?”

  金媽腿一軟坐回凳上,很想問問李有才是不是吃錯藥了,卻沒舍得開這個口。

  李有才又進一步:“同是淪落人,老子不想裝清高。可是…”

  金媽靠住了桌邊,猛抬兩手壓在胸口上,愣愣道:“你…想怎樣?”

  李有才再進一步,已經到了金媽跟前,低下頭看著金媽揚起的厚厚脂粉臉,近乎咬牙切齒地說出了五個字:“嫩牛吃老草!”

  噗通一聲,房門外跟來的伙計聞聲跌倒,然后驚慌地順著走廊狼狽爬遠,再看下去他的人生觀就要毀了。

  坐在桌邊的金媽,背靠著桌沿,退無可退,躲無可躲,一張臉雖然仰著與李有才咫尺對視,可惜脂粉太厚,根本看不出究竟是個什么臉色表情。

  “殺千刀的王八蛋!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把主意打到老娘身上來了,信不信我把你這臭不要臉的夾成小面片?”金媽語氣不善。

  李有才忽然秀氣一笑:“你敢!”

  一邊的小紅纓早看傻眼,看兩位的造型,看兩位這個囂張,怎么說著說著要打起來了?什么情況?正在不知所措間,忽聽金媽說:“丫頭,你先出去,把門帶上。”

  小紅纓狐疑地看了看金媽和李有才,可惜這兩位誰都不看她,繼續相互對著眼不放,仿佛仇深似海,又仿佛烈焰熊熊。

  抬起小鞋邁出屋門檻,返身關上了門,心里有點擔心李有才,沒有立即離開,靠在門邊偷偷聽。

  沒多久,屋里忽然傳出一聲鞭子響,啪地一聲,似乎是揮舞在空中抽出來的脆聲。

  接著是李有才詫異問:“什么意思?”

  “我的小心肝,別擔心。現在,我是武媚娘,你是張五郎!你得管我叫‘陛下’。”接著傳來金媽的一陣浪笑。

  “我去…不帶這樣玩的!哎呀——趕緊給我松開…”

  “咯咯咯…小奴才,認下吧你…老娘包你終生難忘…”

  “啊…”

  門外的小丫頭看不到情況,聽得一頭霧水。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武媚娘張五郎過家家?姑奶奶先閃人!

  藍天高,青山遠,上午的陽光照耀著一片荒坡。

  荒坡上,一片墳塋地,新墳舊墳,有的光禿禿,有的長滿了草,高高低低。

  有青煙,陣陣飄揚;有飛灰,片片飄浮。一個老婦,一個瘦弱少年,跪在墳地里,垂頭,默默地燒紙錢。

  少年跪著,不說話;老婦跪著,淚痕滿臉。陽光下的火焰很不顯眼,只能看到一片片冥紙快速擴大的黑色邊緣,變成嗆眼的煙,變成飛灰,空蕩蕩地飄起來。

  “小啊,走之前,當著你死去的爹發誓,當著祖先們發誓,你要做個有骨氣的人!”老婦聲音低啞,滿含悲傷。

  少年一頭扣在地上,墳前的地面被磕出了淺坑。

  老婦將最后一把紙錢扔進了火中,抬臟袖抹了一把淚:“小啊,到了部隊上要老實本分,要拿槍,要上前線,要殺鬼子,不許學你哥!記著了么?”

  少年跪著轉身,面對老婦,再次重重將頭扣下:“娘,我記著。”

  “不許忘。”

  “不忘。”

  “小啊,再讓娘看看。”老婦落著淚,顫抖著伸出臟黑枯瘦的雙手,去捧兒子那張稚氣未脫的臉。

  不舍地放開手,又抹淚,深深嘆息一聲:“不早了,路遠,走吧。”

  臟衣破襖的少年走向遠方的巍巍青山,瘦弱矮小的身影越走越遠。

  老婦僵立在荒坡上的墳地里,扶著一棵枯樹不舍地看,淚眼朦朧。

  看到再也看不見了,看到小兒子仿佛化作了巍巍青山,才蹣跚著回到墳前。

  對著墓碑失神喃喃:“都是我的錯,老大才當了叛徒,是我這個當娘的錯。我對不起徐家,也對不起小,讓小一輩子在村里抬不起頭,是我這個當娘的錯…不能全怪老大,是我這個當娘的錯…”

  不久后,老婦的尸體吊在了墳地中的枯樹上,一絲風都沒有,動也不動,晃也不晃,被陽光暖暖地照耀著,仿佛是那棵枯樹結出的枯萎果實。

  少年默默走在群山里,默默走在陽光下。

  他在轉身以后才落下了淚,他怕娘看到,所以一直等轉身走了才落下。

  過去,哥是娘的榮耀,是全村羨慕的徐科長,母憑子貴,村里人整天來夸。現在,哥當了叛徒,給鬼子帶了路,村里人天天來罵,娘一個人怎么能過得好?

  但是現在肩上有了娘的祈盼,有了娘的囑托,心有惦記卻不能回頭,只能堅定地往前走。等到成為了堅強的八路軍,再帶著驕傲回來給娘看!

  于是,瘦弱矮小的身影一直都不回頭,一直走向從未去過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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