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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開小差

無線電子書    烽火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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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存在戰場上的人,都是沒有明天的人,所以永遠不會聽到老兵談論未來如何,永遠不會聽到他們談論勝利以后怎樣,對于他們而言,這是最愚蠢透頂的話題,活在硝煙里的人,沒人會愿意說這個。他們只吹噓自己的過去,或者研究女人的問題。

  如果你問戰場上疲憊的老兵最想去什么地方,答案可能全都是一個:醫院。只有在那里的時候,可以什么都不必做,什么都不必管,不用在意現在黑夜還是白天。那里很安靜,安靜得僅僅只有傷痛的呻吟聲;那里很舒適,到處都是血腥味與酒精藥物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能使人安安穩穩地睡著;最重要的是,那里可以見到女人。

  胡義真的開小差了,禁閉室呆不下去了,當兵多年的他能夠想到的唯一備選方案,就是醫院。

  獨立團沒有醫院,那個衛生隊算不得醫院,全師唯一的醫院跟師部在一起,坐落在一片民居中,鋪散在好幾個小院里,病房不夠,有些傷員就直接安排在老鄉家。

  胡義有點傻眼,這跟自己以為的醫院不是一回事,不像六十七軍那樣,直接征用一個寬敞巨大的地方,醫生護士傷病員忙忙碌碌地匯集在一起。看來,想法要落空了,這里也不是清靜之地,仍然是軍民一家親!但是走了這么遠的路,到現在粒米未進過,總得解決現實問題,于是胡義還是硬起頭皮,無奈地走向站在院子門口的衛兵…

  陽光下,一襲高挑白衣出現在大門口,腦后隨意挽了個髻,雙手閑散地揣在白衣兩側的衣兜,成熟艷麗的臉上正在露出詫異,用十分陌生的眼光望著大門外的胡義道:“你…是誰?”

  胡義懵住了,醫生的記憶都這么差勁么?還是說…我聽錯了?

  門口的衛兵也愣住了,定睛瞅著胡義,那意思是說:感情你們不認識啊?那你小子為什么要撒謊?又猛地一下反應過來,立即卸下肩頭的步槍,嘩啦一聲子彈上膛。敵特?

  胡義正在一頭霧水,大門口的周晚萍卻對衛兵說話了:“你這保衛工作怎么做的?連來人是誰都搞不清楚就來找我?”

  胡義無語了,看著周晚萍對衛兵這高高在上的架勢,基本就明白了,看來是自己級別不夠吧?轉身欲走,身后卻再次傳來那個沙沙的動聽女音。

  “站住!原本我可以把你當做路人,但是現在,恐怕不行!所以,你必須得讓我認識一下了!”

  這話…怎么感覺這么耳熟呢?背對著周晚萍的胡義想了想,立即滿頭黑線。這就是自己曾經對周晚萍說過的原話!

  “先把他關到西屋去,等我忙完再說。”周晚萍對衛兵下了命令。

  “周醫生,我直接把他送保衛科不就…”

  “不用,照我說的辦,別讓他跑了就行。”

  “是。”

  咣當——房門關上了,一個衛兵警戒在門外。

  胡義打量著西屋這房間,靠里面有一張木床和一個柜子,床上的被子沒疊,只是連被帶枕頭一股腦地推堆在床頭;柜子的門半開著,半截女襯衣散亂地露出邊緣。

  屋子中間一張書桌一把椅子倆板凳,椅子上隨意地扔著一塊軍毯,書桌上散亂地放著幾本破書,其中一本書頁打開著倒扣在桌面上,旁邊有毛巾梳子鏡子牙粉等等,亂糟糟堆成一團。整間屋里彌漫著醫院那股特有味道,同時還帶有一絲淡淡的馨香。

  醫學書籍加那么長袖子的女士襯衣外加那股淡淡的味道,胡義很快就計算出了答案,這是周大醫生的住處。居然會把我關在這,這該算是我的榮幸呢,還是該感激她的沒心沒肺?

  胡義也不再含糊了,渾水才有魚,屋里能亂成這樣,搞不好就能找到吃的。東找西翻拉抽屜,果真就在一個抽屜里現半塊剩餅,放在手里捏了捏,憑干硬的感覺估計得兩天了,三嚼五口下了肚。走了半宿的夜路,渾身酸疲,于是拍打拍打身上的灰塵,直接靠在床頭的亂被上休息,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胡義很久以來都沒有睡得這么深沉過,也許是因為真的疲憊了,也許是因為醫院的味道,也許是因為這間不會被打擾的亂糟糟屋子,也許是因為其他什么,總之睡得幾乎不省人事。

  中午,周晚萍回來了,進屋后見胡義居然躺在床上睡得香甜,叫他幾聲也沒回應,于是把帶回的午飯扔在書桌上,關門又走了,同時撤走了門口的衛兵。

  直到太陽快落山,感覺到額頭上好像被什么東西拍了拍,胡義才醒了,漸漸看清了站在床邊的周晚萍,和她手里拎著的書,才記起了所處環境。惺忪地起身,坐在床邊,垂著頭,雙手揉著太陽穴。

  周晚萍一甩手,把那本用來叫醒胡義的書隔空扔到書桌上,然后說:“你倒真不拿自己當外人啊?”

  “現在,該是你卸下偽裝的時候了罷?”漂亮的嘴唇微微挑了挑。

  “…”胡義仍然沒精打采地垂著頭。

  周晚萍終于無奈地嘆了口氣:“看來是報復不成了!說吧,干嘛來了?”

  “我…需要住院。”

  周晚萍聞言把坐在床邊的胡義從頭到腳掃視了一遍,然后問:“你受傷了?傷在哪?”

  “左肩。”

  “把衣服脫了。”

  胡義終于愣愣地抬起頭來,注視著站在面前的周晚萍無語。

  “脫啊。趕緊的!”

  一個古銅色的強健胸膛暴露在空氣中,一道道傷疤同時顯露,有槍傷,有刀傷,也有燒傷。

  周晚萍楞了一下,隨即皺了皺眉,把注意力重新放在胡義那繞過腋下纏繞肩頭的繃帶上,湊近了一步,拍開胡義想要阻擋自己的手,直接就把那繃帶一圈圈地解開來。

  貫穿傷,淺層,沒傷骨,沒感染,快要愈合了。周晚萍反身去抽屜里拿過器具,給胡義肩頭的傷口消毒,然后重新打新繃帶。

  雖然與周晚萍曾經比這個距離更接近過,雖然周晚萍是個正在專注于傷口的醫生,但是此刻胡義仍然緊張得冒汗,那雙忙碌在自己皮膚上的滑膩手指,讓胡義呼吸得很不自然。

  “行了,這傷快好了,無法成為你住院的理由。”周晚萍利落地打好了繃帶,一邊說著,一邊把東西收拾了,裝回抽屜,然后直接坐在書桌邊的椅子上,看著胡義重新穿好軍裝。

  胡義穩穩當當系好了衣扣,知道周晚萍在等自己說話,她是醫生,這個借口現在失敗了。

  抬起頭,胡義和正在等待答案的周晚萍對視了一會兒:“好吧,我開小差了。我累了,我只想找個地方靜一靜,什么都不想做。”

  同樣的話題,胡義對小紅纓說過,但小紅纓是個孩子,認為累了就是累了,休息就好了;對蘇青說過,蘇青是當局者,能看到事情本質,卻不能改變事情的結果。

  不料周晚萍聽了胡義的話,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只是忽然很感興趣地問:“你…能不能說得詳細點?我需要聽具體癥狀。”

  楊干事,名叫楊得志,從師里調來獨立團了。

  蘇青領著楊得志進了獨立團團部,三連長郝平恰好也在這,于是相互握了手,丁得一笑呵呵招呼楊得志坐了,跟他談工作情況。

  “政委,我來咱們獨立團,就是沖著艱苦來的。盡管咱們這規模最小,但是這離鬼子最近,我覺得這里才是最需要我的地方。”

  丁得一放下了手中的調令,對楊得志笑了笑:“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獨立團三個連,到現在了,還是一個指導員都沒有,現在派下了你來,照樣不夠用。呵呵,你的工作啊,輕松不了。”

  楊得志趕緊表態:“干革命本來就不是件輕松的事,身為黨員更該吃苦在前。政委,您盡管吩咐吧。”

  丁得一不由琢磨了一下,考慮楊得志的分派。一連被吳嚴管得嚴厲,工作難度相對不大;三連被郝平帶著,積極性不差,覺悟是最好的;高一刀的二連戰斗力最強,但是思想工作方面松懈,是最需要委任指導員的。但是呢,高一刀這個人…不好相處,這個楊得志剛到,丁得一也不知道他具體的脾氣性格,究竟適不適合與高一刀搭班子。

  旁邊的郝平見政委一直考慮著,大概也能猜到丁得一在猶豫什么。比戰斗力,三連比不了二連,比執行能力,三連比不了一連,現在三連最大的面子,就是一個‘紅’字,就是積極,所以郝平覺得,要繼續保持這個優勢,就得把第一個指導員拿過來,占得先機,讓三連紅透了,成為模范連。

  況且,郝平看著這個貌似英俊文雅的楊得志,覺得挺順眼,萬一下次安排下來的不合自己胃口怎么辦。于是,郝平說話了:“政委,我請求派給我們三連出任指導員,我覺得我能和楊得志同志很好地合作。”

  丁得一沒想到郝平會主動要求,不由扭頭去看楊得志。

  在丁得一考慮問題期間,楊得志也在考慮著什么,現在郝平忽然說話了,丁得一也在看著自己的態度,于是楊得志正色道:“政委,我知道獨立團現在的難處,我也知道你在為難什么。你看這樣行不行,先暫時權宜一下,我出任三連指導員,同時暫代獨立團教導員,幫助另外兩個連的工作,等后面人員到位了,再取消我的教導員職務。畢竟咱們團現在人員并不算多,我想我能應付得來,你認為這樣行么?”

  一旁的蘇青露出贊許的目光,這個辦法最大限度地緩解了政工人員不足的困難,只是楊得志要受累了。

  郝平聞言詫異了一下,心說不愧是戴眼鏡的,你小子有野心啊,教導員,那是營級,人員到位以后,你還撤得下來么?想直接就坐上了吧?不過對于三連而言,這可不是壞事。

  丁得一端起杯子來,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又慢悠悠地放下了杯:“可以,先這么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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