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師長宮老道沉吟許久,他臉上一時閃現恐懼之色,一時又猙獰萬分,猶如墜入心魔一般,他的回憶仿佛回到了十九年前的那個晚上,而他的小徒弟著一臉懵懂,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王辰是什么意思,王辰只是冷眼旁觀,但在師徒倆看不到的地方,他捏著槍的那只手,沁透了冷汗。
只等師長宮說出一個不字,就拔槍射殺兩人在此,然后想辦法把維生倉藏起來,躺進去,睡到二十一世紀。
因為王辰在心里計算過,如果師長宮不肯舍命一搏,那么這個計劃成功的可能性,就小的可憐。
而另一條退路…拋棄維生倉,仗著自己是茅山少祖師的身份闖蕩天涯——他早已不做考慮,王辰這個人,一旦下定決心,做出了選擇,就決不允許自己猶豫不決,當機而不能斷,所以既然深思熟慮的否決了這條路,那就不再做考慮。
所以,要么和師長宮等人團結一心,在上清宮派人前來的時候,斬殺來者,要么殺了師長宮師徒,逃進救生艙內,既然救生艙落在下茅山九公祖師手中這么多年,都沒有事,未必不能在上清宮中繼續等待時機。
有時候,人的道路,不是由自己選擇的,但能不能做到最好,卻是自己能做到的。
這時候的情況,對于王辰來說就是如此,師長宮的態度決定著他是行險一搏,還是退守后路,但無論是前者,還是后者,他都要做到準備十足。
若是行險一搏,擊殺來敵,那就要首先要創造內因,通過消除內部矛盾,解決外部矛盾——這是王辰在大學馬哲原理中學到的,不知為何,在這種緊要關頭,這些記憶反而特別的清晰。王辰隱隱約約記得,在某個政黨早期的斗爭歷史中,由一位領導人提出過一系列戰術思想,
其中就提到,世界上的矛盾,大部分都是有內外因構成的,一般通過解決內因消除,而解決內因的方法,在于不斷清晰和細化問題的原因和解決問題的各個環節,如果一個問題需要一百環來解決,那么一環一環的做下去,完成這一百個步驟,問題也就解決了。
這個方法,從哲學上來說,就是從實際對象出發,探求事物的內部聯系及其發展的規律性,認識事物的本質——簡單的說,就是實事求是。
如果師長宮搖擺不定,不能下定決一死戰的決心,那么王辰在情報,組織,執行上都有著致命的要害——只要師長宮在關鍵時候猶豫那么一下,都會把他拖入無底深淵。整個計劃執行的基礎,就不存在了。而即便師長宮意志堅定,也依然要在具體環節中,仔細,認真的收集情報,制定計劃,一步一步落實,那樣哪怕事情向最壞的情況發展,王辰也能全身而退。
若是師長宮動搖了!那么王辰也有要做的工作——消除自己的一切情報和信息。要保證維生倉里的自己最大程度的安全,最好不能讓上清宮的人知道真相,特別是自己曾經蘇醒過的事情。
如果那樣,得知了關鍵情報的上清宮很有可能會花費極大的代價,去想方設法將王辰從維生倉里面弄出來——盡管他們極大可能是在做無用功,但王辰不能給他們這個理由,去承擔這種風險。
那么這樣,師長宮師徒就必須死…王辰仔細觀察著師長宮的一舉一動,心里冷酷的計算著自己突然襲擊,殺死這師徒二人的可能性和計劃,他默默的構思躲閃的路線和退路,從心理上和生理上對師長宮老道進行分析。
師長宮老道現在完全無法想象這個無害…起碼他并未表現出來有多大殺傷性,神秘的上界‘仙人’,剛剛還受他參拜的下茅山少祖師,心里是如此冷酷的在思考如何殺死自己,事實上,他沒有思考過的事情,王辰卻全部考量過,特別是利用自己的身份,建立起師長宮老道的心理盲區,讓他死的更加措手不及。
師長宮已經陷入夢魔,他渾身冷汗津津,顯然十九年前的事情還如噩夢一樣纏著他,他兩眼發白,渾身顫抖,忽然大叫一聲,激的王辰幾乎拔槍,但他喊出來的卻是:“殺了他們!”
師長宮含著淚叩拜道:“少祖師要殺上清宮的人,師長宮當仁不讓,只要下茅山香火還在,就算死了我一介殘軀又如何…早在十九年前,我就該死了!現在每天活得跟鬼一樣,死又如何…我早就不想再逃了!”
“只是下茅山傳承,重于我命,才茍且偷生到今日。”
“如今下茅山傳承百不存一,重振之望,幾如風中殘燭,就算我再逃,又能逃幾回?我還有師兄師叔所受法箓,有下茅山法力,而小徒只有我勉強傳授的法箓,法力駁雜,就連殘余的幾門法術都練不成,今日丟了祖師法寶,明日再丟幾門法術傳承,用不了幾年,等我死了之后…下茅山就亡了!就亡了!今日少祖師有重振之望…弟子自當舍命相陪!”
“那好!”王辰松了松手里的槍,按在扳機上的手指沒有離開,只是改為虛扣,他看著師長宮的眼睛,沉聲問道:“既然你有如此決心,可敢在我面前,對九公祖師立誓?”
師長宮毫不猶豫,指天為誓道:“九公祖師再上,弟子師長宮,今日為下茅山傳承,與上清宮絕死一戰,亡則魂魄登天,追隨祖師泉下,雖無言以見,但必顯忠義,不使我下茅山顏面有失,即使僥幸得意偷生,亦要拼此殘軀,彰顯下茅山道統于世。愿祖師保佑!若違此誓,永不超生!”
“果然是忠義之輩!”王辰贊嘆道,這時候他知道該給師長宮一個承諾了。
“蒼天在上,我王辰今日立誓,必盡我所能,使得下茅山大興于世,若違此誓,叫我身死一巷,魂魄不能歸!”王辰起誓道。
他和師長宮目光交叉,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消除了兩人中間,互不信任的最大矛盾,王辰決議一一解決剩下內部因素,首先他對師長宮道:“你那徒弟口舌不嚴,才導致下茅山此難…我知道他和你相依為命,感情極深,但心性不定,終不能托付大任,日后傳承道統,還要百般考驗才行,如今大事在即,你需把他看管起來,不能托付與重任。”
師長宮叩首以諾!
王辰繼續吩咐道:“你此地十數年的經營,必有一些人脈和可以信任之人,對左近的上清宮這等仇敵,也必有了解,你把人手和情報給我交代清楚,如何警戒布置,探聽上清宮來人的消息,掌握他們的動向,還需我一一安排。”
“對于道門的法術,我也不清楚,你需盡托所知。而且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大到兩軍對陣,小到我們這般的廝殺沖突,后勤物資得要收集具備,你十幾年存下來的銀兩,是此次我們最大的依仗,須知在這世間,銀子用好了,比法力更加強大。所以,無論坑蒙拐騙,還是燒殺搶掠,都要把我要的銀子給籌齊了!”
師長宮從未見過如此干凈利落的王辰,莫名的,對這位一直表現的不靠譜的‘仙人’,突然又有了信心。起碼這時候,王辰表現的可靠,堅定,大大消除了師長宮的后顧之憂。
他回答道:“弟子經營數十年,能拿得出的銀子有一千八百五十九兩,若是不夠…還有左近幾家大戶,我也都知根知底,到時候殺他們全家,幾萬兩銀子也不再話下。”
這時候,師長宮面露兇光,倒是表現出了一些茅山道士,旁門祖庭的狠辣和決絕來。
王辰眉頭一挑,有些不適應這般殺伐果斷,但他也是經過末世歷練的人,這等跟他前25年所受社會輿論和教育影響確定的世界觀沖突的事情,他眉頭一挑,也就過去了,甚至還有意讓自己更殘忍自私一些,只是平常道:“大敵當前,若無必須之要,也不需多生此波折。”
“我們的時間并不多了!”
師長宮點頭道:“是!”
“但凡兵法斗爭之要,首在情報。其次在于執行能力。再次在于準備程度。師長宮,你能控制的人,都給我找來,根據可以信任的程度,讓他們看著通往此地的各個道路,一旦有上清宮來人的消息,便發各種信號。”
“情報之要,分別敵我…我們的優勢在于,上清宮的人來自外地,不知你的底細,在此地也沒有耳目,但若是讓他們和本地上清宮別院匯合,便有了耳目渠道,多出十分的難纏來。而且我們對上清宮來人,是誰,幾人,什么境界,會多少法術,一無所知,此乃兵家大忌。”
“若要得此二勢,首在鏟除上清宮別院,一為逼問情報,二為斷其耳目!”
“對于上清宮別院,你應該所知甚是詳細,所以我們只探聽這段時間,他們是否有異動,確定上清宮的人未到,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其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