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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丫頭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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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的陽光,帶著春天的暖意,懶懶地照耀著;陣陣微風,夾著絲絲微涼,輕輕舞動點點嫩綠。

  山頂,胡義坐靠在石邊,聚精會神地端翻著手中的書頁…襲擊是攻擊的一種,游擊戰爭不注重正規的陣地攻擊這種形式,而注重突然襲擊,或名奇襲的這種形式,這是因為游擊戰爭是戰略上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的,非如此不能達到目的…

  這本書的作者在胡義心里本身就是個傳奇,看到了開篇的內容,更讓胡義醍醐灌頂。與以往所學所歷截然不同的戰術理論,仿佛一面明鏡,讓胡義不禁開始重新反思自己的硝煙經歷,用新的角度來看待戰爭。

  羅富貴隨手將工兵鍬甩立在掩體內的胸墻上,抹著頭上的汗,看了看正在與石頭融為一體的胡義:“胡老大,能不能換個人?算我求你了行不!你倒是說句話啊?”

  胡義正專注在字里行間,似乎把羅富貴的話當成了耳畔微風。

  “真不知道您老究竟咋想的,那馬良和流鼻涕,一個有覺悟,一個有主意,干班副再合適不過了,你非逼著我上這個架干什么。哎,胡老大,胡班長,胡英雄,胡老爺…”羅富貴從昨晚到現在一直為當班副這事上火,本來就對權力和榮譽不感冒,當了這個破班副的話,什么都得不到不說,一旦將來有點屁事,還得承擔更大責任,累死不討好,犯錯罪更大,羅富貴可不想犯這個傻。

  胡義總算把手里的書合了起來,慢悠悠起身走過來,黑下臉看著羅富貴一言不發。

  羅富貴忽然覺得有點涼,剛才挖掩體出的那些汗轉瞬就消失不見了:“呃,那個,當我沒說,當我沒說啊。”

  “接著挖!”胡義終于說話了。

  “挖完了,你看,這不是按你說的。”

  胡義掃視了一遍掩體,皺了皺眉頭:“我怎么教你的?坑底為什么是平的?”

  “嘿嘿,平的得勁兒啊,斜的不舒坦,踩在腳底下別扭。”

  站在坑邊的胡義猛地抬起腳,把坑里的羅富貴蹬了個跟頭:“那斜面是方便手雷和手榴彈滾落的,你弄個平底,那飛進來的手雷還怎么能掉進防彈坑?活膩歪了是不是?”

  佝僂在坑里的羅富貴聞言一愣:“啊?這,嗨,我還以為后邊這坑是方便在掩體里拉屎用的呢!”

  馬良小心翼翼地匍匐著前進,直到一排灌木后停住,朝身后揮揮手。隔了一小會,劉堅強和吳石頭也悄悄爬了過來,三個人都躲在了灌木后。

  “前邊這開闊地有三四十米,只能沖了。咱倆拉開距離交替著上,敵人打哪邊,哪邊就臥倒隱蔽,另一邊的再沖。”馬良低聲對劉堅強嘀咕著。

  “你知不知道啥叫沖鋒?沖鋒靠的是氣勢,必須一往無前!”劉堅強沒有贊同馬良的方法。

  “我說流鼻涕,你那和送死有啥區別?咱們的任務是端掉目標,不是逞英雄!”

  “你以為你那方法就不是送死?你以為就你一個明白人?你瞅瞅前邊,無遮無攔的,趴下了照樣也得挨打,一口氣直沖過去才有機會。”劉堅強說完了話就拎起槍來,改趴為蹲,準備跳過灌木了。

  馬良一伸手扯住了劉堅強的褲子:“流鼻涕,能不能別犯渾!你想白白送死,那不連我也給坑了么!那我一個人還咋沖?”

  劉堅強抬手就把馬良的手給扯開了,表情一肅:“要么你現在就跟我一口氣沖過去,要么你就在這涼快著,少整那些沒用的。”

  馬良終于無奈了:“行行行,流鼻涕,我服你了,一起沖。”

  猛地從灌木后跳出兩個人影,挺槍就沖進了開闊地。

  嗖——呼嘯聲傳來,全速奔跑中的馬良聽到了劉堅強中彈的悶哼聲。

  該!你這根缺心眼的死木頭,馬良心中暗恨,同時改變了自己的步伐頻率,盡量貓下腰,轉而沖向身邊的低洼處,試圖躲避。

  嗖——呼嘯聲再次傳來,就在馬良即將臥倒時,感覺到肋下突然傳來一陣劇痛,使馬良踉蹌了幾步,終于跌倒,嘴里忍不住大聲嚷嚷起來:“死丫頭片子,你來真的啊?知不知道有多疼!唉喲…”

  “現在我是鬼子,聽不懂你說啥!兩個大草包,嘿嘿嘿…”草叢后傳出得意洋洋的嬌笑聲。

  劉堅強躺在開闊地上不起來,仰望著天空,覺得自己犧牲得很英勇,緩緩閉上雙眼,被陽光曬得懶懶的,不愿再動。

  馬良重新爬起來,一邊拍打著身上的灰土,一邊朝灌木后面喊:“傻子,出來吧,咱們輸了。”

  “為啥?”灌木后的吳石頭不明所以。

  “因為我和流鼻涕都中彈了。”

  灌木后沒有反應,馬良只好走了過去,見吳石頭仍然老老實實趴在灌木后,一動不動,抬腳在吳石頭屁股上輕踢了一下:“我說話你聽到沒?”

  “俺沒中彈。”吳石頭不為所動,繼續趴著。

  呵呵,馬良不禁一笑:“那你光這么趴著有啥用,趴到天黑你也贏不了啊。”

  “咋樣算贏?”

  “把手榴彈扔到敵人身邊就算贏。”

  “俺沒手榴彈。”

  “咱這是假打,當然不給你真手榴彈,用這個。”馬良把自己兜里的那塊土疙瘩遞在吳石頭手里,這傻子是一根筋,所以馬良心想趕緊讓他也中一彈結束得了。

  這是一場演習,也不算是演習,因為這年代還沒人有‘演習’這個概念。胡義想給他們講解步兵班的進攻戰術,但是文化水平限制了他們的理解能力,光靠一張嘴來說,基本沒效果,無奈之下,胡義只好采取這種寓教于樂的方法,讓他們切身感受,使他們融會貫通。

  吳石頭終于明白了自己該干什么,他把土疙瘩拎在手里,小心翼翼地開始探出頭來,試圖觀察目標位置。

  嗖——嘩啦啦——一顆小石子擊中了吳石頭旁邊的灌木,打得枯枝亂顫。

  吳石頭嚇得一縮脖,又趴下了。

  站在旁邊的馬良也嚇了一跳,趕緊往邊上退幾步,朝三四十米外的荒草處喊:“我說丫頭,這么遠你也打?傷了眼睛咋辦?”

  “知道危險還不趕緊投降!姑奶奶可不管你們那么多!”

  馬良無奈了,這小丫頭瘋開了就沒邊,只好朝地上趴著的吳石頭說:“傻子,別打了,投降。”

  吳石頭早已專注在自己的世界里,對馬良的話置若罔聞。他見探頭也挨打,隨手就把背在身后的工兵鍬給抽出來了,小心翼翼地把鍬頭朝上豎起來,慢慢將鍬頭探出灌木一截。

  嗖——鐺——石子立即飛來,狠狠打在了鐵鍬上,然后輕快地被彈飛。

  吳石頭沒受影響,慢慢躬起身來,把頭伸到了帶著弧度的鐵鍬后,隔著工兵鍬上的兩個微小觀察孔,仔細看著開闊地對面的草叢。

  馬良好奇地看著吳石頭,實在沒想到他會把這個活學活用。九班有三把工兵鍬,劉堅強羅富貴和吳石頭各有一把,起初大家都對鬼子這工兵鍬面上的兩個小孔不解,問了班長胡義,才知道這是兩個觀察孔,間距正是人眼的瞳孔距離。吳石頭雖然傻點,但是對工具這類東西異常上心,由此深深記住了,在別人都忘了這事的時候,他不會忘。

  當小丫頭再次抬起頭,拉開彈弓射擊的時候,吳石頭看到了,一頂綠色鬼子鋼盔,下面罩著一張丑陋怪異的驢臉,長著兩個圓溜溜的大玻璃眼,嘴上還掛著一根管子,好不猙獰,好不猥瑣。

  從小就跟著爹打井,蹲在井底的時候比站在外面還多,唯一的樂趣就是休息時偶爾往井口外甩石頭玩,這可是技術活,扔不好掉下來就得砸自己腦袋,差不得分毫。

  目標位置確定了,距離不近,也不算太遠,吳石頭狠狠一甩手,那塊土疙瘩就斜斜飛上了天空。

  馬良呆呆地看著那優美的拋物線,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猛地開口大喊:“丫頭快跑!”

  本來這塊土疙瘩是偏了一點,高了一點,小紅纓聽到馬良這一喊,反而本能地重新探出頭,晃蕩著想看看是什么情況。

  哐啷——嘩啦啦——

  正中鋼盔,摔得粉碎,打得小紅纓耳朵里嗡嗡響,眼前冒金星,噗通一聲栽倒在草叢中沒了身影。

  馬良呆住了,劉堅強也吃驚地爬起來,一起望著那片悄無聲息的荒草位置。

  隔了一會,終于從草叢后傳出稚嫩的怒喝聲:“姑奶奶要殺你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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