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特聘教授之后,艾琳找到了前所未有成就感。
正牌j.d.,長得漂亮,身材又好,整個一現實版的“律政俏佳人”,沒哪怕一點架子,非常禮貌、非常客氣、非常隨和,不照本宣科,喜歡跟學生互動,在教《國際法》的同時,甩開兼任翻譯的助教糾正學生們語法上的錯誤,在江大備受追捧,她的課座無虛席,連其它專業的學生都跑過去旁聽,跑過去一睹芳容。
與絕大數美國人一樣,她熱衷于參加各種各樣活動。
社交圈一下子大了好幾倍,跟來自全世界十幾個國家的外教和幾位法學院的中國教授成為朋友,一位老教授的兒子今天結婚,無意中說了一句客氣話,她居然當真了。興沖沖回來換上禮服,開著路虎過去赴宴。
走了也好,二人搞了一個很浪漫的燭光晚餐,甚至喝了兩杯紅酒。
張琳一邊收拾餐桌一邊笑道:“老公,我忘了提醒她要包個紅包。”
“現在打電話或許來得及,不過她應該準備了小禮物。其實我不擔心這些,我擔心她會不會搶新娘風頭。你想想,一個金發女郎本來就很吸引人眼球,又穿那么夸張,搞得像是去參加什么高端聚會,肯定備受矚目。”
不能搶新娘風頭這一點非常重要,小萍結婚時他們兩口子不僅沒當伴郎伴娘,而且非常低調。
想到那位教授家公子婚禮上有可能發生的一切,張琳撲哧一笑:“可憐的新娘,希望她不會因此而遷怒新郎。”
韓均把剩菜放進冰箱,端出水果笑道:“所以說不能跟美國人客氣,尤其在吃飯這個問題上,你客氣他不會客氣,最后誰客氣誰買單。”
吃了幾塊水果,二人像往常一樣換上運動服,出去再跑一圈。
跑到人工湖邊,張琳突然問道:“老公,下午回來時見你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有什么心思?”
“我能有什么心思?”
張琳拉了拉他胳膊哀求道:“別瞞我好不好,不管遇到什么事我們應該共同面對,共同承擔。”
韓均停住腳步,輕摟著她遙望著對面跳廣場舞的大媽說:“東靖發生一起搶劫傷人案,事主遇襲重傷,成了植物人。看到他妻子照顧他的樣子,想到他妻子為了喚醒他說得那些話,我非常感動,非常想抓到兇手,還他們一個公道。”
“那就去抓,你知道的,我支持你做想做的事。”
“我知道,關鍵東靖市公安局在我圈定的范圍內,居然沒排查出嫌犯。而他應該在這個范圍內,我感覺很奇怪,很不對勁。”
張琳仰頭鼓勵道:“你是大神探,我對你有信心。并且你破過那么多起命案,抓到那么多殺人犯,對付一個搶劫傷人的壞蛋肯定不在話下。”
“他不僅僅作過這一起,如果推測沒錯,他至少殺過兩個人。”
“啊!”
張琳被這個消息驚呆了,緊摟著他胳膊道:“老公,我們不跑了,我回去看書,你去植物園。連環殺手,太可怕了,必須抓到他。”
“問題去也幫不上忙,拉網式排查、交叉比對,東靖市局做了所能做的一切,那混蛋像憑空消失了。”
“或許他們遺漏掉什么。”
“四起案子三起發生在他們轄區,他們比誰都急,這種可能性極小。”
“我做實驗還經常出差錯呢,只要是人總會有失誤,要不像清查積案一樣讓王思強帶人去再查查。”
沒必要再搞一次大排查,但可以看看那些被排除掉嫌疑的人員資料,本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韓大處長從善如流,把心上人送回家,穿著一身運動服直接跑到警務室二樓。
“處長,張琳呢?”
夏莫青今晚值班,很直接地認為他們是跑步跑到這兒順便上來看看的。韓大處長若無其事地解釋了一下,直接走進指揮中心,示意值班員讓開,坐到電腦前調出原始材料,一份一份的查看。
他肯定發現了什么,不然絕不會這么晚來。夏莫青幫他煮起一杯咖啡,并示意沙志會去叫譚雁冰等人。
排查過的人很多,確定年齡范圍之后就沒多少了,看了大約45分鐘,一張老實巴交的面孔出現在他面前。
找到你了,東靖市局果然有遺漏。
韓均按捺下心中的激動,指著顯示器不動聲色地問:“譚雁冰、李忠臣,這個顧國根怎么回事?兩個案發現場周邊都能看見他身影,怎么可能不具作案嫌疑?”
譚雁冰接過鼠標,調出一份材料,苦笑解釋道:“他是殘疾人,離開拐杖站都站不穩,左腳不能吃力,不可能留下那幾個腳印。另外他是以載客謀生的,天天在市里跑,出現在幾個現場周邊能解釋得過去。”
看著照片上那個老實巴交的家伙,韓大處長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譚雁冰不明所以,接著道:“他沒去過海東,甚至不是我省人,另外穿的鞋也對不上。”
真是一個狡猾的家伙,同時出現在兩個現場周邊居然能騙過所有人。韓大處長深吸了一口氣,淡淡地問:“檢查過他腿,百分之百確認他左腿殘疾?”
“排查人員看過,確實殘疾,而且有殘疾證。”
韓大處長徹底服了,敲了敲桌子道:“我要看看他殘疾證,有沒有拍照?”
“有,身份證、暫住證、駕駛證、殘疾證全有。”
殘疾證是用筆填寫的,看上去很舊,韓大處長仔仔細細看了一下,側身問:“夏主任,網上可以查詢真偽嗎?”
夏莫青搖頭道:“只有第二代可以查,第一代查不了,想知道真偽只有聯系發證的民政部門。”
“現在太晚了,民政局肯定下了班,但可以先關聯下他的背景。”
“好的。”
干這個夏莫青是專家中的專家,并且擁有很高權限,噼里啪啦敲擊了一會電腦,突然微皺起眉頭。
然后重新開始,一連關聯了十幾分鐘,百思不得其解地說:“處長,這個人很奇怪。材料上說他在外流浪二十多年,什么都干過,直到前年才結婚,才安頓下來。可他只有一次從南河老家坐火車去東靖的記錄,并且是在辦理身份證不久,之前一片空白。”
譚雁冰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喃喃自語地說:“材料顯示他大多時間在江省,另外在sh呆過一段時間。現在對流浪人員管得松,以前管得嚴。那么多年不可能一次沒進過派出所,正常情況下應該進去過無數次,甚至被收容被遣回原籍過。”
韓均摸了摸下巴,冷笑道:“身份證是真的,不過是不是真的顧國根就難說了。”
李忠臣分析視頻時重點懷疑過他,昨夜剛準備給專案指揮部打電話請他們好好查查這個人,排除其作案嫌疑的資料就到了。
他記得很清楚,不禁脫口而出道:“不怎么會說南河話的南河人,這個顧國根的身份肯定有問題!”
“身份有問題,腿不一定有問題,這個家伙夠神秘的。”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譚雁冰驀地起身道:“處長,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韓均笑問道:“怎么做?”
譚雁冰回頭看了看幾位同事,咬牙切齒地說:“我們接下來分成三組,一組去南河,搞清楚他到底是誰,腿有沒有殘疾,身份證到底是怎么辦的;一組去東靖,利用一切手段盯死他,確保他不會再作案的同時收集證據;再派一組人去海東,查查三年前到底有沒有人見過他。”
東靖和海東完全可以讓專案指揮部和第二指揮部去查,考慮到現在無法確認他是不是兇手,夏莫青認為這么安排比較合適,低聲道:“如果是他干的,他為什么不跑。難道一直認為甘小龍死了,或者知道甘小龍已經成了植物人,不可能指認他。處長,我感覺小譚這個方案不錯。畢竟只是可疑,并不能確認。要是真殘疾,真不是他干的,我們自己查不至于鬧出笑話。”
不等韓均開口,李忠臣便搖頭苦笑道:“夏主任,他很可能知道甘小龍成了植物人,他根本不擔心會被傷者指認。”
韓均糊涂了,一臉不解地問:“保密工作做那么好,他怎可能知道?”
“他是靖西分局一個民警的線人,前幾天還發動他留意可疑人員呢。另外因為甘小龍案先后找過他兩次,他肯定會打聽,而且很容易打聽到。”
“有這樣的事?”
“有,正是基于他沒跑,又是線人,看上去老實巴交又殘疾,分局專案組、市局專案指揮部和我才一而再再而三排除其嫌疑。”
譚雁冰很想抓到這個差點從他手心里漏洞的家伙,急切地說:“處長,其它幾條線雖然在繼續查,但東靖市局現在肯定把希望放在sh那個賣手機的嫌疑人身上。如果我們通報,他們很可能會直接傳訊顧國根,而顧國根又那么狡猾,就算確認他身份有問題,確認他腿沒問題或沒那么大問題,也很難突破其心理防線。”
齊兆友今晚也沒回去,聽完大概情況沉吟道:“到底采取什么行動,是我們采取還是東靖市局采取先放一邊,當務之急是調看第一起命案的監控視頻。”
韓均反應過來,啪一聲拍了下桌子道:“老齊說得對,他是開殘疾車拉客的,有可能接送過那三個去壯壯飼料公司討債的人,并且有可能在廠門口等過,不然不會認識被害人李飛亞。”
“天底下沒有那么多巧合,如果他在三個案發現場周邊都出現過,那不是他干的,或跟他沒關系就見鬼了!”
“立即調看視頻,案發前幾天的。另外筆錄上不是有聯系電話嗎,打電話問問飼料公司門衛,三個討債人員坐什么車去的,門衛肯定有印象。”
“是!”
有明確目標視頻分析很快,只要找車不要找人,況且可以打電話問。
五分鐘后,壯壯飼料公司門衛和兩個工人證實送三個“討債鬼”去的是一輛三輪摩托車;十分鐘后,常樂坤截到出現在監控視頻中的半輛車,停得比較遠,只拍到一半,但有這一半已經足夠了。
太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眾人激動不已,指揮中心頓時響起一陣歡呼聲。
該做決定了!
韓均權衡了一番,慢悠悠地說:“各位,我們現在知道嫌犯非常狡猾,心理素質非常好,幾個案發現場除了腳印之外沒留下什么痕跡,如果找不到那雙鞋和兇器,很難把他送上法庭。想辦成鐵案,不能打草驚蛇。
同時我們可以大膽推測,除了海東那起之外他可能有其它我們沒掌握到的犯罪行為,顧國根這個非常可疑的身份及兩年前的婚姻,很可能是其漂泊身份的一種方式。所以他不會輕易跑,因為跑了之后想再搞一個合法身份將非常難。
至于為什么在擁有新身份后仍瘋狂作案,可能與其婚姻有關。以前是一個人,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現在是一家人,老婆不上班,又要供繼子上學,負擔比較重,或許還規劃了一個美好未來,干幾票搞點錢買房或做個什么生意,真正的安家立業。”
夏莫青輕嘆道:“不管多壞的人都有溫情的一面,確實有這種可能。”
“這些只是推測,我們接下來要做的工作很多,譚雁冰剛才說了三點,我再補充一點,立即組織人手核查全省過去10年發生的大案要案材料,包括那些已經結案的。省廳刑偵局大案要案處應該有這方面資料,看能不能搞清他兩年前都干過什么。”
“二科全部上,我現在就給江主任和王科長打電話。”
“嗯。”
韓均微微點了下頭,繼續道:“南河那邊我們派人去,東靖和海東也由我們查,但人員全部使用他們的,一是人手不夠,二來要考慮到他們的感受。我請韋局和楊局去協調,問題應該不是很大。譚雁冰,案子依然由你負責,誰負責哪條線你看著安排,我等著你們的好消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