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高升了,空中沒有一絲云,地上也沒有一陣風,樹木枝葉都懶洋洋的垂著,唯有樹枝上的蟬經歷旺盛的,用盡了全身力氣大叫不止。
太倉的狗也在樹蔭下趴著,耷拉著舌頭,無精打采的看著一群闖入太倉的人,叫了幾聲后,便懶得叫了。
朱平安跟欽天監、東廠的人剛剛到了太倉,太倉管庫張大人等人才上前客套,那邊戶部、工部的人就來了。
朱平安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身邊就只剩下東廠的人了。
欽天監的張司命領著兩位五官監侯,太倉的張管庫領著太倉諸人,全都拱著手快步迎了上去。
讓朱平安有些奇怪的是,來的人也未免太多了,戶部和工部的人來了很多,出乎意料的多,戶部來了十多位大人,戶部上書孫應奎孫老大人這位官場老司機都來了,一位員外郎、一位郎中、三位戶部主事,還有若干照磨、文書。
工部來的更多,工部右侍郎嚴世蕃帶頭,員外郎、郎中、主事等等比戶部來的人,要多了七八位左右。
除了官員外,還有為數更多的差役,用三頭大黃牛拉著特制料車,料車上是特制鑌鐵庫門。從深逾寸許的車轍,就可以看出鑌鐵庫門有多重了。
“嚴公子請。”
“孫老大人請。”
戶部和工部的人是一同前來的,雖然戶部上書孫應奎官秩比嚴世蕃要高,但是在這個講究等級的封建社會,嚴世蕃卻是與孫應奎并排走在一起,說說笑笑走來,進門時,孫應奎還謙讓示意嚴世蕃先進,嚴世蕃笑著示意孫應奎先進,兩人謙讓一番后,笑著攜手同步進了太倉大門。
兩人才進門,這邊的欽天監、太倉官員便迎了上去,一個個擠著行禮問好寒暄了起來。
朱平安沒有去湊這個熱鬧,在外圍向孫應奎、嚴世蕃等上官揖手見了個禮。
這邊戶部工部的人才來沒多久,后面錦衣衛的同知拓海帶著幾位錦衣衛也來,接著又來了都察院的幾位御史、禮部的兩位主事、鴻臚寺的幾位官員。
后面,陸陸續續的又來了些官員。
一時間太倉銀庫幾乎人滿為患,太倉的人搬了一批又一批的椅子,放置在距太倉銀庫不遠的空地上,供前來的官員落座觀禮。
看著這么多的官員前來,再看看太倉的官員,朱平安總感覺有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陰謀意味。
不過,來的人再多,也不會影響太倉銀庫內金銀數量啊。總不能來的人多,你庫內的虧空就補上了吧?!
朱平安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想了。只要自己咬定青山不放松,就不管他東西南北風了,管他什么陰謀陽謀,只要自己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就夠了。
在眾人矚目之下,更換太倉銀庫大門的儀式開始了。
先是欽天監的張司命帶著兩位五官監侯,一本正經的堪輿定門址。
其實也就是走個流程而已,原本的門址就是上上上代欽天監定下來的,他們是改變門址豈不是打了欽天監他們自己的臉,所以張司命等三人又是羅盤又是念念有詞又是什么的,最終還是定在了原來的門址上。
“這是饕貔之位,饕餮可吞食風煞,安門在此百無禁忌;貔貅主財運,招四方之財而不失分毫,乃是萬中無一的風水寶地,安庫門與此,可保太倉萬年大吉。”張司命堪輿定址之后,一臉高深地下了定論。
然后禮部、鴻臚寺的官員配合欽天監,在門前空地上擺了香案,上了貢品,燃點香燭祭祀,祈求神靈庇佑太倉。
接著欽天監的兩位五官監侯燃了符篆,灑了黑狗血,又作一通法事。
如此之后,便可以動土了。
工部的來了兩位匠官,用墨線彈了一道門線,接著在欽天監的官員提請下,戶部上書孫應奎、工部右侍郎嚴世蕃用鐵锨挖了第一锨土,剩下的由差役在欽天監官員指揮下,在門址兩端左右各挖了兩個深坑,將工部帶來的石刻青龍、白虎、朱雀、玄武,按照方位埋入深坑,以神獸庇佑、看護太倉銀庫。
埋了神獸后,又在門檻下埋入了金銀錢幣。
接著在場的眾位官員行三拜九叩大禮后,由欽天監的張司命揭下了太倉銀庫舊門的封條。
燃放鞭炮,貼紅聯,懸掛門紅。
工部匠官指揮著數十米名差役在簡易的吊裝木架下,喊著號子,將舊門拆下,將新庫門安了上去。
在太倉銀庫的鑌鐵大門安上的時候,白云寺的大門也迎來了一批不速之客。
咦,又來了一批香客,還帶了不少東西,善哉,善哉。
門口的迎客僧臉上的笑容才綻放了一秒,便一下子枯萎了,哭喪起了臉來。
門口的迎客僧發現,這些不速之客,還是不素之客,一點素質都沒有啊。走到門口就開始打砸,先是把門口那塊立著的“朱平安與狗不得入”的牌子,給一把拔了下來,收起來不說,接著就開始打砸起大門來。
法會前才換的大門,眨眼間,就剩下門框了。
喪心病狂啊他們連門框也不放過,臭雞蛋、爛蔬菜葉子、爛水果啥的,噼里啪啦的飛了過來砸完臭雞蛋菜葉子后,還有一個人用拖把沾了墨汁在墻上涂了“佛由心生,心中有佛,所見萬物皆是佛;心中是牛屎,所見皆化為牛屎”的一行字 蹂躪完大門口后,這群不法之徒就開始網寺廟里面闖,兩名迎客僧嚇的趕緊攔,唯恐他們再在寺廟里面打砸,不過還好,這群不素之客在寺廟里沒有打砸,對寺廟里的信徒也是秋毫無犯,目的性很強的直奔大雄寶殿而去。
噼里啪啦,一通涂鴉。
寺廟里的護寺武僧趕來的時候,只看到一群人揚長而去的身影,還有大雄寶殿門上的一首龍飛鳳舞的涂鴉:
龕龍去東涯,時日隱西斜。
敬文今不在,碎石入流沙。
“這是什么意思?他們是誰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明火執仗”
“是啊,這詩什么意思啊?”
聞訊趕來的僧人以及信徒,看著大雄寶殿上的涂鴉之作,一個個疑惑不解。
姍姍來遲的白云寺方丈看了片刻后,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這是隱語詩。”
合寺茍(狗)卒。
等到有僧人說出謎底后,眾僧群情激憤,一下子就聯想到了“朱平安與狗不得入”那塊牌子,再結合那群人走時說的對他們公子不敬、讓他們少夫人不高興之類的話,確定今日的始作俑者就是朱平安無疑了。
“都察院的李御史是我寺交好,李御史定會為我寺做主,今日事不能就這么算了。”
白云寺的執事義憤填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