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數第三十二天、第三十一天、第三十天,大衍山都一片安靜,音之虹彩就像一個可觸而不可及的夢境,從此消失,再也沒有出現過。
大衍原族在一陣騷動之后,再次變得安靜下來。他們心里的疑惑與不安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濃重。
那三次音之虹彩真的是靠姜風的實力完成的嗎?
難道不會是因為那三座山峰本來就比較仁善,易于與人交往?
結果擺平了這三位之后,再遇到新的,比較難一點的,就出現問題了?
不過,不管對新天人有什么樣的想法,這一天,又有一件大事即將到來。
動天族茶花,即將與同族的云溪成婚了!
動天族是大衍原族的一大部族,實力在大衍山數一數二。茶花更是從幾十年前開始,就是大衍山的強者之一,名聲極盛。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獲選跟上任族長阿蠻一起,離開大衍山去外面執行任務。
他離開之后,云溪一直等他回來,二十八年之后,終于等到了。而茶花也終于被她打動,將要與她成親,于是這就成了大衍山的一段佳話。
無數人真心祝福他們,尤其是跟動天族親近的那些部族,許多人都聲稱自己要去參加婚禮,強烈要求大辦,要茶花給云溪一個最盛大的婚禮。
茶花從善如流,果然用動天族特有的方式大撒請帖。相熟的部族不用說,那肯定不會錯過,稍微疏遠一點的,族中的關鍵人物也接到了貼子。
動天族勢力本來就大。茶花又是強者,接到請帖的人大部分都很樂意前往。一時間,這場婚禮變成了入冬以來,大祭禮之前最大的盛事,牽動了大衍山絕大多數人們。
五色峰某處。幾個人凝視著面前桌上的請帖,冷笑一聲:“怎么樣?要去嗎?”
彼津不屑地點了一點:“別以為我們看不出來,茶花這是要幫新天人拉攏人心呢!”
秀水笑起來的時候幾乎有些羞澀,眼中的光芒卻很冷淡:“只怕會起到反效果啊…”
彼津道:“只有一張請帖,那邊也防著我們呢。不過…”
兩人相視一笑,秀水拿起請帖。輕聲道:“總之,還是不能錯過這個機會吧?”
鐵花坐在一邊,深深地低著頭,似乎在想著什么,頭也沒抬一下。
“云溪是個什么樣的姑娘?”
這幾天。姜風都沒再跟著銀鼠訓練,不過,婚禮當天天還沒亮,銀鼠就上了天遺峰,找到了他。
姜風記掛著這事呢,早就準備好了,銀鼠一到,兩人就一起出發。
跟銀鼠在一起總是沉默的。但可能是這幾天跟阿故在一起說的話太多了,走了一會兒,姜風突然發問。
他對茶花初見時的印象實在太深了。真的很好奇,會喜歡上這樣一個家伙,還等了他二十八年,終于讓他松口允婚的,究竟是什么樣的女性。
銀鼠側頭看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說:“很好的姑娘。”
姜風點頭道:“那是當然。漂亮嗎?”
他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銀鼠竟然搖了搖頭,道:“不漂亮。”
姜風一愣。半天沒說話,最后只能搖頭感嘆:“你可真是個實誠人啊…”
動天族座落于顛倒峰。也是大衍原族里唯一一個占據了一整座山峰的部族。
這一方面是因為動天族勢大人多,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顛倒峰地勢奇特,可居住的地方其實不多。
這座山峰鬼斧神工,仿佛是由兩座一模一樣的山拼湊而成的。
上面一座,下面一座,上面那座翻了個個兒,倒懸在下面那座的山頂上,僅有方圓丈許的地方相連。
誰也想不到,這么小一根,只能稱之為石柱的山石,究竟是怎么支撐起上面那座足有百丈高的山峰的!
上面那座懸峰長年云霧裊繞,上面草木叢生,時常可以看見兇獸追獵捕食。
云霧和不時拂過的狂風讓它顯得搖搖欲墜,就算是再大膽的部族,也沒人敢住在那里。
不過,因為它特殊的地形地貌與上面強大的兇獸,倒成了大衍山不少年輕人的修煉之地。
姜風這幾天一直帶著阿故,在大衍山游歷,但他倆都是晚上出行,并沒太靠近顛倒峰一帶。
所以,今天姜風難得過來,抬頭看見這無比壯觀而神奇的景象時,他還是倒吸了一口冷氣,半天回不過神來。
銀鼠簡短地道:“這就是顛倒峰。”
姜風抬起頭,一直看到云霧深處。他不可置信地問道:“上面這座真的不會倒?”
“沒倒過。”
姜風苦笑。銀鼠的回答有些古怪的幽默,當然那也是因為姜風問的本來就是廢話。
不過,眼前這奇跡般的景象,的確太讓人震撼了!
已經快到了,銀鼠帶著姜風加快了腳步。
顛倒峰下方有一條小河,名叫仰云河,是不歸河的支流。取這個名字,就是因為它長年倒映著上方顛倒懸溪的云霧,兩者交相輝映,形成了獨特的美景。
仰云河繞峰而過,上面有一座石橋,橋對面就是動天族的駐地。
現在橋上裝點了各色各樣的鮮花,隱約可以看見鮮花后面的人群。
離婚禮正式開始還早,已經有一部分客人到了。姜風一眼就看見了茶花,他穿得跟平時沒什么兩樣,臉上表情卻明顯帶了幾分柔和,正跟一名女性一起并肩站在橋頭,仿佛正在迎接客人。
姜風好奇地遠遠打量了那名女性一眼。
銀鼠說得沒錯,她長得當然不算難看,但的確貌不驚人,尤其是跟過分俊美的茶花比起來。更顯得無凡無奇。
但她的一雙眼睛卻閃亮有神,笑起來的時候有如陽光灑落。最關鍵的還是她看著茶花的目光,那深切而濃厚的愛意,蘊藏在每一次對視與回眸里,單是看著就讓人心動。
姜風凝望著那邊。笑了起來,對銀鼠道:“果然是個很好的姑娘!”
銀鼠理所當然地點頭,帶著姜風往那邊走。
才走了兩步,茶花已經先發現了他們。他眼睛一亮,又習慣性地收斂起來,轉身拉起了云溪的手。
云溪正在跟另一人說話。被他一拉,立刻就是一愣。接著,她順著茶花的目光,看見了并肩而來的姜風和銀鼠,秀眉微微一揚。
茶花拉著云溪的手走到姜風面前。輕咳一聲,向他點點頭:“嗯,你來了啊。”
云溪突然“啪”的一聲拍在茶花的背上,鄙視地道:“你裝什么大尾巴狼呢?你明明從一早起來就在等小姜過來了!”
茶花被她一巴掌拍得惱羞成怒,大聲道:“你這女人不要胡說…”
云溪根本不理他,她轉向姜風,大大方方地道,“你就是跟茶花他們一起回來的姜風吧?還是個孩子啊…歡迎你回家!”
她聲音清脆得如同溪水叮咚。言辭爽快,眼睛里閃著光,這一切讓她平凡的面孔顯得生動而美麗。
姜風笑著行禮道:“云溪小姐。祝你幸福!”
簡簡單單的四字祝福卻讓云溪更加暢快地笑了起來,她毫不害羞地道:“嫁給了我最喜歡的人,我當然會幸福的!”
茶花忍無可忍地道:“你這女人,你這女人…真是…”
云溪笑著握緊自己的手,道:“不管真是什么,你一輩子。也就是這個人了!”
茶花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冷哼一聲:“那當然。二十八年都沒嫁出去,除了我。也沒人要你了。”
云溪沒有反駁,只是對著姜風悄悄地眨了眨眼睛。
這時,一個聲音突然從茶花和云溪身后傳來,聲音里帶著明顯的嘲諷:“這就是咱們的‘新天人’?看上去毛都沒長齊的樣子嘛!”
姜風抬頭一看,那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長相秀美,眼神里滿是不屑。
姜風揚了揚眉。
按道理來說,姜風跟大部分原族之間是沒有直接的利益沖突的。除非是像離衍派那樣,早已對天人離心,想要借機擺弄傀儡,發展自己的力量。
但眼前這個年輕人也不可能是離衍派,因為他的反應實在太直接、太愚蠢了。那么就只有一個可能,他是被離衍派挑撥起來,想要在這樣一個場合引發紛爭,給姜風難看的了。
姜風還沒說話,云溪已經轉過身,她看了年輕人一眼,問道:“歡泉,你的請帖呢?”
這個叫歡泉的來得這么早,一看就知道跟云溪關系不錯。他愣了一愣,掏出請帖,遞給了云溪。
云溪瞥了一眼,雙手輕輕一撕,接著一揉,就把那堅硬的貼子撕得粉碎,扔到了一邊。
她表情平靜地說:“好的,你現在沒有請貼了,你走吧。”
歡泉呆住了,他不可置信地問道:“你…”
云溪道:“今天是我的好日子,想要破壞我的婚禮的,趁早給我滾!”
她上前一步,抓住歡泉的肩膀,輕輕一甩,歡泉的整個人飛了起來,被扔到了石橋的另一頭,重重砸在了地上!
云溪拍拍雙手,不在意地道:“看住他,別讓他再進來了!”
她身邊同時傳來好幾個聲音,齊聲道:“是,族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