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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軍令狀

  下午三點,南淮分局會議室里煙霧繚繞,氣氛格外凝重。

  這已經是“7.18專案組”成立以來,市局古副局長和市局刑偵局吳副局長第六次來了解偵破進展。古局雖然什么沒說,像是只帶了眼睛和耳朵,但包括分局項局長在內的所有干警心里都明白,這是無聲的“限期破案”。

  “百日會戰”進入攻堅階段,全市今年的現發命案就剩這一起沒破,能不能達到現發命案破獲率100,全看南淮分局爭不爭氣。真要是拖了全市的后腿,上上下下誰日子都不會好過。

  具體偵破工作是由刑偵大隊副大隊長胡政才負責的,他最了解情況,自然要由他給市局領導匯報。

  “前天下午三點,‘八零幺’提供一條線索,并把嫌疑人移交給了我們專案組。經訊問和調查發現,該嫌疑人品質惡劣,在掛靠東安駕校擔任駕駛人培訓教練期間,變著法索取學員財物,并利用一切機會和手段,調戲甚至強奸漂亮女學員。

  現已查實,嫌疑人于今年8月16日晚上9時許,將師范大學大二女學生陳某灌醉,帶至東方賓館306房間與其發生性關系。由于同期報名學駕駛的學員中有三個同學,陳某擔心報警后會影響到其在學校聲譽,選擇了忍氣吞聲。”

  命案沒破,倒摟草打兔子破獲一起強奸案,古副局長真不知道該批評他們,還是該表揚他們。微微點了下頭,示意他接著說。

  胡政才偷看了他一眼。接著匯報道:“嫌疑人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并承認被害人孫有碧在學車期間刻意刁難過。遲遲不安排被害人去駕考中心考試,多次打電話約被害人晚上出來練車,試圖與其發生性關系。

  幾次試探之后,被害人孫有碧發現他的真面目,斷然拒絕其非分要求,聲稱如果再不安排她去考試,就向駕校投訴并要求返還其培訓費用。嫌疑人不敢再有非分之想,只能安排其考試,培訓結束后雙方再沒聯系過。”

  項局長生怕有所遺漏。低聲問道:“查實了嗎?”

  “查實了,他的電話記錄和被害人的電話均顯示沒再聯系,并且我們可以確認,案發前后三天,他一直在駕考中心送學員考試。白天在考場,晚上住在考場附近的小旅館,有不在場證明,而且能證明的人很多。”

  又空歡喜了一場,項局長憂心忡忡。

  該檢討的時候就要檢討。胡政才一臉凝重地說:“雖然已排除李孝成殺害孫有碧的嫌疑,但這么重要的情況在偵查中居然沒發現,工作不夠認真,排查不夠細致。我們要作檢討。”

  就剩一個多月了,現在可不是批評與自我批評的時候。

  古副局長暗嘆了一口氣,側身問:“八零幺現在在做什么。他們有沒有其它發現?”

  吳卓羲磕了磕煙灰,低聲匯報道:“韓處長感覺之前的調查方向有問題。及時調整部署,正在深挖被害人的社會關系。只要她在江城有可能接觸過的人,都在‘八零幺’調查范圍之內。

  夏科長、老齊、生姜,包括今天上午剛從東州回來王思強,全撲在這個案子上。

  連韓處長本人都以被害人曾包養過的小白臉的身份,跟被害人帶過的兩個小姐一起逛商場、吃大排檔,從君豪ktv到被害人租住的小區,來來回回一遍一遍走,試圖順著被害人在江城生活的軌跡尋找線索。”

  人家在做什么,專案組又在做什么?

  一想到這些,項局長心里很不是滋味兒,緊鎖著眉頭問:“政才同志,這些工作我們做過沒有?”

  “做過,但沒韓處長這么細。”

  吳卓羲不想他苛責專案組,幫著解釋道:“項局,‘八零幺’的偵破思路跟我們不一樣,他們是把案子當成積案在查。他們的判斷和設想,全部基于專案組的前期工作之上。比如sz查過,沒查出眉目,他們就沒必要把精力浪費在被害人在sz的社會關系上。

  又比如被害人在君豪ktv接觸過的那些人,既然已經被一一排除了,那他們就不會再做無用功,而是想我們沒想到的,做我們沒做過的。換言之,專案組的前期工作非常有意義,可以讓他們在清查中少走許多彎路,事實上這也是他們破案速度如此之快的原因之一。”

  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沒這么容易。

  古副局長沉思了片刻,好奇地問道:“卓羲,他們去東州清查的什么案子,有沒有清查出眉目?”

  “一起是去年的‘3.06案’,一起是28年前的陳年舊案。‘3.06案’死亡兩人,影響極為惡劣,省廳非常重視。為配合他們清查,江廳長親自趕赴東州坐鎮,24小時告破,跟海東那個案子一樣,生姜指揮偵破的。”

  “東州3.06案”項局長聽說過,當時連“803”的公安部特聘刑偵專家都請了,卻沒能查出任何眉目,他感覺很不可思議,一臉驚詫地問:“這么快?”

  老齊在“八零幺”,差點成為下屬的生姜在“八零幺”,跟他們老大的關系又一直不錯,吳卓羲對這些情況非常清楚,一臉敬佩地介紹道:“剛才跟大家說過,他們的偵破思路跟我們不一樣,當時的現場勘查結果誤導了專案組,省市區三級辦案人員幾乎都判定為財殺,并以財殺方向展開偵查。

  此路不通,‘八零幺’當然不會再走。

  他們從案卷中發現到一些蛛絲馬跡,案發當夜11點至案發時,經過案發路段的共有一百多人,單獨經過的44人,單獨經過的女性17人,其中至少5人看上去比其中一個被害人有錢。如果是財殺,如果真像專案組判定的那樣兇手潛藏在橋邊搶劫,那為什么不挑更有錢的下手?”

  看著眾人若有所思的樣子,吳卓羲如數家珍地說道:“值得一提是,陳江分局干警抵達案發現場時,其中一個被害人尚有呼吸,設卡布控、圍追堵截速度非常快,并且警力充沛,可以說兇手應該插翅難飛,可是布下天羅地網后居然沒抓到兇手,連嫌疑人都沒能鎖定到幾個。

  ‘八零幺’基于這兩點大膽判定,兇手作完案之后并沒有逃逸,兇手應該住在案發現場附近,否則無法解釋專案組在大范圍提取的監控記錄中為什么一無所獲,再就是兇手有可能認識其中一個被害人。

  他們相信是偶發性作案,同時認為偶然中應該有其必然,就這么制定了一套清查方案,把案發前三個月曾去過卡樂迪ktv的所有客人全部排查一遍,有不在場證明的排除,沒不在場證明的取樣比對。

  江廳長幫他們頂著方方面面壓力,從身家幾十億的臺商和新加坡客商,到曾去ktv消費過的公職人員,一個沒漏洞。搞了24小時,果然比對出來了,兇手就專案組眼皮底下,并且根本不是財殺。”

  項局長疑惑地問:“那個兇手為什么要先后殺兩個人,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強奸未遂,殺人滅口。”

  吳卓羲點上根香煙,耐心地解釋道:“兇手是本省張寧縣人,在陳江開了一家物流公司,有三輛大貨車,大件自己送,小件配載,并幫周圍企業提供貨到收款服務,生意做得比較大,事業算比較成功。

  我們都清楚開托運站的是些什么人,性子比較野,很多有前科。他沒前科,但作案那晚跟手下一個開長途送貨回來的司機喝了好多酒,酒后亂性,精蟲上腦,睡不著想出去找女人。那個司機相對清醒,怕他開車出事,就把轎車鑰匙搶下來了,然后不勝酒力,獨自回去睡覺。

  他一個人在外面亂轉,正好碰上剛從ktv下班的女被害人,正好又認識,就不管人家是服務生還是可以出臺的小姐,要跟被害人發生性關系,后面發生的一切跟專案組推測的差不多,酒多了,膽子大了,怕另一個被害人報警,就痛下殺手。

  把另一個被害人推到河里時,他稍微清醒了一點,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急忙偽裝現場,搞得像財殺,直接誤導了之后的偵查。

  回到物流公司睡了一覺,第二天睜開眼睛才徹底清醒,越想越害怕,就借幫客戶收款的機會跟大貨出去躲了半個月。在電話里得知公安機關好像沒懷疑到他,又大膽地回去了,畢竟事業在陳江,老婆孩子也在陳江,直到被生姜排查出來想再次潛逃,被監視他的三個協警果斷控制住。”

  像這樣的清查要下多大決心,想到齊兆友剛接手“7.18案”時也搞過一次,項局長不禁嘆道:“膽子大,手段狠,速度快,難怪被稱之為‘八零幺’,難怪廳領導這么器重。換作我們,就算借我們十個膽,我們也不敢這么干啊。”

  這未嘗不是一個激勵的機會,古副局長“嘭”一聲猛拍了下桌子,斬釘截鐵地說:“同志們,十個膽不夠,我借你們十五個,二十個!在這里我代表局黨委表個態,只要能把案子破了,借你們一百個膽都行!”

  情況不一樣,現在不是膽不膽的問題,是線索幾乎全斷了,根本無從查起。

  盡管如此,項局長依然咬了咬牙,驀地起身道:“請古局放心,請局黨委放心,從現在開始,我親自組織指揮,想方設法在一個半月內偵破,絕不拖全市的后腿。逾期未破,我自請處分,請局黨委撤我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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