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先生,不好意思,又打擾你了。”蘇文把客人迎進家里,端上茶水后,客人抱歉地說。
“元總編客氣了。”蘇文心里的意外與驚訝還沒有消去,目光在客人身上來回巡視。
他沒有想到,方圓公司的總編元子注再一次上門了。
這一次,元子注是獨自前來。
蘇文用屁股都想得到對方的來意——肯定是為作品的合作之事前來,確切地說,是為了即將面世的《雷雨》!
蘇文驚訝的是,元大總編竟然在上次鬧了那么大的不愉快之后,還能笑著臉前來,好像什么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蘇文想過有很多人上門與他討論《雷雨》的版權問題,比如說清新公司的李秀穎,又或者是矩陣公司的唐雅。誰曾想兩人都沒有來,前者只讓白洛妃打過電話打探消息,至于唐雅的蹤影一點兒沒見。
甚至于,蘇文還想過是其他沒有打過交道的文化公司的人,他就是沒有再想過元子注這個人了。所以,對于元子注的到來,蘇文大為意外。
這算什么,不計前嫌,三顧茅廬?
蘇文終于明白元子注為何能在方圓這種巨無霸似的的文化企業坐穩總編的位子了,確實有他的過人之處,至少,他能放下身段與人打交道,而且可以在鬧翻的情況下拉下臉來求和。
微微感嘆,蘇文說道:“元總編,你今天…”
“蘇先生!”元子注直接打斷蘇文的話,非常光棍地說,“我們就不繞圈子了,開門見山吧。想必蘇先生已經猜到我的來意了,不錯。我為蘇先生的戲劇作品而來。蘇先生把它命名為《雷雨》?我來就是為了這作品!”
蘇文淡然一笑,問:“元總編,梁副總編已經脫離貴公司了?”
元子注頓時臉色一沉。說:“蘇先生一定要糾纏這個問題嗎?”
“言出而不行,這可不是一個男人的風格。”
元子注說:“錙銖必較。睚眥必報,這可不是君子之風。”
“我什么時候說我是君子了?”蘇文指指自己,“我就算不是真小人,肯定也不是君子。再說了,不是有句話叫有仇不報非君子嗎?我發了誓,豈能打破自己的誓言!”
元子注噎了一下,吸一口氣,沉靜下來。說:“蘇先生就不問一問我們合作的條件?”
蘇文聳聳肩。
元子注說道:“無論矩陣公司給你什么條件,我們方圓都可以答應,甚至于,你想高一點,都可以商榷。”
蘇文聞言心中一動,想起方承世想要《雷雨》出版版權,沉吟一下,說道:“什么條件我都可以提?”
元子注猶豫了一下說:“能答應的,我都可以做主答應下來。”
蘇文笑了:“如果我說我把《雷雨》的其他版權都交給你們,我要保留實體出版的版權呢?”
“這不可能!”元子注斷然否定。“蘇先生,你太沒有誠意了,你這條件。沒有哪家文化公司會答應下來,除非你是王天明那個級別的大文豪大作家,否則你別想把一部作品的版權拆開來授權。因為你這是戲劇作品,主要是舞臺演出與實體出版,肯定要打包給文化公司,否則誰愿意冒風險幫你運作舞臺演出這方面的事情?”
蘇文聳聳肩:“這么說是不答應了?”
元子注氣得不行:“我不可能為你開這道口子,否則我們公司都不用安生了,每天與作家糾纏這種版權,煩都要煩死。”
蘇文雙手一攤:“你看。你說條件可以由我提,我提了你又不答應。那還有什么可談的!”
元子注反問:“蘇先生,你真的一點誠意都沒有嗎?我讓你提條件。是說可以商榷比例分成的比率,沒說版權可以談。如果你這是小說,舞臺演出或者游戲版權,我們都可以給你保留,戲劇的話,那是萬萬不能有所保留的。”
元子注說蘇文沒有誠意,還真不是什么胡亂指責,在這個世界,文化公司與出版社截然不同,出版社出一本書,只要實體版權,其他都還在作家手中。
文化公司更多是運營渠道,很多都是一條龍服務,因為他們前期要投入大量的資金與人力操作作品,風險頗大,因此他們要把更多的版權都攥在手中,免得血本無歸。
只有地位高名氣大的大文豪,才有資格與文化公司談判保留一些版權,其他作家,想保留版權,也行,你先讓出版社出版,證明了你的書有市場,才可以談。可是這樣一來,出版社沒有足夠的資金與手段把作品市場做大,反過來又會造成作家的損失。
這是一個兩難的選擇。
蘇文提這樣的條件,也不抱什么希望,只是想起方承世的交代,順口提一提罷了。
元子注不答應,他只能糾纏回第一個問題了:“元總編,我還是那句話,我不介意與任何人合作,只要條件有利于我,我都可以答應。但是,我與梁風的恩怨,令我心氣不平,我這人沒什么志向,只希望能活得自在一點而已。我與你們副總編有怨隙,還與你們合作,我怎么自在得了!”
元子注深深看了蘇文一眼:“這么說,你是與梁風勢不兩立了?”
“雖不至于說不共戴天,但至少不會與他同存在一家公司的屋檐下!”蘇文說得斬釘截鐵。
元子注面無表情,說道:“蘇先生,不瞞你說,其實我對梁風也頗多意見,有時候我也看他不順眼。但是,我拿他也沒有辦法。實話告訴你,梁風是我們公司大老板的親戚,沒有大老板的同意,誰都無法開除他。我雖然是總編,可方圓公司是人家的家族產業,我只不過在里面占些干股罷了,一點實際的股份都沒有。除了業務上我有發言權,人事任免,我是一點話都說不上的。所以…”
“所以你只是碰運氣式地來找我?”蘇文有些惱怒了。“元總編,你說我沒有誠意。我看你才是最沒有誠意的。不答應我的條件,也不讓我報仇雪恨,我憑什么要與你們公司合作?”
元子注搖頭說道:“蘇先生還是不要把話說得太滿,也不要小看我們公司,更不要小看梁風的能量。你知道嗎,上次從你這里離開,梁風就讓人把你在文化市場上的動向打聽得一清二楚。不說別的,你那詩集《人生若只如初見》。就是這個月底上市吧?”
蘇文聞言心里一驚,道:“是又如何?”
元子注似笑非笑:“出版你這詩集的只是一家規模小得可憐的出版社,根本沒有多少實力,更沒有多大的抗擊打能力。不瞞你說,當時梁風說要教訓你一下。怎么教訓?在市場上狙擊你!打聽你們詩集什么時候出版,做什么路線,怎么經營,之后設計對策,與你們打擂臺,出版比你名氣更大的詩人的詩集。在東廣行省正面狙擊你們。另外,發動各種渠道,抹黑你這詩集。讓你們賣不出去,打擊你的聲望與名氣。”
蘇文聞言又驚又怒,這些路子,不都是他之前設想的么,后來看方圓公司沒有動靜,他也就不再糾結了。
難道說對方在偷偷進行這計劃,就等著過兩天狙擊他的《人生若只如初見》了?
想到這里,蘇文感覺無法安心坐著,想通知方承世做好相應的對策。
瞥見元子注淡然的臉色。蘇文心中一動,漸漸平靜下來。問:“元總編在這里說這些東西,是什么意思。威脅我?還是要挾我?”
“不是要挾。”元子注笑道,“因為這些建議,我們公司都沒有做。”
“沒有做?”
“是的,沒有做,因為我不同意。”元子注指了指自己。
“為什么?”蘇文一愣。
元子注答道:“因為得不償失。有兩個原因,第一就是為了狙擊一個作家,得動用更多的人力物力來運作,現在詩歌這體裁可不好做,哪怕作家名氣再大,也不一定能賣出多少來。一旦賣不好,我們動用的人力物力,豈不虧了?我們方圓公司是一個商業公司,以營利為目的,可不是與人斗氣耍狠的。做這一行,肯定得罪人,也肯定與人有恩怨,如果人人都要琢磨對付,我們公司早就倒閉了!”
蘇文抬頭看著元子注,心里只有一個聲音:這才是明白人啊!比梁風不知道要高明多少,元子注知道,他才是方圓的文學總編,一部作品好不好,是虧是損,關系著他的業績。他不是傻子,當然不肯讓梁風這樣折騰,畢竟這是損人不利己的行徑。
元子注又接著說下去:“第二個原因,那就是我不想徹底與你撕破臉。”
“我?”
“對,就是你蘇文!”
“為什么?”蘇文再次問道。
元子注深深看著蘇文,緩緩說道:“因為我看好你的文學這條路上前途無量!我活了大半輩子,見過年少成名的文學天才也不少,但是,這個世界從來不缺少天才。你蘇文也是天才,不過卻是不一樣的天才。”
“不一樣嗎?”蘇文呵了一下。
“你的作品我都看過,一個十八歲的人,能寫出那么多深刻而經典的文章,絕無僅有。以往年少的天才,大多還在寫什么青春校園文學,你呢,一出《玩偶之家》就讓人折服。如果對比那些大文豪年輕時候的經歷,說實在的,你蘇文的成績,比同齡的王天明還要耀眼!以你的才華,只要不走錯路,安心創作,發展下去,那就是下一個王天明!”
比王天明還耀眼!
王天明如今是大文豪,幾乎可以說是華夏文學的名片!
元子注把蘇文比作下一個王天明,可見他對蘇文有多么看重。
深吸一口氣,蘇文無奈說道:“元總編,無論你怎么夸我,你們不滿足我的條件,我覺得我們還是沒有什么好談的。”
“是嗎?”元子注淡然一笑,“夸你,那是因為我確實看好你,不想與你徹底撕破臉,畢竟王天明級別作家,沒有哪家文化公司愿意得罪。至于我們的合作,有些事情我不得不與蘇先生說清楚。”
“什么事?”蘇文看元子注說得慎重,有些疑惑。
“蘇先生,矩陣公司的唐雅應該還沒有聯系你吧?”元子注不答反問,“你不覺得奇怪嗎?你的作品被張放歌改編,現在鬧得轟轟烈烈,你的名氣也是最高漲的時候。這時候你放出新戲劇已經寫好的消息,按理說,已經與你合作過的矩陣公司,沒道理第一時間不與你聯系的。連我都來了,唐雅還沒來,你覺得正常嗎?”
蘇文聞言心下悚然:“你的意思是…”
元子注悠悠說道:“我們方圓與矩陣雖然是競爭對手,不過做到我們公司這份上,也不全然都是斗爭,肯定也有合作的地方,否則就讓別人撿便宜了。我們兩家公司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各自瓜分南北方的市場。雖然可以互相進入對方的地盤,但有些規矩還是要遵守的,比如說,不能搶對方范圍的名作家,除非對方同意!”
蘇文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元子注悠悠說道:“我們方圓總部就在粵州,而你蘇文是粵州本地人!”
“那是因為你們與我交惡!”蘇文忍不住叫道,“你們就拿指點威脅人家矩陣公司嗎?”
元子注悠悠說道:“可是我們沒有同意呀!確實是他們吃過了界,這可是他們壞了規矩。這個世界如果沒有規矩,豈不亂套?比如說我們方圓也跑到北方與他們搶地盤,那就一團亂麻了。所以,我們公司已經與他們矩陣總公司的人溝通過了。他們也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說會收手改正。”
元子注說的輕巧,那所謂的溝通,肯定又涉及到利益的交涉與交換。
元子注又說:“如果我們方圓與矩陣兩大公司達成共識,共同進退的話,在華夏這一畝三分地的地方,還真沒有多少人敢與我們對著干。所以說…蘇先生,有些話你別說得太滿,和誰合作,要慎重考慮啊。”
威脅!紅果果的威脅!
蘇文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