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的歷史在演繹。
它們全都可以為虛假,也全都可以為真實。在每一個歷史上,前知者都必須拼盡全力是攻防。任何一條“可能的歷史”上的落敗,都有可能被對方支付代價,化為實在。
無數的情報,也被逆時序邏輯門回傳到更過去的時間點。
史龍輝真與元力上人鏖戰不休。只是短短瞬間,他們就對敵方施展過的諸多手段了如指掌。
但是,下一剎那,王崎加入戰團。
飄忽不定、迷迷濛濛的數十個圓球漫天飛舞。量子計算機結成,為王崎提供更加強大的計算能力。
盡管逆時序計算機對量子計算機在結構上的優勢是碾壓性的——這種碾壓甚至比量子計算機對經典計算機的超越還要過分,還要徹底。但是,逆時序邏輯門在同一個時間點上終歸是有限的。
而量子邏輯門,卻可以被簡單的法術創造出來。
逆時序之力處理最為非凡的問題。量子算器處理量子算法占據絕對優勢的領域,而剩下的獸機關,也能提供很多的計算力。
這是王崎在成為前知者之后,第一次這樣與敵人廝殺。
在某一個未來之中,他使出雷霆之法,與元力上人廝殺。
在另一個未來之中,他使出寂滅焚天掌,與元力上人戰至一處。
一個未來之中,王崎降下神靈,神靈借助獸機關顯化出無數兵刃。
一個未來之中,王崎以化形法化作龍身,施展出龍族修法。
一個未來之中,王崎以叵測身法不斷的游走。
一個未來之中,無數天劍落下。
無數個未來,無數場戰斗。
在王崎加入戰場的瞬間,元力上人就抬起了眉眼。
太多了。
無法歷遍的可能性。
元力上人產生了一種模糊的感覺——他看不透這個同族的所有手段。
王崎在物理上所能施展出的法門遠遠多過元力上人。遍歷這些可能性,遠遠超出了元力上人所擁有的逆時序之能。
元力上人無法取得王崎的詳細情報。
而反過來,關于元力上人戰斗能力的情報,卻在不受控制的,從那些“不存在的未來”與“不存在的過去”流向王崎。
但是,在王崎與史龍玄宇意識到事情不對勁的那個時間點上——也就是他們無法徹底將引力掌控住,難以瞬間進入仙門的那一時刻,王崎和史龍玄宇都感覺到了不對勁。
這不是一般前知者所擁有的手段。史龍玄宇在某一個可能性之中這樣告訴王崎。
前知者自身意識的時序是指向未來的。所以,未來的前知者,可以將信息發往過去的一個時間點,然后這個時間點的“自己”走向未來,來到“發送信息”的時間點,將信息發送回過去,回收條件,如此完成一個循環。
這是邏輯閉環。這是有限前知。
而他們也可以改變過去。但改變過去往往需要付出熱力學上的代價。
也就是自身的熵增。
盡管如此,前知者主觀上也只會覺得自己經歷了一個過去。被改變的“不存在的過去”對他們來說沒有實在性。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好像主觀上經歷了不同的過去一樣。
這不是單純的“改變歷史”。
至少與現有的前知者不屬于一個譜系之中。
他們在這個時間點,甚至還沒有看到元力上人。
但這又不可能…
“另一個譜系的‘歷史選擇’?”王崎卻是一驚。
與此同時,歷史出現了全新的可能性。
迷蒙、幻影。
如同給鏡頭加了不合適的濾鏡,又或者像是做夢一樣。
在尚未確定的未來之中,生出了全新的可能性。
那是…“交流”。
不知道在哪一個時間點上開啟的對話。
“你很有趣。”元力上人如此開口。
元力上人是仙盟為數不多失聯的長生者。不同于其他長生者,都是在對仙路的早期探索之中逐漸失聯,元力上人自己選擇飛升的。
王崎離開仙盟之前,仙盟也還有一個新的計劃,就是利用前知之能尋回那些在仙路早期探索之中走失的長生者。
只不過,由于王崎前往仙天是迫在眉睫之事,所以仙盟優先進行一輪技術升級。
王崎自己是真的沒想到,他會在這里遇到元力上人。
這也是他第一次見到塑像、畫像之外的元力上人。
這個頭發隨意束起的男人,卻沒有今日今法修這樣昂揚而開放的氣質。他更有一種隱者的怪僻氣質,始終盯著王崎,似乎有什么話要說,又似乎沒有。
幻夢之中,王崎小心的保持距離,同時開口道:“前輩…可是元力上人?”
“知道這個名字…你我果然是同族啊。”元力上人露出了了然的神色:“看你的樣子,人族現在還過得不錯?”
“前輩曾為人族開立一重大道。這一重道,我族至今仍在持守。”王崎如此說道。
元力上人點了點頭:“很不錯。看起來,我確實是這個宇宙最為特殊的生靈。只是我過去曾經的道路,都能走到這一步…”
王崎心中突然咯噔一下。
他最不愿意相信的事情發生了。
元力上人沒有站在人族的立場之上。
他似乎已經拋棄了過往的道路了。
在地球上,盡管有很多人說,艾薩克·牛頓晚年拋棄過去,走向神學。但這其實是一個無解。在艾薩克牛頓的時代,“信神”并不是一個選項。他生來就是基督徒,并且一直到死都是。
只是,艾薩克·牛頓在神學上的信仰,卻是多少有些…與眾不同。
他終身都在考證《圣經》之中偽造的部分,否認“耶穌是神之子”,否認“三位一體”。他重新計算過“救世主彌賽亞”降臨的日子,并確認那與自己出生的時代接近——他認為自己很有可能就是預言之中的救世主,而非耶穌那位普通先知。
艾薩克·牛頓在地球歷史之中并沒有“墮落”的事實。
而在神州這一段被選擇的歷史上,最強的神道力量在元力上人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消失了。他自身根本就沒有信仰神道的可能性。
這并不是兩個世界歷史的映射。
王崎從沒有想過,自己會遇到以敵人身份出現的元力上人。
王崎嘆息:“前輩可曾知道,仙天稅吏,曾經來到過神州故土,險些將人族滅殺?”
元力上人皺了皺眉,然后搖了搖頭:“我并不知道。不過,如果有必要的話,那樣做也是正常的。”
“什么?”王崎驚訝了片刻。
“我在拯救這個宇宙的眾生。”元力上人平靜的說道:“我曾見得大道,所以我知道,過去的我,只是在虛幻之中掙扎著的可憐之人。但正所謂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我正是獨一無二的天選之子。我的使命,是將宇宙從這虛幻的痛苦之中拯救出來。”
王崎沉默了。
“故鄉,同族,與我而言,都只是過去了。若是他們能夠幸運的活到最后,我自然會拯救他們。若是他們沒有那個天命,那么也只是他們倒霉罷了。”元力上人繼續說道:“不過,你很有意思。既然我們是同族,那么,我給你一個機會。來仙天神庭,我便封你為正神。”
王崎道:“看起來,前輩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東西——比如說,神州的歷史,在冥冥之中,被某個大能選擇過,被塑造過…”
元力上人訝異:“你居然也能知道嗎?不錯,不愧是在我過去的道路之中走下來的人。”
“爭斗”的可能性在漸漸減少。
“交流”的可能性在逐漸增加。
這是不存在的交談。沒有發生過,只有來自于未來的,“似乎是根據兩個前知者的意象憑空生成”的信息回傳。
王崎道“前輩,你曾經走過的道路,還有人在走…如我這般來到這一層次的,也有不少…”
“在虛幻的道之中,確實是第一等的了。”萬理天尊笑了:“畢竟是曾經的我所開創。但是…它已經到頭了。到了你這一步,就再也進行不下去了。你已經立足在這里了,卻還是不明白了?何其愚昧?”
這是前知所造成的后果。
有限前知始終受限于前知自身的局限性,無法繞過知見障,也無法超越事件視界,更無法無法作用于“趨向無限”的奇異性上。
而對于研究者來說,前知之能,一定程度上,反而強化了知見障的存在。
“實證”與“歸納”失去了意義。
“科學的范式”被破壞。
對于人族來說,這就是最嚴重的文明之天劫——很有可能就是屬于人族的“莫名之障”。
如果不能針對前知,改變求道的范式,重新確立“實證”的價值,乃至于重立實在性,人族今法就會被徹底摧毀。
仙盟曾經采用了一種“將太過高深的法門歸納為尚不清楚原理的技術”的做法,并等待自己能夠理解那些技術的那一天。
他們也確實在理論上不斷接近神魔的層次。
而當他們立足與實在之域的時候,他們也在嘗試調整自身。
但萬理天尊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