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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尼伯龍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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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圣城,午夜的鐘聲消散在天空之中。▲∴,

  大殿中一片漆黑,高聳的廊柱屹立,像是延伸進黑暗中去了。

  在黑暗里,有點點銀光懸浮在半空中,宛如星辰一般閃耀著,彼此碰撞時便迸發出一點火焰的亮光。

  就像是整個星空都被藏在了這一座大殿中。

  披著紅色教袍的蒼老男人端坐在星空里,專注地仰望著頭頂的閃耀的星光,凝視著那一片令人目眩神迷的銀河。

  這就是‘以太之海’的投影,代表著那一種回蕩在天空和大地之間的無盡力量。

  每一點星光都代表著一個共鳴級的樂師,每一次碰撞,每一個火花都代表著一次地動山搖的戰斗和爭端。

  無數以太閃光照亮了大殿的中央,星辰密布。

  沒有突破知見之障的樂師甚至沒有資格列入其中,共鳴級樂師只是最下方的黯淡的光點。

  星野自高至底,被劃分為九層,在最頂端,就是三顆宛如日耀一般照亮黑暗的龐大星辰。

  那是三王的光焰,巴赫、貝多芬、莫扎特三位樂師的至上王權。

  數百年來,它們撐開了黑暗,照亮了人類的世界,宣告了黑暗時代的結束,黃金時代的到來。

  如烈日運行在天穹之上,晝夜不熄。在他們的光焰之外,便是無盡的黑暗。

  那就是黑暗世界,人類尚未能踏足,也無法踏足的黑暗領域。

  在時光流逝中,披著紅色教袍的蒼老修士就駐足在黑暗里,專注的沉思著什么。

  直到遠處傳來鐵靴和石板碰撞的鏗鏘聲音。

  蒼老的修士從沉思中驚醒,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低聲問:“這么晚了。還有誰來這里么?”

  “是圣殿騎士團的班恩神父,再過三分鐘你就會見到他。”

  一個成熟而溫和的聲音回答他:“阿爾伯特主教,您應該整理儀容,以這種面貌會見一位騎士長,有失樞機會的體面和威嚴。”

  “得,又來了。”

  阿爾伯特主教的嘴角撇了一下。把抬起袖子把胡子上的口水擦了擦:“就這樣吧,同是侍奉神的人,講究這么多干什么。

  況且,在代表神威的圣殿騎士團前面,我這個糟老頭子又有什么威嚴可呈現給他看?”

  很快,那個遠處的身影走進了,身上古舊的鎧甲倒映著星光,便泛起一層冰冷的輝光。

  “阿爾伯特主教。”

  他嚴肅地向著老修士行禮,又看向了黑暗的頂穹:“‘尼伯龍根’閣下。好久不見。”

  “又見面了,班恩騎士長。”

  頂穹上溫和聲音傳來回應:“又見面了,我已經將新的教袍送到了你的住處。明日就是你的晉階典禮,今晚你應該早些休息。”

  “感謝提醒,我會的。”班恩頷首。

  阿爾伯特看著他那一張常年缺乏表情的面孔,便忍不住嘆氣:“和你這樣嚴肅的家伙呆在一塊,總覺得呼吸有些不暢快啊。

  你應該多笑笑的,班恩。”

  “我會多注意的。”班恩依舊面無表情。

  “…算了。你還是就這樣吧。”

  阿爾伯特無奈搖頭,抬起手撥弄著那一片星海。只是隨口問道:

  “你剛剛從‘哈米吉多頓防線’換防回來,明天就是你的好日子,深更半夜的,不睡覺跑到這里干嘛?陪我這個糟老頭子說說話么?”

  “不是。”

  班恩回答:“只是來看看而已。”

  “…有人說過你不會聊天么?”

  “有。”

  班恩點頭:“有很多。”

  阿爾伯特忽然有些無力:和這種有什么說什么的家伙交流,真是費勁啊。

  “那你看吧,我繼續觀測。”

  他不再說話。抬起手指,引導著那一片高舉的星空下降,在面前放大到了某個地方,嫻熟地調取著其中的記錄。

  可以看得出,時間在飛速的倒退。到最后又定格在什么地方。

  在阿爾伯特的面前,那一片星辰劇烈的震蕩著,爆發出一片又一片的閃光,那種閃光是血紅的,滿是不祥的氣息。

  其中隱隱有一只眼眸的印記。

  “這是什么?”

  班恩皺起眉頭問:“邪神?”

  “恩,是百目者殘留下來的痕跡。”

  阿爾伯特說:“最近那群家伙又有大動作了,恐怕鬧到最后,要圣殿騎士團出場收拾亂攤子了。”

  班恩凝視著那一片星野的分布,對照著心中的地圖,神情微微有些陰沉起來:“哪里?”

  “阿瓦隆啊。”

  阿爾伯特淡淡地說道:“安格魯的萬惡之源,最近簡直越來越亂了。”

  班恩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越發的陰沉,眼眸中像是有雷云回蕩。

  “有詳細記錄么?”他問。

  “如果有的話,我就不用半夜蹲守在這里做分析了。”

  阿爾伯特撓著自己的下巴,胡子亂成一團,“你看,這是昨天深夜記錄下來的影像。”

  他指著面前那一片動蕩的星空,還要一道道閃耀、熄滅又消失的閃光:

  “尼伯龍根首先觀測到了阿瓦隆里爆發的一場以太潮汐,發現是有關向邪神血祭的儀式,警戒程度就提高了兩個層級,直接上報給了我。

  但是因為阿瓦隆大結界的阻隔,我們并沒有辦法查明究竟發生了什么。今天阿瓦隆的樂師協會發來的消息也模糊不清的,看來是不想讓教團多管。

  不過,我們通過對‘以太界’的觀測,發現很有趣的事情。”

  “有趣?”班恩皺起眉頭。

  “沒錯,你看。”

  阿爾伯特調轉星空,將記錄重新展示。

  那一片動亂的星空里,星辰不斷的亮起和熄滅,卻像是籠罩著一層薄紗,讓人看不分明。一片模糊。

  可就在那一片模糊中,有一道星辰突兀的從黑暗中浮現,冉冉升起,輝光刺眼。和它相比起來,其他星辰的光芒簡直像是微塵一樣。

  所有的閃光和血色都被那一道星辰驅散了,消失無蹤。就連阿瓦隆大結界都無法阻攔它,被它突破,升上了天空。

  黑暗天幕中,唯有那一道星辰閃亮。

  光亮升起,照亮了班恩的眼瞳,令他的眉頭微微挑起:

  “這是什么?”

  “樂師和大源共鳴時所產生的獨特現象,我們剛開始的以為是有人突破了知見之障時掀起的波瀾,但它只是看起來相似而已,本質上來說是完全不同的東西。

  它的完整性太強了…”

  阿爾伯特將星空定格。令那一顆星辰放大,放大,再放大。到最后,他們兩個都被整個星辰囊括在其中。

  班恩環顧四周,只看到了無數音符跳躍,互相連接,形成了細密而又完整的樂章,那樂章不斷的變化著。精細到令人窒息,每個細節都完美無缺。

  “看到了么?”

  阿爾伯特沉醉地低語:“很多年都沒有見過這么獨特的樂章了。不包含任何雜質,純凈的像是月光。”

  他停頓了一下,輕聲嘆息:“美到令人害怕,簡直如同擁有靈魂一樣。”

  “會不會是某個圣徒留下來的投影?”

  “我已經對比過資料了。”

  阿爾伯特搖頭:“九名圣徒,六名在黑暗世界中開闊,還有三名。但每一個人都沒有接近過阿瓦隆。

  我咨詢過海頓先生的看法,海頓先生像是知道什么,但什么都不肯說。”

  班恩愣了一下,“尼伯龍根沒有記錄么?”

  “這就是讓我挫敗的事情了。”

  阿爾伯特撇了撇嘴,看向頂穹:“你那句原話是怎么說的?”

  “‘尼伯龍根’并非萬能。先生。”

  那個溫和的聲音如是說道:“我們只是記錄者而已。”

  班恩皺起眉頭,作為一名有過多年的審判官,他敏銳地嗅到了一絲言外之意。

  尼伯龍根并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沒有說‘知道’,不沒有說‘不知道’,甚至沒有冰冷地拒絕回答,說一句‘無可奉告’。

  這個問題石沉大海了。

  不論詢問多少次,它都只會做出這么一個回答,這令班恩的心中多了一個謎團。

  “不過,我試著通過其他渠道去調查阿瓦隆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找到了一個很有趣的小玩意。”

  阿爾伯特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個小紙盒,拆開給班恩看:“要不要來玩玩看?這是在阿瓦隆廣受賭徒們歡迎的‘傳說撲克牌’。”

  “傳說?”

  “沒錯,撲克上印制了很多傳說人物,而且還會隨著時代變化,不斷更換內容,意外的有趣。我決定建議樞機會,讓教團也發行一套,就叫樂師撲克怎么樣?”

  阿爾伯特嫻熟地洗著牌,嘴里隨意地扯著。

  “不要偏題。”班恩提醒。

  “好吧,繼續說這個。里面有些內容還是挺不錯的,但有些內容就特別不靠譜,什么月夜裸奔的奇怪男人,竟然還有一條狗?真是不知道他們腦子里想的是什么。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最新的一版中,出現了一張新的牌。”

  他的手中,紙牌變化,猛然有一張紙牌彈出來,飛向了班恩,班恩信手接住,看向排面。

  那是一張純黑的牌,一片漆黑中,隱隱有一個模糊的人影,禮服的剪影中隱隱透露出一股猙獰。

  他握著手杖,姿態和動作彬彬有禮,卻令人覺得分外詭異。畫師明顯花了相當的心思,將那種氣魄描繪的栩栩如生,

  “這是…什么?”

  “夏洛克.福爾摩斯。”

  阿爾伯特說:“人們都稱他為復仇惡靈.福爾摩斯。

  根據我們的調查,這個人可以說間接導致了那一場動亂的發生,并且成為了最后的贏家之一。

  現在在阿瓦隆,他已經成為一個可怕的傳說。違反了規矩的人會從噩夢中驚醒,看到他站在自己的床頭,為自己帶來惡孽的懲罰。”

  “黑樂師?”班恩問。

  “不是。靜默機關看過他的情報,做過對比,沒有任何已知黑樂師的特征能夠和他對應上。

  否則我們早就把他列上通緝榜單了。

  而且,這個家伙堪稱黑樂師殺手,有消息證明:青齒、黃足和赤眼三兄弟,都是死在他的手中。可還有人說。福爾摩斯從不殺人…聽起來很矛盾,對不對?”

  “并不。”

  班恩搖頭,“這個世界上還有比死更殘酷的懲罰。”

  阿爾伯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露出自嘲的笑容:“是啊,沒錯。所以才顯得更加殘忍…”

  “你懷疑那個現象和他有關系?

  “從排除法的角度來看,很有可能。但排除法是最靠不住的辦法。

  目前我們還什么都不清楚。我已經讓尼伯龍根記錄下了這個旋律,下一次它在出現的時候,就可以收集到更詳細的消息。”

  阿爾伯特停頓了一下,抬起了眼瞳:

  “不論如何。隨著阿瓦隆之影的蘇醒,很多異狀都會越來越明顯,所以,班恩,做好準備吧?”

  “什么準備?”

  “對抗‘天災’的準備。”

  阿爾伯特的話令班恩愣住了。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別忘了,阿瓦隆之影是亞瑟王當年留下來對抗海魔的武器和力量。

  它的蘇醒,只能代表:凌駕于諸多天災之上的‘四活物’之一,海魔.利維坦也將要復活。”

  阿爾伯特從地上起身。輕聲說:“假如安格魯皇室無法完成祖先的使命,那我們只能越俎代庖。

  到時候。阿瓦隆將會變成另一個‘哈米吉多頓’,另一個人類和災禍之神廝殺的戰場。

  這是尼伯龍根的決定。”

  班恩沉默地看向頂穹,在頂穹之上,那個溫和的聲音響起,“這將是慘烈的犧牲,但我們別無選擇。

  可以預見。在不久的將來,會有這種可能性發生。”

  班恩沉默許久,緩緩點頭:“既然是尼伯龍根的預言,那么圣殿騎士團自當遵從。”

  “今天在這里的話,不要傳出去。樞機會還沒有正式決定,我們暫時只能觀望。”

  阿爾伯特拍了拍他的肩膀:“早些去休息吧,不要想這些太沉重的東西。從明天開始,你就是圣殿騎士團第三指揮官了。”

  阿爾伯特最后看了他一眼,紅袍消失在黑暗中。

  班恩抬頭,凝視著那一片星空,沉默許久之后,忽然輕聲問。

  “尼伯龍根。”

  “我在,班恩閣下。”那個溫和的聲音回應。

  “我前些日子詢問的事情,有回應了么?”

  “已經有消息了。”

  尼伯龍根告訴他,“你收養的那個孩子在阿瓦隆過的很愉快,他考進了皇家音樂學院,成為了一名學徒,成績優良。

  如你所希望的那樣,他有了一位值得信任的老師,也有了新的生活,偶有不順,但實屬平常。”

  “那就太好了。”

  班恩眼神寬慰起來。

  “再過一天,你就能收到他寫給你的信了。”尼伯龍根說,“不過,假如你等不及的話,我可以幫你讀取內容。”

  “不必。”

  班恩搖頭,“世間這么多困苦和磨難,總要給明天留一點好消息。”

  他轉身離開,一如來時。

  黑暗中,只有群星閃耀。

  星空之下,霧氣彌漫的城市中。

  黑暗的長街上寂靜冷清。

  “就是這里么?”

  葉清玄站在古舊的大宅前方,隔著鐵柵欄還有厚重的霧氣,看向后面隱隱綽綽的建筑。

  根據他的想象,教授可能是住在下水道或者陰溝里,再不濟也是某個貧民窟的隱秘房間,總之肯定充滿邪惡陰暗和秘密。

  但他萬萬沒想到…教授竟然在阿瓦隆最繁華的皇后大道左近買了一棟還帶著花園的古宅。

  葉清玄暗暗算了一下具體花費的數字,頓時為窮成這般狗樣的自己留下了兩滴心酸的淚水。

  這個女人怎么這么有錢啊?!

  他思考了許久之后,終究還是抬起手,按響了那個門鈴。

  鐵門之后,有銅鈴的清脆聲音傳來,回蕩在白霧中。

  很快,在白霧里,有個撐著拐杖的佝僂身影緩慢地浮現。他一瘸一拐地走過來,將手中的風燈舉起,照亮了少年的面孔,聲音就變得陰沉又復雜,忍不住透露出一股子恨意:

  “哦?真是稀客啊…好久不見,福爾摩斯先生。”

  葉清玄歪頭看著他,隔著燈光,看清楚了那一張丑陋的面孔,像是生過了一層水泡和麻疹,那一張臉其丑無比,可依稀還能認出原本的摸樣。

  “鼠王山姆?”

  葉清玄想了一下,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兒,忍不住笑起來:“還真是久違了,最近過的如何?”

  “跟我來。”

  鼠王并沒有搭理他,只是掏出鑰匙,拉開了鐵門。

  “——主人已經等你很久了。”

  葉青玄再一次見到他的主人,是在古宅的最后面。

  一間堪稱龐大的藏書室中,只有一盞孤燈。

  在燈光中,隱約可以看到四周墻壁上,密密麻麻的古舊書籍。它們幾乎塞滿了每一寸空隙,向上延伸,延伸到了光亮照不到的黑暗中。

  “你來的比我想的要晚。”

  在孤燈旁邊,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來。

  她靠在一張軟椅上,膝蓋上蓋著一條毯子,像是剛剛從短暫的睡夢中蘇醒,神情慵懶而嫵媚。

  察覺到少年坐到了自己對面,她便抬起手,指了指桌子上的茶具,“新到的花茶,自己倒吧,順便替我也來一杯。”

  葉青玄看著她,她看著葉青玄,許久之后,葉青玄嘆了口氣,為拿起茶壺,重新為她倒了一杯。

  裊裊的熱氣從琺瑯瓷的精致茶杯中升起,模糊了那一張堪稱綺麗的面孔,像是幻霧。

  “終于又見面了。”

  葉青玄看著她的眼瞳,輕聲問:“我究竟稱呼您為莫莉雅蒂小姐呢,還是…蘿拉.卡芙特教授?”

  “叫我蘿拉就好。”

  貨真價實的皇家音樂學院的客座教授,‘啟示派系的后起之秀’,‘著名的歷史學者’,‘體弱多病、不良于行’的貴族大小姐——蘿拉.卡夫特小姐露出了微笑:

  “現在看起來,你皺起眉頭的樣子,真是和老師當年一摸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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