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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夕陽下的圖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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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喘吁吁的馬良扶著一顆小樹停下來,朝前吆喝:“行了,都別跑了!”

  “為啥?”羅富貴當先跑得興起,連九班里少了倆人都注意不到。

  “你說為啥?自己往后看看,班長和丫頭讓人給抓了!”

  由于二連停住,距離已經拉開到百米多,羅富貴劉堅強和吳石頭三個望后面仔細看了看,終于都歪倒在地喘粗氣。

  “胡老大是怎么搞得,平時不是挺麻利么,唉——”羅富貴一臉喪氣,十分不爽。

  馬良不像那三個悶頭跑的,平時帶路養成了習慣,跑路也不忘隨時觀察,胡義和丫頭被俘的過程他看到了,現在聽羅富貴埋怨,不禁朝羅富貴道:“班長扛著丫頭呢,能跑得過高一刀那個瘋貨么?”

  從一開始胡義說要跑的時候,劉堅強心里就有點不同意見,都是一個團的戰友,何況劉堅強與二連的關系也不算太差,同甘共苦把雞分了才合情理,至于搞成這樣么。有班長在,他保留意見執行命令,現在班長被俘了,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說幾句了。

  “我覺得班長這么做就不對!都是戰友,都是同志,患難了,連一口吃食都舍不得給人分,咱還是八路軍么?”

  只要劉堅強一說話,羅富貴就頭疼:“流鼻涕,你少扯淡!后邊那是誰?是二連,懂不懂?他們跟咱們客氣了么?嗯?他們把咱當同志么?嗯?你這就叫吃里扒外,還好意思說話?”

  劉堅強被說得來了氣:“同甘共苦是咱八路軍的本分!你說誰吃里扒外?”

  “說的就是你,怎么地?這雞都是老子抓來的,給誰不給誰我愿意,他二連餓成鳥也跟老子沒關系!”

  “你…”劉堅強臉紅脖子粗,看著自私自利毫無公德心的羅富貴,噌地站起來了。

  “行了行了,都別說沒用的了!”馬良看出了內訌的苗頭,趕緊出言制止,然后又對劉堅強道:“流鼻涕,你別太偏激。你想想,咱剛出來的時候,就兩天的口糧,班長不也全分給老羅他們;那么大一車糧,外加牛車,咱班長不也都送了友軍。所以今天這個事不能全怪班長,要怪只能怪他們是二連,我知道你跟二連有交情,可是咱們和他們關系特殊,如果你實在不能接受的話,那你調到二連去吧,或者現在就去也行。”

  馬良的腦袋活泛,看問題相對全面一些,王連長跪求半車糧,胡義卻連車都奉送了,如果論價值,那頭牛的價值都超過一車糧了。說實話,當時馬良心疼不已,甚至差點開口勸阻胡義,獨立團也缺糧,也處在危機邊緣上,無論換做是誰,當時卸下半車糧食就行了。對于胡義如此做法,馬良初時不能理解,想了一路,終于明白,班長胡義也許不是個富有同情心的人,但是他有一顆軍人的心!一個軍人尊嚴的價值,超過那一車糧,就算再加上牛車,也抵不上。由此,馬良深以胡義是自己班長為榮!

  馬良一番話有理有據,軟中帶硬,說得劉堅強長嘆一口氣,低頭無語了。歸根結底,還是九班與二連的仇恨問題,是內部矛盾,劉堅強只能在心里無奈地重新‘擺歪立場’,誰讓自己注定是九班的人呢,愁。

  二連的人都坐在山坡上休息,恢復著剛剛消耗的力氣。

  快腿兒湊在高一刀身旁問:“連長,現在咋辦?”

  “咋辦,等著就行了,要是你連長我被九班給五花大綁了,你小子能撇下我不管么?嗯?”

  快腿兒立刻擺出個大無畏的造型道:“我帶兄弟們跟他玩命!”

  高一刀朝快腿兒一攤手:“這不就是了,等著那幾個九班的廢物拿雞來換人就行了。”

  話音剛落,一個聲音就傳過來:“哎——山坡上有喘氣兒的沒有,答個話!”

  喊話的人是羅富貴,他返回到距離二連幾十米遠的地方,扯嗓子來交涉,雞籠留給了馬良他們在遠處拿著。這種事情劉堅強是沒臉做,馬良也不愿意干,吳石頭是靜物擺設就更沒資格,羅富貴是九班班副,他不出來丟這個人還能讓誰來。

  高一刀心說來得還挺快,不緊不慢迎著羅富貴的方向邁出幾步:“怎么,你們不是挺能跑么,現在知道回來了?”

  殘陽晚霞,映得山間紅彤彤一片,單人獨騎橫刀立馬,面對滿山坡上的二連兵,羅富貴忽然覺得其實這活兒挺光彩,機不可失,絕對不能草草對付,怎么著也要嘚瑟幾下才甘心,于是道:“高一刀,你少說沒用的,把人推出來讓我看看先,否則誰知道是不是已經被你們滅了口!”

  一句話說得二連戰士們滿腦袋黑線,直翻白眼,這頭熊是聽書聽多了,還是看戲看多了?

  高一刀不禁笑了,心說你九班還嫌丟人不夠么,那我就讓姓胡的再現現眼。扭頭吩咐快腿兒:“把人帶過來,隆重點兒!”

  十來個二連的兵當場將五花大綁的胡義和小紅纓揪了起來,左右用刺刀比劃著,后面的人連推帶攘,呼喝著把兩個人質推到高一刀身旁。

  看著身邊刀光凜凜,二連的戰士得意洋洋,灰頭土臉的胡義覺得鬧心,太鬧心了,心說你這頭騾子,要么就索性把我和丫頭撇給二連,能跑多遠跑多遠;要么你就干脆點兒,交雞換人速度了斷,扯這個蛋干屁?光彩是怎么地?

  同樣的一件事,同樣的一個場景,不同的人看了會有不同感覺。羅富貴這個厚臉皮的覺得自己挺光彩,有威風,哪顧得別人作何感想;高一刀覺得解氣,二連戰士們覺得得意,胡義覺得鬧心,可是意氣用事的小紅纓反而入了戲。

  山坡上,風沙中,刺刀下,嬌小的身軀傲然聳立,雖然被反綁了雙手,她卻偏偏昂起頭顱,任血色霞光灑在不屈的小臉上,紅彤彤泛著光,一對小辮子,倔強地迎風飄擺,漂亮的大眼睛里面,灌滿了決然和堅毅。

  “騾子,你給我聽清楚了,姑奶奶我是紅軍!到現在也是紅軍!一輩子都是紅軍!我爹娘說過,紅軍沒有低頭的人!今天,你要是敢丟九班的人,你要是敢讓二連如愿,姑奶奶我就當場死給你看!”

  聲音稚嫩,卻回蕩著滿滿的凄厲,圍繞在她身邊的二連戰士有點懵,嘩啦一聲全都收起了刺刀,不是害怕小丫頭,而是敬畏‘紅軍’二字。

  紅軍是不朽的豐碑,紅軍是英雄的傳奇,在戰士們心目中,紅軍,是血色的圖騰,不容玷污,永遠不落。

  胡義靜靜看著身邊的那對羊角辮,一時忘記了身處荒唐一幕。胡義不了解紅軍,只是有耳聞,所以他的感受與這些戰士不同,他說不清楚這感覺是什么,只是忽然想起,政委送給自己的那本書《論抗日游擊戰爭的基本戰術——襲擊》,在那本書的最后一頁空白處,寫有一首手抄的詩詞…

  天高云淡,望斷南飛雁。

  不到長城非好漢,屈指行程二萬。

  六盤山上高峰,紅旗漫卷西風。

  今日長纓在手,何時縛住蒼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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