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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阿瓦隆橋倒下來

無線電子書    寂靜王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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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一片惡臭地霧中,有數不清的鐵片尖銳地刮擦。那聲音如同地龍爬行在石上,它的鱗甲與石碰撞時迸發火花,所以發出細碎又陰森的聲音。

  聲音伴隨著惡臭沖進自己的口鼻和耳膜中,折磨著他的理智,令葉清玄眼前忽然有些發黑,舉步維艱。

  “汪!汪!汪!”

  在模糊中,他忽然聽見來自老費的尖銳咆哮聲,緊接著,老費狠狠地一口咬在了他的大腿上。

  老費真是一條狗中猛漢,犬中流氓,這一口咬得一如既往地狠毒,疼地能讓人滿地打滾,眼淚和鼻涕都流出來。

  可葉清玄忽然清醒了。

  然后老費掉頭,又是一口,令恐懼中的維托恢復正常。

  這種痛苦療法簡直樸實剛健的有效,但也不是全無私心,至少葉清玄就覺得老費是在報復他不給自己留臘腸吃。

  現在,老費斜眼看著他。每一次老費用這種不屑地眼神看著他時,總是包含著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令葉清玄覺得自己真是不成器,這么多年來全無長進,至今次次還要靠大哥你來救命,真是羞愧又煩惱。

  而老費卻只是轉過身,又拿尾巴嫻熟地鞭撻了他們這兩個白癡兩下,示意他們別傻愣在原地,快跟上來。

  惡臭可以令別人五感混亂,卻騙不過老費。

  他隔著半個鎮子都能聞到葉清玄背著自己悄悄吃臘腸的味兒,現在能順著來時的味道往回跑自然毫不夸張。

  只是現在,狂奔之中,葉清玄卻覺得鐵片摩擦的尖銳聲音越來越近了。在如此龐大的霧氣中,對方終于鎖定了他們的區域…接下來等待他們會是什么?

  “葉!它的震動越來越厲害了!”

  維托看著黑箱,箱中的樂器發出震蕩的低鳴。

  下一瞬,箱中的低鳴驟然爆發,宛如應和地尖銳摩擦聲從他們的腳下迸發!

  “用鐵欄把它筑起來,鐵欄桿,鐵欄桿…”

  那是迷霧中的低沉聲音再一次地下達命令!

  于是,鐵從樹上生長出來了,就在葉清玄地正前方!

  在那一片密集的枯萎樹干上,鐵枝破封而出,如同竹筍或者某種增殖的晶體,瘋狂分裂。瞬息間,一道‘鐵欄桿’便憑空生出,截斷前方。

  那是令一切生物都難以跨越的荊棘從,它們彼此摩擦,發出細碎的聲響,組成數不清地尖刺。鋼鐵為枝,刺刃為葉。

  那些荊棘在迅速地生長、合攏,像是兩只拍向中間的大手,要將他們夾死在其中。

  可老費才不在乎這些呢,它大叫著示意背后兩根廢柴跟緊,然后加快速度,沖向那一片死亡地荊棘叢林。

  這真是一條兇猛又狠毒的老狗,它對自己恨,對別人更毒。不僅自己上刀山,還要讓兩個小弟跟著自己一起跳火坑。

  時間只有一瞬,葉清玄來不及猶豫,眼神發狠,隨著老費一起加入這一場賭命的奔跑。

  他是擦著迅速生長的鐵棱跑過的,幾乎感覺到鐵片擦過眼角的涼意,心里徹底涼透。

  老費的速度飛快地跳出荊棘叢,連一撮毛都沒掉的。葉清玄緊隨其后,只是被劃了幾個口子,最慘的是維托,最后幾乎是在地上滾出來的,渾身衣服都劃破了,褲子破了半截,分外滑稽。

  沒時間再猶豫,葉清玄拉著維托拔腿就跑,霧氣太濃了,他已經快喘不過氣。

  歌聲里浮現出憤怒地氣息,音調驟然提高了八分,霧氣開始瘋狂地舞動起來。

  瘋狂舞動的霧氣中,忽然閃現出無數只手掌。那些虛幻地手掌掠過了前面地老費和后面的維托,徑直地向著葉清玄抓來。

  葉清玄愣住了,他竭盡體力閃避,卻來不及躲過每一只手掌。

  那些手掌甚至不存在實質,可是卻都帶著微弱的力量,一只兩只只不過是輕風一般的阻力,可當速度一旦降低之后,便被越來越多的手掌所捕獲。

  轉瞬之間,葉清玄就被手掌蓋滿,它們死死地鉗制著少年,令他寸步難移。

  “喂,不會這么倒霉吧?”

  他愣住,自言自語。鼓動的不安從心中升起了。

  “葉!”

  維托紅著眼睛沖過來,比他更快地是老費,老費發瘋一樣地沖向那些手,和無形地手掌搏斗著,可那些手并不理會老費,越來越多的手抓向了葉清玄。

  那些手掌如惡靈,一層層地將他包裹,扯進霧中。

  與此同時,低沉地歌聲驟然高亢起來了。

  無數枯樹之間,鐵棱再次破封而出,那些荊棘再一次地開始增值,這一次它們彼此匯聚,變成迸發地鐵流,荊棘在生長,纏繞向葉清玄。

  這一次…要將他徹底的,粉身碎骨!

  那一刻,葉清玄聽到無數鐵片摩擦的聲音此起彼伏,宛如冰霜凝結和破裂的聲響。迷霧被無數虬結地鐵棘突破。向著前方延伸,刺破一切。

  它們向著自己來了。

  葉清玄奮力掙扎,卻又被拉進了束縛之中,無能為力。

  最后的瞬間,他只來得及聽到一聲憤怒地咆哮,然后黃色的影子高高躍起,擋在他的前面,奮力地撕咬著那些看不見地手掌。

  “老費!”

  葉清玄愣住了,他看到老費的后腿被那些荊棘纏繞住了。可老費憤怒了,他死不認輸,掙地鮮血淋漓。

  “老費!!!”葉清玄高喊:“滾開!”

  你以為這樣說有用么?他心底忽然害怕起來了。

  這條老狗發怒了啊,他什么都不聽,呲著牙,口水流出來,眼睛發紅。它要擋在這個人的前面,去撕咬那些看不見的敵人。哪怕被那些看不見地敵人殺死他也不在乎。

  鐵枝纏繞向葉清玄的脖頸。

  于是,它發瘋了,要撲向死亡。

  葉清玄奮力地伸手,想要甩開它,可是卻無能為力。

  直到現在,他終于感覺到恐懼。

  又一次,被切實的絕望淹沒了。

  就像是十歲時一無所有的惶恐,就像是倒在雪地里,在高燒中掙扎,就像是母親臨死之前的低聲呼喚…那是一種即將失去什么的畏懼,一種有什么東西被碾碎的痛苦。

  心臟在震顫,憤怒地快要從胸腔中跳出。于是鮮血在他的體內膨脹,令他青筋從臉頰上浮起,血管快要炸裂。

  所有的力量匯聚在胸臆中,如熔巖一般用灼燒著他的心臟,像是要穿透層層阻隔,去觸碰禁忌的領域…

  于是,他聽見手背上傳來清脆地聲音。

  ——像是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嘆息。

  他錯愕地低下頭,看到指尖銀絲盤繞的戒指放出了亮光,悠長地龍吟聲在虛無中迸發,無形的震蕩從手指上傳來,撕裂了一片白霧。

  在他的指尖,白霧被擾動了,被無形的力量拉扯成了漩渦。在漩渦里,分明不應存在于此處地烈日噴薄而出,遍照一切黑暗。

  那是幻覺。

  可幻覺卻如此的真實,真實到能夠讓他再一次的感應到了以太。那種力量充斥了天空,填滿了大地。它們隨風而來,飄散在霧氣里,蕩漾起層層的漣漪。

  一瞬過后,幻覺就隨著那一聲嘆息而消散了。

  可是,層層盤繞而來的鐵枝荊棘停滯住了,像是找不到目標了,陷入困惑。它們茫然地在扭動著,不知如何是好。

  那種感覺是如此的短暫,令人來不及細細思索。

  葉清玄只來得及抱住老費,掏出囚籠,在地上狼狽翻滾。

  緊接著,難以抗拒的昏沉和黑暗襲來,那一瞬間的幻覺抽光了他所有的力氣。就像是整個人在瞬間被挖空了,難以呼吸。

  “葉子!葉子!”

  像是有人在高聲呼喊著自己的名字,用力搖晃著他。

  在最后的意識消散之前,他用最后的力氣指了一個方向。

  “從那里走,去教堂…”

  他陷入黑暗中。

  短短半分鐘之后,黑暗地密林中走出一個消瘦地身影。

  在濃厚地夜色中,他似乎不靠眼睛便能夠辨認地形和道路,一路暢通無阻。

  到最后,他停在某處,他冷冷地環顧著遍地殘骸。在鋼鐵荊棘地穿刺中,一無所有…那些該死地小偷已經逃走了。

  比起憤怒,他更加想不明白的是,為何剛才‘霧魔’失控了一瞬?

  在無數鋼鐵的荊棘中,他冷冷地凝視著那些小偷逃離的方向,可忽然之間,陰冷的神情卻僵硬住了——樂器和他之間的共鳴,消失了?!

  他順著最后殘留的痕跡疾奔,到最后,停在了一條河流的旁邊。他凝視著面前湍急地河流,發出憤怒地咆哮。

  在河邊濕潤地淤泥中,依舊殘留著鮮血的味道。

  十分鐘后。

  小鎮地另一端,教堂的后門被敲響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神父將后門推開,然后愣在原地。

  在門口,濕淋淋地少年背著自己的同伴,旁邊還有一條濕淋淋地狗。那一條老狗地嘴里還叼著一個灌滿水的黑色箱子。而在少年地后背上,那個暈厥地白發少年已經快要沒有呼吸。

  “葉子快要不行了。”

  被凍到嘴唇發紫的維托:“神父,救救他,他讓我來找一個叫做狼笛的人。”

  “進來。”班恩讓開了路,在他們全部進入之后,迅速地關上了門。

  他從維托地背后接過了白發的少年,在走廊中急行,最后近乎暴力地踹開了房間地大門。

  在門后,叼著煙斗翻小說的狼笛險些被他嚇得滾下床來,錯愕地看著沖進自己房間的神父。很快,就看到他手中,那個白天還和自己談笑的東方少年。

  他渾身濕透,已經暈厥,呼吸若有若無。

  “喂,不會這么剛烈吧?”

  他呆滯地看著暈厥的葉清玄:“當不了樂師也沒必要跳河自殺啊。”

  “別廢話了。”

  班恩扯開了少年的上衣,指著少年鮮血淋漓地心口:“心音,心跳復蘇,救他。”

  “真是要命啊。”狼笛低頭看著自己腰間剛剛彌合地傷口,快哭出來了。

  這一刻,狼笛深刻地體會到,什么叫自己造的孽,哭著也要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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