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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蠻族攻城足足一個月之后,基本上摒棄了花樣繁多的器械,而是選擇了不計代價的強攻。這也給葉行遠等人帶來了更大的壓力。

  “打仗這種事,果然還是不適合我這種智慧型的讀書人啊!”在鏖戰之余,葉行遠還有心情語氣輕松的自嘲一番,但他能已經確切的感受到了一天比一天蕭瑟的氣氛。

  能夠站在城墻上的士兵越來越少,一半是因為傷亡,另一半卻因為過大的消耗而倒下,必須得輪流休息,才能有足夠的體力來支撐城外幾乎日夜不停的進攻。

  到了這個時期,大部分的防御其實都是依賴子衍大范圍的守御神通,對這位賢人造成了巨大的消耗。比之原本的歷史,西鳳關的損失可能更大。

  當然,由于察汗的提前改變策略,蠻族的大軍也同樣遭到了巨大的損失。他們每日都要在城墻下拋棄上千具尸首,如果不是因為察汗的威信能夠震懾住手下,只怕這樣的攻擊也無法持續下去。

  “情形有些不對。”李夫人蹙眉,私下找葉行遠商量,“按史籍所載,察汗是因為敕川蠻族王庭出了意外,才在最后幾天發動了瘋狂的攻擊。期待能夠在回軍之前攻陷西鳳關,在此之前,他有足夠的耐心與子衍君斗智斗勇。但是現在...”

  現在的戰爭走勢卻完全不同,守城只堅持了一半的時間,察汗便開始了消耗戰。這一次雖然是蠻族聯軍,但精銳的部隊都是他的嫡系,居然這么舍得?

  葉行遠也早察覺到不對,他冷靜分析道:“是因為我們的出現,讓他提前發現準備好的那些攻城手段都無效,所以干脆放棄了?”

  李夫人反駁道:“察汗此人素來自信,更不信天下有人能勝過他。豈能如此輕易放棄?我看其中必有緣故。”

  兩人正猜測之際,子衍突然派人請他們倆入衙議事如今葉行遠與李夫人在西鳳關中的地位僅次于子衍,商議軍情也是常有之事,他們也便沒有多想。

  抵達衙門的時候,子衍一臉嚴肅,招呼二人入座,指著堂下一人淡然為葉行遠介紹道:“蠻王察汗久攻不下我西鳳關,特地派來了使者,指名要見葉公子。”

  使者?葉行遠與李夫人面面相覷,轉頭看那堂下傲然而立之人。此人身形魁梧,面貌丑陋,更有一頭顯眼的黃發,果然是蠻族的血脈。

  葉行遠肅然道:“此人如何進入關內,還要請子衍君查問清楚。”

  子衍點頭道:“不必擔心,這一節我已經問過了,這位使者原本就潛伏在關內,得了蠻王血脈傳訊。這才前來見我,并非是突破了咱們的防御。”

  西鳳關外,子衍布下神通禁錮,不讓蠻族以特殊方法侵入,這也是為了絕后患。如果還有蠻族能夠無聲無息的進入西鳳關內,那可要叫人警惕。

  所以葉行遠第一時間并不是驚訝于蠻人使者的目的,而是先關注他進入關內的手段,聽說他是潛伏關中的細作,這才放心。

  子衍施政頗為寬仁,即使是在這種局面之下,也并未將關中所有蠻族強制驅逐。不過西鳳關內蠻族本來數量就極少,不至于造成什么危害也是事實。

  有個別蠻人留在關中并不奇怪,反正內外隔絕,他們掀不起什么風浪,頂多就是查探消息罷了。倒沒想到察汗故意暴露其中一個棋子用來傳訊,難道是有議和之意?

  葉行遠心中暗自忖度,歷史上察汗絕無和談之意,也從未派遣過使者至少在葉行遠讀過的史書之中不曾有明文記載。

  他回頭望向李夫人,李夫人也是搖頭,示意絕無使者之事。想想也是,子衍為人光明磊落,行事從不藏于人后,若有蠻人使者聯絡,就算是旁人不說,他也必記載下來稟告國君。

  子衍既然沒有說過使者之事,說明真實的歷史上這件事確實沒有發生過。看來因為自己的到來,西鳳關的守城戰還真發生了不少變化啊,葉行遠心道。

  他想了想便問那使者道:“蠻王派你來此,到底有何意圖,就直說了吧?”

  對方既然指名要見自己,想來使者之事必與葉行遠相關,葉行遠生怕子衍起疑,干脆開門見山詢問。蠻人使者甚為驕橫,帶著僵硬的口音道:“你就是葉行遠?墨家的傳人?”

  啊?葉行遠一怔,這個頭銜可從來沒有出現過自己頭上,難道是因為自己破對方的攻城法破得太干凈利落,乃至于察汗有了這種誤會?但他又豈是一個妄斷之人?

  葉行遠正思索著如何利用察汗的誤會,并弄清楚其中原因的時候,子衍已經站起身來,驚喜道:“原來葉公子是墨家傳人?怎么不早說,害得在下這般施禮!難道是擔心家師有什么誤會么?

  家師早就對諸弟子說過,墨家之人心懷天下,雖然過于理想,但值得尊敬。他老人家虛懷若谷,絕不至于對墨老前輩有什么歧見。”

  圣、墨之爭當年亦曾喧囂一時,圣人年輕時候亦曾拜會過墨家祖師,向他問道。只是兩人理念不合,探討數日之后便不歡而散,此后兩派弟子一直有齟齬在心。直到近年墨家衰頹,這才告一段落。

  不過圣人雖然不贊同墨家過于理想化的救世主張,但對他們急公好義之心還是頗為贊賞,時常向弟子們慨嘆。說當年還是太年輕了,否則必可與墨家祖師更好的商談。

  而今聽蠻人使者說葉行遠是墨家傳人,子衍略一思索便深信不疑。除了墨家傳人,誰能信手破去察汗匪夷所思的攻城手段?子衍是個實誠人,此時只怪自己沒有事先想到。

  稀里糊涂葉行遠便坐實了墨家傳人身份,就算想要解釋,也得等蠻人使者離去之后,便含糊道:“我便是葉行遠,蠻王如何得知我身份?他遣你來此,到底為了什么?”

  這話也不算承認,但聽在蠻人使者耳中,自然當他自認了墨家傳人,便冷笑道:“葉公子好大名聲,自有你家鄉之人得知,如今已告于狼主面前,你也就不必再隱瞞了。此次狼主派我來此,只是要問諸位一個問題。”

  他環視子衍、葉行遠和李夫人三人,突然仿佛察汗附身一般,出現了睥睨眾生的姿態,傲然問道:“若是我軍這般急襲不停,請問西鳳關還能支撐幾天?”

  子衍啞然,面色陡然沉了下來。葉行遠怕士氣受到打擊,便反唇相譏道:“這話倒該反問蠻王,這般急襲,蠻族的勇士還能死幾天?”

  其實葉行遠心里也明白,要是察汗真發了瘋,這般用人命來填。縱然西鳳關的城墻再高再厚,也難以支撐太久。當初最后五日的急攻,還是靠著子衍的拼死消耗,才勉強抵擋。要不是因為蠻族內部生變,察汗無力彈壓,之能退兵,鹿死誰手還未必是定數。

  而如今察汗提前打起消耗戰,固然西鳳關內的本錢也更雄厚些,但是持續到十日以上,只怕關內的士氣就要崩潰,只靠著子衍、葉行遠和李夫人三人,無論如何也不能持續抵擋數萬的虎狼之師。

  子衍聽葉行遠之言,已明其意,但他為人至誠,也不打算虛言騙人,便淡然道:“拼盡全力,必可擋蠻王十五日以上,如此一來,蠻王所受損失,必然也不可估量。”

  蠻人使者嗤笑道:“狼族之前就交待過,人族果然嘴硬。不過勉勉強強就算你能撐十五日吧!我家狼主說了,能夠留下一位圣人弟子與兩位墨家傳人,就算損失數萬兵馬也不算吃虧。”

  此言一出,子衍面沉如水,葉行遠也暗叫糟糕。察汗乃是雄才大略之主,平生也不講虛言,他既然說了不計代價,甚至不惜犧牲數萬兵馬來攻打西鳳關,那絕不是為了嚇唬他們。

  到了子衍這等境界,虛言恫嚇毫無意義,察汗也絕不會自取其辱。他既然派使者來這么說,顯然已經下定了決心。

  子衍沉默半晌,堅定道:“既然如此,那使者還來此作甚?我們各憑本事,好好做過一場便是。蠻族縱然人多勢眾,想要破西鳳關,也絕不會那么輕松。就請蠻王做好犧牲數萬的準備吧!”

  他心志如鐵,雖然知道是面臨必死的局面,但也不曾有絲毫動搖。對他而言,這一戰勢在必行,就算西鳳關無法阻擋蠻軍進襲中原的腳步,也必須對他們造成足夠的傷害,為西鳳關后的百姓爭取更多的時間和空間。

  蠻人使者哈哈大笑,“子衍君果然義烈之輩,狼主對你也甚是敬佩,他也不愿與你兩敗俱傷,故而差遣在下前來,便是想以一場賭賽,來決定西鳳關的存亡!”

  “賭賽?”葉行遠心中一動,目光冷厲的掃過蠻人使者,喝問道:“是什么樣的賭賽?”

  蠻人使者鎮定自若,胸膛一挺道:“這就要考驗葉公子的勇氣了。狼主說,要請葉公子到陣前一敘,若有膽色,便在我大軍王賬之中,與你單對單的一決勝負,定這西鳳關的歸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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