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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梟臣的末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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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方才,陽虎被逼入絕境,一度想弒殺魯侯來場玉石俱焚,卻被趙無恤告知,他還有一線生路可走。

  陽虎是個求生欲極強的人,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肯放棄,但他經過上次的事情后,對趙無恤說的話早已不再信任。

  陽虎冷笑:“八月未央時,你與我在府中盟誓,但汝口血未干便投靠了三桓,現如今我還會信你不成?”

  趙無恤卻沒有絲毫的道德負擔,想要在這春秋季世存活,背叛和毀約就像呼吸吃飯一樣尋常。

  陳氏之所以能崛起,與他們兩面三刀,協助齊國諸卿驅逐慶氏關系極大,勝者為王敗者寇,事后連賢人晏嬰都盛贊陳文子和陳無宇的“義舉”。

  他揚聲大笑:“南蒯以費邑叛季氏,將至費,飲鄉人酒,鄉人歌曰,去我者鄙乎,倍(背)其鄰者恥乎。南蒯之事才過去了三十年,聽聞季平子死前,曾撫著大司馬的背,將他交付給陽子,囑咐陽子切勿效仿南蒯。陽子當時不也痛哭流泣,向大司馬委質效忠么?可兩年前的季氏內亂是怎么回事,前日橫在季大司馬身上的劍戈又是怎么回事!”

  所謂盟誓,不過是一場相互利用的儀式罷了,我趙無恤與你只是純粹的合作關系,一無君臣相屬,二無朋友之交,哪里比得上你陽虎背棄主君的罪過?一個背主的家臣卻與人大談忠信,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么。

  陽虎臉色微變,趙無恤說的在理,最沒資格說別人背信棄義的,恐怕就是他了。

  他的前輩,季平子時的季氏宰南身為家臣而叛。還打著興公室的大義,卻被人譴責說:“身為私臣卻想要張大公室,這本身就是莫大的罪過!”

  何況陽虎是為了自己。

  趙無恤再度逼近:“你別無選擇。陽越還活著,陽氏一族的性命現在都握在我的手里。我知道陽子是個重情義的人。否則也不會有那么多公族死士為你效忠,若不想他們被戮于魯市,就放開君上,我還能保你不死。”

  在親族性命的威脅下,陽虎退步了。

  五父之衢在魯城東南十二里處,衢,本義是四通八達的道路,這兒是魯城郊外的岔道名。旁邊有一座小山丘,是城中國人死后的葬身之所。孔丘喪父時年紀尚小,不知其墓,其母顏氏女死后,只能先殯于五父之衢,之后才移葬。

  這里作為魯城郊外的一處至高點,傳說有東夷人的一個神主殘留,所以也常常成為盟誓的地點。兩年前,陽虎強迫魯侯和三桓在此詛咒盟誓,同意讓他掌軍權國政。

  那天旌旗招展。百官云集,國君,三卿都對他拱手。那是陽虎今生最輝煌的一天,他至今記憶猶新。

  “叮當!”

  短劍落地后,被下馬的趙氏騎從團團圍住的陽虎回想起這數年來的種種,不由蔚然長嘆了一聲。

  “其興也勃,其亡也忽!”

  禹、湯罪己,其興也勃焉!桀、紂罪人,其亡也忽焉!

  這是被叔孫穆子譽為“三不朽”的魯國大夫臧文仲說過的話,在魯國貴族里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陽虎為了能成為如假包換的執政卿。取代孟氏,還是對典史和禮節好好花過一番功夫的。所以才能有感而發。

  但這一切都沒有意義了,現如今他為魚肉。趙無恤為刀俎。

  刀俎站在前方十余步外,有親衛穆夏、死士田賁全副武裝夾輔。

  已經嚇得快虛脫的魯侯在趙無恤親自攙扶下,由武卒送到了后面趕來的溫車上妥善安置,這可是今日趙無恤立下的最大功勞,定國君!

  陽虎以勇悍為名,雖然現如今成了孤家寡人,但趙無恤卻也不敢大意,一直和陽虎保持著安全的距離。

  “本以為子泰能以身犯險,親自救了季氏,又連夜疾馳奪回國君,應該是個膽大的人物,沒想到卻如此膽小。”陽虎沒有被綁,只是數柄長矛和弩機在幾步外瞄著他,他卻猶然不懼,絲毫不掩飾對趙無恤的鄙夷。

  無恤遙望彎月:“我年少時曾夢死,醒來后恍若隔世,就像是活過兩世的人,所以格外惜命,這之后就一直是遇大事勇,遇小戰怯。大風大浪都過來了,若是在這五父之衢的小溝壑翻了船,豈不是要為天下人笑?對于陽子這等虎士,無恤焉能不懼!”

  “好一個遇大事勇,遇小戰怯,我今日雖敗,卻仍有些不甘心,故有三件事要問。”

  “但說無妨。”

  “其一,鄆城現在情形如何了?”

  “若無意外,已經落入廩丘武卒之手,至遲后日就會有捷報傳來。”

  鄆城邑卒的戰斗力,一路上趙無恤已經見識過了,那俘虜的近千人不戰而降,現在還和叔孫志一起赤條條關在兵營里呢,他們留在鄆城的同僚又能好到哪里去,虎會和冉求帶著百余本地人,奪城易如反掌。

  陽虎露出了白牙:“果然如此,你謀我多時,恐怕就是為了那座五千戶大邑罷,我與三桓之爭本來占盡了優勢,若你愿意助我,并不需要出太多氣力,只要將話攤開來說,我或許會將叔孫志換個地方,把整個西鄙給你又何妨?事后還能攜手與齊國為敵,達成你立功歸晉的夙愿,何樂而不為?”

  “所以,你為何要選擇三桓!?”

  這是陽虎最不忿的地方,他現在不怨趙無恤的背信,只是想不通他的選擇。

  趙無恤搖頭嘆息:“陽子真以為今日之敗,是因為我的反正么?其實無論戰事如何,你都是必敗無疑的。”

  “荒唐!”

  “不荒唐,我是外來的晉國卿子,入魯不過兩個月,手里也僅僅有兩邑,無論是實力、威望都不被人放在眼里,唯獨可以依仗的就是晉國趙氏的身份。我與謀士最初的打算只是隔岸觀火。從中獲取利益,但把魯國走了小半圈后,一些事情卻是越來越明了了。”

  今日之陽虎。一如數十年前的齊國慶封,看似權傾朝野。實則危機四伏。

  對內,他把三桓逼到了困獸的絕境,又沒有很好地利用魯侯,除了被他提拔的部分大夫外,大部分貴族都對他敢怒而不敢言。要是學習陳氏的“僭主”路線,分利討好國人,也不失為一條出路。但陽虎的先軍重賦舉措卻讓國人恨他入骨,他親自主持的陽關也沒有善政。據說孔子過泰山之陽,就說出了“苛政猛于虎”,這就等于把自己的根基挖了。

  對外,他自以為幫助晉國攻擊齊國討得了霸主的歡心,其實晉國六卿眼高于頂,根本沒有把他當回事。他率軍攻擊鄭國、齊國、衛國,把這幾個國家從君主到國人都得罪了,比如衛侯就極其惱怒陽虎,鄭國匡人也恨不能生食陽虎之肉。

  他的確是有過人的膽識和能力,可用人和造勢的手段依然十分幼稚單調。

  比如陽虎吹噓的“樹人”。在趙無恤看來,卻是不善樹人。

  柑橘倒是沒怎么樹,豬隊友和潛在敵人倒是樹了一堆。比如叔孫志在鄆城的惡政,中都宰孔子的不領情。正所謂樹枳棘者,成而刺人,故君子慎所樹!

  所以張孟談在聽聞趙無恤敘說的情報后,與他一同分析:陽虎縱然能一時僥幸勝出,卻很快會驟然敗毀,只恐到時候魯國的力量將四分五裂,所以趙無恤最終舍棄了他。

  陽虎已經聽得呆住了,這是以往他的黨羽們從來沒說過的事情,這幾年來的一幕幕場景。就被無恤狠狠撕開,連皮帶肉血淋淋呈現眼前。

  最后。無恤說道:“何況,我本為卿族。投靠一個陪臣殺掉三桓,傳出去算什么事?”

  到時候趙無恤的名聲在上層貴族里肯定得爛掉了,他可以不擇手段,卻得選好不擇手段的對象。

  陽虎自己便是魯國最大的竊國之賊,驅逐這個陪臣,趙無恤只會成為魯國公室和三桓的功臣。放到國際上,貴族幫助貴族驅逐謀逆的家臣,這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必然大受褒揚。

  一番話后,陽虎沉默了,眼中神采黯淡:“的確,今日之敗,我不怪別人,只怪我自己…可你以為已經獲勝了?親自帶著輕騎追擊,可知道現如今魯城內的局勢如何?”

  一念至此,陽虎腰桿又挺直了,平日只有他算計別人,今日卻被趙無恤和張孟談君臣二人的謀劃從頭算計到尾,若是能看看趙無恤氣急敗壞的模樣,那將是死前最舒爽的事情。

  但趙無恤卻不置可否:“不就是公斂陽心懷不軌,想要在季氏虛弱時一舉滅之,讓孟氏做三桓之首,甚至于魯國唯一的卿么,我若是不留下后手,哪能這么輕易就出來?”

  陽虎又愣了:“你入魯不過三月,與公斂陽不過只見了幾面,如何能知道的這么清楚?”

  “陽子忘了么?我與孟氏的子服何大夫關系甚密,對于這件事,他與公斂陽不同,雖然忠于大宗,卻也想竭力想保全季氏,所以暗暗告知了我。我也不想與孟氏直接對抗,季大司馬已經在武卒環繞下入了魯宮,我留了子路親自保護著,誰敢再靠近半步?”

  “何況孟孫何忌為人優柔寡斷,我料定他不敢做出這樣冒險的事,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公斂陽的機會已經沒了。魯城現在已經恢復了秩序,只等君上歸去論功行賞,就不勞你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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