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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五章

  葉行遠施施然進了南潯州,沒有得到蜀王的歡迎,但也沒有受到什么刁難。他知道自己的進獻的東西得到了蜀王的認可,計劃正在一步步的進行。

  他給的當然不是真正的木牛流馬,這東西是武侯獨創,后世之人無法仿制,葉行遠也完全不明白其原理。

  不過類似的東西,其實上古之時也不是沒有。尤其是傳聞墨家有機關獸,可飛天遁地,說起來神效絕對不在武侯木牛流馬之下。

  葉行遠見子衍的時候,也曾冒充過墨家傳人,不過終究沒拿出真正的機關獸來,只是靠著后世的機械來唬人。

  不過子衍子兵法之中,卻有類似的運輸工具,葉行遠粗粗閱讀,便知端的。不過這種東西只能用于山地運輸,其實運用范圍并不廣泛。實際上葉行遠也沒什么機會用到。

  因此葉行遠便拿來借花獻佛,獻給了蜀王,也借此獲得了信任。

  “蜀王真的不殺你?”歐陽紫玉進了南潯州,滿面好奇。

  歐陽紫玉那日在校場見了葉行遠的赫赫神威,佩服的五體投地,也為當初的誤解而羞澀道歉。表示葉行遠一直是個好人,是自己誤會了。

  葉行遠倒是無所謂,不過歐陽紫玉聽說葉行遠要去南潯州送死,更覺得他是慨然赴死的大英雄大豪杰,說什么也要與他同去,為此還和同行的師兄大吵一架。

  蜀山派與王府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歐陽紫玉大小姐不知道,她師兄可是明白的很。雖然葉行遠也是了不得的人物,但是不是要為了他得罪蜀王府,師兄心中沒底,希望回去請教師尊以后再做打算。

  歐陽紫玉卻不肯,表示要與葉行遠同生共死,甩下了師兄,半路找到葉行遠,與他同赴南潯州。

  葉行遠啼笑皆非,他去南潯州自有打算,當然不是送死的。不過大小姐有這番心意也是難得,反正多一個六品劍仙打手在身邊,很多事也好辦許多,因此也就沒有強硬的拒絕。

  兩人一同進入南潯州,歐陽紫玉卻發現蜀王府之人沒有喊打喊殺,甚至有些拘謹與客氣,不由覺得奇怪,便向葉行遠詢問。

  葉行遠漫不經心道:“我委托牟長史向蜀王美言,說我想要投效蜀王,還獻了木牛流馬,想來蜀王覺得這東西比兒子重要,當然就不要殺我了。”

  歐陽紫玉大驚道:“什么東西比兒子都重要?這...這是何等寶物,你怎么隨隨便便送人?”

  葉行遠笑道:“其實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東西,只是對于蜀王來說,他可以借此出兵中原。他梟雄心性,判斷當然與常人不同。”

  雖然只見了幾面,葉行遠對蜀王的性格把握卻甚為準確。

  因為蜀王的態度曖昧,他手下人當然也不敢對葉行遠太失禮。世子雖然也有自己的基本盤,但畢竟他老爹太過強勢,他自身也沒什么太強的能力,便沒有什么人對他真的忠心耿耿,甚至都沒有死士來找葉行遠的麻煩。

  不過即使如此,蜀王也并沒有急著召見葉行遠。而是招待他在王府之中住下——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給的房間正是當初葉行遠化名“葉嵐”之時住的客房。

  葉行遠知道蜀王這幾天肯定是讓人趕制“木牛流馬”,確定這東西到底是不是真貨。這圖紙本來就是真的,葉行遠也沒騙他,便并不需要如何擔心,只需要耐心等待便是。

  如是五日,終于在第六天的正午,牟長史來拜,神色嚴肅道:“葉大人,王爺召見,此次攸關生死,還請大人自重。”

  雖然葉行遠當著他的面殺了世子,但牟長史心中對葉行遠事實上并沒有太深的惡感。

  畢竟他也清楚,世子本來就有取死之道。而牟長史的忠心,只奉獻給蜀王一人,對其他人就沒那么在意。

  如今蜀王都對葉行遠既往不咎,他當然也沒有必要懷恨在心,甚至好意提醒。

  葉行遠拱手道:“多謝長史,下官理會得。”

  今天就算是命運轉折的面試和大考,蜀王如果從葉行遠身上看出任何破綻,都會毫不猶豫殺之。而如果他信任了葉行遠,也就會將他視為心腹。

  這里面有木牛流馬的功勞,也有蜀王對葉行遠才華的期待。

  就牟長史私心而言,當然覺得活著的葉行遠要比死掉的葉行遠有趣得多。

  葉行遠隨著牟長史,一路穿過花園,遠遠望見千銅閣,想起其中經歷,恍如隔世。那位功參造化的喀嚴巴大師,如今也不知道轉世去了哪里,至于在千銅閣中所見種種,更是煙消云散。

  甚至與小郡主的情誼,如今也無從談起。

  他揮去雜念,聚精會神,踏入了蜀王的書房。

  蜀王身著便衣,坐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四面數個心腹幕僚虎視眈眈,都瞪著葉行遠,眼中閃過嫉妒與懷疑,不一而足。

  葉行遠瞥見書房一側,一個半人高的木質殘骸,心中篤定,上前不卑不亢向蜀王行禮:“下官葉行遠,見過王爺。”

  蜀王這時候才睜開眼睛,眸子精亮,冷哼道:“今日便是葉行遠,當日便是葉嵐,不知葉行遠葉嵐,何者為真,何者為假?”

  兒子的事就算了,但當初葉行遠改名混入王府,盜取血書,搞得一塌糊涂。這欺騙的罪過,蜀王卻還不能釋懷。

  葉行遠淡然一笑,“古之圣人,變化萬端,更名又有何妨?只要下官跟隨王爺,到底是葉行遠還是葉嵐,又有什么重要?”

  蜀王看了他半晌,這才哈哈大笑,站起身來,故意要顯得大度能容,親熱得拉住了葉行遠的手臂,高聲道:“孤之盼葉公子,如久旱盼甘霖。如今得葉公子投效,掐似如魚得水,孤之心愿成矣。”

  這種示好的方式葉行遠一直不大習慣,他不動聲色的抽回了手,咳嗽道:“王爺錯愛,下官受寵若驚。不過王爺若是覺得得了木牛流馬,便可問鼎天下,那可就差了。

  王爺可知道,如今蜀中一地,已經到了危急存亡之秋,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化為齏粉的局面!”

  這當然是套路。什么謀士來投,首先都得夸大困難,然后才提出解決的辦法,這就讓主公覺得這人好厲害,從此言聽計從。

  你要說你現在一切順利,就這么發展就挺好——那要一個新人來有何用?

  蜀王手下幕僚雖然不算賢才,但也懂得江湖路數,聽葉行遠這么說便不服氣。有人跳出來道:“葉大人,上次你改名而來,便是蒙蔽王爺。如今二次前來,又是危言聳聽,誰能信你?”

  葉行遠看他面皮焦黑,尖嘴猴腮,不屑問道:“閣下何人?”

  蜀王忙為他介紹,“這位是我們蜀中名士,有十論的楊伯約楊先生。”

  葉行遠大搖其頭,道:“沒聽過。”

  楊伯約勃然大怒,“你小小年紀,安敢小覷天下名士?”

  葉行遠嗤之以鼻道:“下官雖然比你年輕,但也曾遍歷大江南北,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不知楊先生可曾出過蜀中?”

  楊伯約語塞,他自幼便投入蜀王府中,出謀劃策,卻未曾遠行。

  葉行遠笑道:“井底之蛙,莫過于是。不知天地之大,方才敢炎炎大言。如今明眼人都知道蜀中危難,你卻不知,還怎敢胡言亂語?”

  楊伯約羞慚而退,他有好友名席平之的站出來,斥道:“葉大人此言差矣,你說蜀中危難,也不過是拾人牙慧,說些古舊套話罷了。蜀中形勢,此地之人,又有誰不知?”

  葉行遠睥睨道:“你又是何人?難道是我肚子里蛔蟲,怎知我要說什么?”

  蜀王暗笑,又道:“此乃察顏觀色而知變化的席平之席先生,或可料葉公子之言。”

  這人葉行遠倒是聽過了,不由啞然失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位馬屁精。當然蜀中大儒連誠老先生回鄉,你就在路中攔截請教,看連老先生神色變化,便知進上傘、扇、橘三物。

  這典故流傳甚廣,看來你還覺得沾沾自喜?哪知這完全是小人的本事,君子坦蕩蕩,無論見何人都有正道所依,何必要察言觀色?你又有哪些真才實學?吾不屑與爾為伍也!”

  席平之大慚,不敢再說話。蜀王幕僚見識了葉行遠的詞鋒銳利,不敢再挑釁。葉行遠這才施施然開口道:“王爺,蜀中危機,并非我蓄意夸大,實在是真真切切。”

  蜀王一怔,聽他說得真切,不由問道:“如今朝廷雖然已經注目我蜀中,但有了葉大人所獻的木牛流馬,進可攻,退可守,縱有危機,至少可以割據一方,不知到底有何危險,還請葉大人指教。”

  葉行遠從容點頭道:“王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朝廷其實鞭長莫及,只要王爺不出蜀。便是陛下,也絕不會冒險派兵來攻打。”

  就算是師出有名,攻打蜀中實在也有些得不償失,如今四面都是戰亂,隆平帝和內閣的態度都是能夠不打仗就不打仗。

  如果蜀王出兵,離開蜀中,那是必須要拿下,這關系到社稷根本。但他窩在蜀中,隆平帝再不爽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聽葉行遠這么說,蜀王就更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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