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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考官爭執

  赫連雄一死,妖族更無斗志,大肆潰逃。江面之上盡是燃燒的艦船,燒紅了半邊天。葉行遠高踞水寨之上,顧盼自雄,長吟道:“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底下一片阿諛之聲,一眾考生自知打勝了這一戰,追隨葉行遠就算有了結果。不管最后南晉局勢如何,他們終歸進士有望。

  百崖磯一戰,葉行遠以不足一萬的水師,大破妖族二十萬大軍。妖族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計完全失敗,也就徹底的放棄了建設水師決勝臨京的想法,轉而攻略荊襄。

  葉行遠放棄了朝廷封賞,率領義勇舊部,馬不停蹄趕往荊楚,困守孤城一十六年,令妖族大軍不得前行一步。時人凡舉當時賢達,必說“葉書生”,名動天下。

  后來彈盡糧絕,葉行遠終于城破殉國,但時移世易,妖族再沒有當年壓倒性的優勢。河東江南之地義軍大起,不但摧枯拉朽的毀滅了茍延殘喘的南晉小朝廷,同時也矢志北伐,席卷中原,驅除妖虜,成人族中興之勢。

  因為葉行遠的存在,避免了人族歷史上最黑暗的二十年,這一番功業直追前朝諸位名將。偏偏葉行遠還不是武將,武藝生疏,不善射箭,也只能勉強乘馬。舉凡戰陣,只能遙遙指揮,不能親冒矢石。

  但就是這樣一個書生救得天下,令人心悅誠服,光是江南一地,就不知有多少葉行遠生祠。可惜這只是推演幻境,否則就憑此信仰,他縱然不能肉身白日飛升,死后也必封神。

  二十年恍然一夢,葉行遠與一眾追隨他的考生醒來的時候,已不在浴血的沙場與破城的修羅地獄。而是安靜的坐在陽光熾烈的考場之中。四面肅靜,唯有春風拂面。

  葉行遠安坐原地,心中一片澄明,恍然有隔世之感。在他面前,一詩、一文、一策論已然完結,正在桌上閃著爍爍金光!

  “諸考生中,安能有如此文章氣運?”高臺之上三位大學士對視一眼,同時發出感慨和疑問。他們能夠看得到考場中的文氣沖天而起,遮天蔽日,洶涌無匹!

  “大才出世。必可挽天下之傾!”次輔謹身殿大學士奚明生拍掌大贊。他比首輔嚴秉璋要年輕十余歲,尚未滿六旬。頭發烏黑,臉上亦無皺紋,頜下三綹長須,端的是方正好相貌。

  東閣大學士沈孝目光在整個考場中逡巡,尋找這文氣的源頭,“此等賢人,吾輩于考前竟然不查,實乃宰相之過也。”

  這一批的舉人入京。凡有才名者多多少少都會受到內閣的關注,沈孝也暗中觀察過許多人,卻未預料到竟然有這般文章現世,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一睹為快。

  首輔嚴秉璋卻只略略一驚。之后便一直微閉雙目,似乎胸有成竹,淡然道:“絕世文章,亦有天時地利之說。一流的才子。未必篇篇都是一流的文章。二流的讀書人,機緣之下,亦可有驚世之作。

  爾等負天下之重望。不可大驚小怪,且從容觀之。不過今日這狀元,想來應該便是此人了。便請巡考查訪,將他的卷子取上來吧。”

  文氣沖天,長虹貫日,便是大學士文章也難有如此景象。有這異象在,狀元斷不會花落別家,三位主考也絕不會拗著天意。

  嚴秉璋既這般說,另外兩位大學士當然也并無異議,便在高臺之上靜靜等待。

  葉行遠在考棚之中又坐了一陣,等胸中的情緒稍微平復了些,這才起身交卷,恍恍惚惚離了考場。唐師偃等人早在外面接他,簇擁他上了馬車,急回驛館休息。

  這時葉行遠才知已經過了三日,恰好是會試的考期。回想幻境中的兵戈殺戮,只覺得腦中昏昏沉沉,回去之后倒頭便睡,一睡便是一日一夜。

  會試本身就是對精神和身體一次嚴格的考驗,試題的難度如何另說。在恍如真實的幻境之中待那么長的時間,若無堅韌的意志,很容易就會忘卻本心,在考試結束之后,精神也會受到極大的傷害。

  葉行遠心志堅定,靈力充沛,但在考完之后也覺得渾身疲憊,實在不想再來一次了。

  現在對那些屢試不第的老舉人,他充滿了敬佩,就算才學本領略遜一籌,但這些人屢敗屢戰的勁頭就讓人不得不贊嘆。

  一日夜后,葉行遠才恢復了些精神,朱凝兒準備了稠稠的白米粥喂他。葉行遠吃了幾口,腸胃之中多了幾分暖意,才有活過來的感覺。

  “會試之難,我今見矣,惟愿此生不必再重來。”葉行遠慨嘆不已。

  唐師偃忙問道:“這次考的如何?聽考場外的人說,場中有云氣直沖天際,就如同一道白虹一般,長久不散。定是有人做出了傳世的文章,我想來想去,京中舉子有這本事的就只有賢弟你了,不知是也不是?”

  葉行遠笑道:“唐兄莫要小覷了天下才子,此次赴試的舉人上千,我們又能認得幾個?藏龍臥虎,都非等閑之輩。”

  在幻境之中接觸下來,無論是“抵抗派”、“投降派”還是“殉國派”,都有極高明的讀書人。葉行遠在諸多賢人的輔助之下,才能完成逆天的功業,而與投降派諸人斗智斗勇,也并非易事。

  唐師偃看他神色輕松,篤定道:“賢弟莫要謙虛,我自然知道天下自有人才,但能鬧出這么大動靜的,舍賢弟又有何人?”

  葉行遠道:“我做完文章已經渾渾噩噩,實不知最后到底如何。不過此次僥幸,我扭轉乾坤成功,應該不至于太差吧。”

  二十年征戰未休,葉行遠一手挽回了南晉末年的危局。百崖磯一戰的輝煌,與苦守荊襄十六年的艱苦,鑄就了豐碑,在這一場考試當中,應該沒有人能勝得過他。

  唐師偃歡呼道:“我就知道是如此!我們就等著狀元的捷報吧!賢弟你便是本朝第一個大四喜!”

  縣試、府試的案首,省試的解元,此次葉行遠也是劍指狀元,大四喜眼看便要誕生。

  而與此同時,封閉的貢院之中,三位大學士正在為定下狀元的人選爭論不休。

  次輔奚明生抱著葉行遠的考卷,橫眉豎目道:“此等經天緯地之才,若不點這個狀元實在是說不過去!你們要是因為他早得爵位,有幸進之行便以人廢言,這如何是儒者公正之道?”

  他氣勢洶洶,東閣大學士沈孝卻也不甘示弱,針鋒相對道:“此人確實扭轉乾坤,建不世之偉業,便是吾等親往,也未必能成。但聽其言觀其行,每每有乖張之舉,離經叛道。況且此人德行有疵,不可為天下年輕士子的表率,便壓他一位,又能如何?”

  奚明生冷笑道:“你要壓他一壓,那我且問你,這場中千余考生的卷子你都看過了,有何人有面目居于其上?”

  沈孝一時語塞,但仍然咬牙不肯松口,“縱然如此,我們可從長計議,斷不可讓此人上了狀元之位,導致流毒無窮!此行乃是為正天下風氣,以儆心存僥幸之徒!”

  這兩人爭得不可開交,奚明生認為天兆已現,文章碾壓其余考生,葉行遠必須拿下這狀元之位。但在揭開糊名之后,沈孝卻死活不同意。

  他也有理有據,葉行遠妄言祥瑞之事,獻媚于當今皇帝,這為文人士大夫所不取。再說葉行遠這篇策論雖然已建奇效,但也并不是無可指摘。

  首先葉行遠的戰略思想就不符合“禮”,尤其是棄地棄民的游擊戰術,更被沈孝視為“不仁”,認為這并非堂堂正正之師,與流寇無異。

  此后百崖磯水戰,葉行遠僭越主帥之職,縱然能說是事急從權。但之后借朝廷名義胡亂封賞,惹得江南各處軍頭割據,互相攻伐,亦對此負有一定的責任。

  此后荊襄守城,葉行遠更是各種奇謀妙計,運用各色古怪兵器,勞民傷財,只求效果,不計后果,非圣人善始善終之道。

  更關鍵的是他還用清心圣音蠱惑百姓,以圣人降世自居,這等狂悖實乃罪不可恕!若不是推演幻境之中,沈孝覺得都可以依律論罪了。

  現在不過只是拿掉他的狀元,還不算將其黜落,沈孝自認為已經很是退了一步。

  但奚明生卻覺得他這些話全是無稽之談,圣人亦有“權”“變”之論,值此家國危亡之際,葉行遠為得民心,善用流言又算什么?至于戰事之中的種種奇詭之行,那更是兵者詭道之正論,真要大軍野戰,有誰能打得過全盛時期的妖族騎軍?

  兩人爭執不下,只能等最后一位主考首輔華蓋殿大學士嚴秉璋做決定。他們各自將理由都陳述完畢,一起轉頭看著低頭不語的嚴秉璋,等待他的發言。

  狀元之選,就要由老首輔一言而決。嚴秉璋睡眼惺忪,似乎是在閱卷之中又偷懶打了個瞌睡,這時候聽完兩位內閣同僚的話,方才睜眼,嘆息道:“以老夫之見,是萬萬不能讓這個葉行遠當上狀元的!”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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