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3 醒來

　　這一次，華蘇把姜風送回了泰倉城東的小院，事態惡化之前，遠山武館的師徒們一直都住在這里。№

　　在千獅橋上時，他的明力就已經察探出了姜風的情況。

　　姜風現在處于一種非常奇妙、華蘇完全無法判斷的情形里。他的呼吸極其微弱，不是足夠敏銳的話甚至察覺不到。

　　他體內的明力屏障非常堅實，即使是華蘇，如果不強行破壞的話也沒辦法看見他的情形。華蘇當然不會那樣做，而且明力屏障正常維持這件事情本身，就說明了姜風現在還好。

　　華蘇很清楚，姜風身上有種種奇妙之處，剛才生的事情更證明了這一點。他把姜風帶到這里，一方面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讓他休養，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讓別人現他的異樣。

　　他把姜風放在床上，突然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從他袖子里鉆了出來。

　　華蘇一愣，這正是姜風的兔子！

　　一縷淡淡的白影從兔子里飄了出來，立在他枕邊。

　　華蘇意外地道：“你醒了？”

　　白影的身形模糊不清，向著他點了點頭。

　　上次兔子為姜風擋去苦盞一擊之后，一直昏迷不醒，它身體里的殘魂一樣陷入沉睡。

　　華蘇早就聽姜風說過殘魂的存在，也跟它打過交道——當初正是它通知了華蘇，他才準確找到了地牢的所在，把姜風從上官青手里救了出來。

　　正常情況下，殘魂堅持不了太久，就會在明力的洗刷下消失。華蘇以為這次醒過來說不定的只有兔子，心里還有些遺憾，這時看見殘魂還在，還是挺高興的。

　　他猶豫片刻，道：“現在百廢待興，泰倉城還有些事情需要我去辦。你幫我看顧一下他吧？”

　　白影點點頭，又抬起手揮了揮，意思不言自明。卍§§

　　華蘇這也是聊勝于無，他還是不太放心，在周圍做好了足夠的布置，這才匆匆離開。

　　華蘇剛剛離開，白影就開始了變化。

　　在華蘇面前時，她只有一道極淡的白色影子，別說面孔了，連最基礎的人形，不是擁有足夠的想象力的話，也沒辦法辨認出來。

　　這時，在只有姜風的房間里，她的形象卻越來越具體，越來越鮮明！

　　她呈現出了修長而高挑的女性形體，身體表面漸漸浮出了一片片銀色的鱗甲，閃著朦朧如云霧般的光芒。她的身材健美而勻稱，每一分每一寸都矯捷利落，那是久經戰場磨練的結果。

　　她的背后，一束長長的黑如流水般披下。她抬起頭，以前模糊不清的面孔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清晰。

　　那是一張絕美驚人的面孔，鋒銳的眼神卻讓人有些不敢直視，只有額角一片粉色櫻瓣狀的胎記略微柔和了它。

　　這正是當初刺木等人在道邊現，被帝御騎士追殺，最后明心種自爆毀尸的那名女武士的面孔！

　　正是她從帝御騎士的主人手里奪得了天心種，并把它帶到了姜風面前！

　　她走到姜風身邊，垂眸看著枕上的少年，伸出手，輕輕撫了撫他的頭。

　　她只是一道殘魂，沒有實體，她的手指從姜風的頭間穿過，不留一絲痕跡。

　　隱約的嘆息聲在房間里悠悠響起，她凝視著姜風看了好一會兒，抬起一根手指，輕輕點中姜風的胸口。

　　一道明亮的光芒在空氣中形成，注入姜風的身體，直貫天心種。

　　天心種原本沉寂了下來，懶洋洋地轉動著，散漫地吸收著空氣里少許的明力。

　　這一團光芒注入，它像是看見什么美食一樣，一下子變得無比活躍。它加旋轉，磨盤般圍著這團金光瘋狂旋轉，一點點消磨掉它。

　　過了好一陣子，這團金光消失了一半，姜風終于輕輕一聲，睜開了眼睛。

　　他一眼就看見了葉宵，愣住了。

　　他正要翻身坐起，立刻覺得全身上下無一處不在劇烈疼痛，了兩聲，又趴了下去。

　　他側頭打量葉宵，看了好一會兒才試探著問道：“葉宵？”

　　殘魂自若地點頭：“是我。”

　　姜風瞬間瞪大了眼睛：“你醒過來了！原來你長這樣…”他怔怔地盯著葉宵看了好一會兒，才搖搖頭，坦然贊美道，“你長得真美！”

　　葉宵微微一笑：“謝謝夸獎。”

　　她的表現明顯跟以前有些不同。姜風立刻現了，問道：“你想起以前的事了？”

　　葉宵點頭：“想起了一部分。”

　　她以前一直茫然失魂，這時無論表情還是話語，都篤定自若。很明顯，她想起的，不止是“一部分”。

　　姜風思索片刻，問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葉宵又撫了一下他的頭，姜風感受不到她的手掌，卻能感覺到一股淡淡的暖意輕撫而過。葉宵溫柔地微笑道：“葉宵這個名字很好，我很喜歡。”

　　姜風一愣：“這算什么好名字，當時只是開玩笑的！”

　　葉宵微笑著強調道：“這是個好名字，我喜歡你這樣叫我。”

　　不知為什么，這一句話讓姜風有點不好意思了。他撓撓臉，清了清嗓子道：“好吧，名字這東西，還是自己喜歡比較重要…”

　　姜風定了定神，又問道：“你怎么會突然想起來的？”

　　葉宵耐心地解釋道：“我現在已經不是人類了，只是一縷殘魂。殘魂性質屬陰，明力性質屬陽，原本就是相斥的。以前，我只能從你的明力里吸收很少的一部分，轉換后化為己用。如果不是你的體質比較特殊，我連這樣也做不到。這點力量只能維持我的存在，更多的就不行了。”

　　姜風靈光一現，恍然大悟：“明力對你有害，你需要的是魔氣！這次我吸收了魔氣，所以你才能恢復成現在這樣！”

　　葉宵點頭：“魔氣又稱黑暗明力，它的性質跟明力一致而又相反。沒錯，我需要的正是魔氣。”

　　姜風搖頭道：“那也多虧了天心種能吸收魔氣…真有趣，天心種本來就是你帶來給我的，結果它又幫了你。真是天道好循環！”

　　葉宵微笑道：“也許是這樣，但這也多虧了你。天心種可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融合的…”

　　姜風一愣，想起了自己的金色血脈。他強忍著全身的疼痛，猛地翻身坐起：“融合天心種需要什么條件？”

　　葉宵坦然道：“這部分記憶還沒有完全恢復。”

　　姜風被她一句話堵了回來，郁悶地偏頭看著她，問道：“那你現在究竟記得什么嘛？”

　　葉宵回答得坦坦蕩蕩：“記得我自己是誰，從什么地方來。記得一些武修的基本常識…除此以外更深入的，還是一片空白。”

　　姜風抱怨道：“你又不告訴我你的名字，那有什么用嘛…”

　　葉宵笑了起來：“相信我，我能告訴你的，比你想像中還多。”

　　因為撿到夜宵兔的時候太早，還是小姐沒有離開的時候，又跟小姐一起治療撫養過它，姜風早就把這只兔子當成了自己的家人。作為兔子一部分的殘魂葉宵在姜風心里也一樣，比大部分人感覺都更親近。

　　所以，姜風在葉宵面前格外放松，一些平常不會有的動作表情，這時都會自然而然地表現出來。

　　姜風問道：“你要當我的老師？”

　　葉宵說：“算不上老師，充其量只是一個引導者。”

　　她拍了拍姜風，道：“睡吧，我只是幫忙讓你的天心種活動起來，這樣你能恢復得更快一點。想要恢復得更快更徹底，你還需要徹底的睡眠。”

　　姜風感覺不到她的手，但在那溫柔如水的目光下，感受著微微沁入皮膚的暖意，他心里格外放松。好像被葉宵催眠了一樣，他迅覺得眼皮好重，沒一會兒，就沉沉睡去了。

　　這一次，沉睡的他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微笑，極為舒適愜意，讓人一看，就覺得幸福得想要跟著一起笑起來。

　　姜風醒來時，窗外天色已經全黑了。他鼻子一聳，一股濃濃的肉香從門外飄進來，他的肚子立刻咕的一響，餓得胃都開始抽痛起來。

　　屋子里只有他一個人，夜宵兔臥在枕邊，身體一起一伏，仿佛正在沉睡。

　　姜風的手指勾了勾它的耳朵，那雙長長的耳朵顫抖一下，向里面埋得更深了。

　　葉宵的聲音在他耳邊出現：“我跟它還需要消化一下魔氣，不用理會我們。”

　　姜風擔憂地道：“你們沒事吧？”

　　葉宵輕輕笑了一聲，柔聲道：“只要你好，我們都沒事。”

　　近在耳畔的聲音如同低語，姜風的臉頰又有點熱。他清了清嗓子，推開門，大步走了出去。

　　一開門，外面的肉香更重。

　　他所在的位置一片黑暗，前面卻是燈火通明。燈影里，幾個人正圍坐在一起，爽朗的笑聲伴隨著蒸騰的肉香，從那邊傳來。

　　姜風的臉上浮現出愉悅的笑容，快步向那邊走去。

　　平亂山等人正圍坐在桌邊，聽見腳步聲，幾個人一起回頭，看見姜風時，所有人的眼睛全亮了。

　　平亂山、騰致、洪程三人都在，旁邊還有一個寧遠空。所有人一起站了起來，笑著向姜風伸手道：“老姜，你終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