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松群山,銅城。
銅城盛產銅,所以就被稱作銅城。銅城城墻都是用銅焊接而成,陽光下閃閃泛著黃光。
從遠方山峰看下去,白松延綿的群山包裹中,一座黃閃閃的城池頗為扎眼。
銅城也正是靠著堅不可摧的銅墻鐵壁,才能在白松群山扎根立足,屹立了幾百年不倒。
依靠銅城為根基,人族才能在白松群山中不斷繁衍擴張,組成一個很大的聚居群。
銅城煉制的銅制武器鎧甲,也頗為出名。這里提煉出的紫金銅,比起百煉精鋼的品質還好。也正是仗著高品質紫金銅,銅城和其他大城才建立了穩定往來通道。
白松群山自然是險地,逐利的商人只要有利益,就能克服一切危險困難。
各種商隊通過水陸空各種方式,向著銅城匯聚。他們把帶來的貨物賣掉,再換回各種高品質紫金銅制品返回。
一來一回,至少是十倍的利潤。當然,風險也是非常大的。但是,風險小又高利益的好事,怎么能輪到普通商人。
商隊多了,保鏢的生意自然就興盛起來。普通商隊自然雇傭不起法師,最多是一起出錢雇傭幾個武者。
銅城內有各種大小武館近百家,平時教授武功。商隊來了就接受雇傭賺筆快錢。
當然,名氣越大的武館生意就越好。所以,每年銅城大小武都會在十二月舉行比武。雖然說好的是點到為止,但競爭激烈,每年都要死幾個人。
跟在長長商隊后面的紫千歌,眼看著銅城亮閃閃城墻越來越近,也開始走起神。這一趟商隊來回走的還算順利,不過眼看著十月末了,再過幾天大雪封山,年底之前也不會再有生意了。
現在,應該考慮年底武館大比的事了。
作為天歌武館的老大,紫千歌手底下雖然有幾蝦兵蟹將,卻都上不得臺面。每次大比都只能是她親自上場。
至多走上兩三輪,就只能乖乖回家。就是這樣,很多人還都說她是靠美貌蒙混過關。
紫千歌對此自然很憤怒,但她水平放在那,在銅城這個地方也就是中游。按照那些大門派的說法,也就是個四階劍客。
四階劍客,也很厲害了好么!
紫千歌覺得自己天賦不錯,努努力五階也不是夢想。
紫千歌正出神想著美事,貼身的丫鬟紫燕轟轟轟的跑過來,距離還有八丈遠,就扯著破鑼嗓子大叫:“小姐、哦錯了,老大,前面出事了!”
紫燕身高八尺,腰圍八尺,穿著紫銅盔甲,手里拎著一條狼牙大棒,站在那煞是威風。說話更是中氣十足,破鑼嗓子喊的震天響。
紫千歌恨不能一劍把紫燕大嘴巴扎透,也許只有這樣才能讓她閉上嘴。有這么一個彪悍如熊的丫鬟,她也不知她爹當初是怎么想的。
“我不聾。”紫千歌好整以暇的提著韁繩,一臉不在意的說。
“老大耳朵靈著呢,肯定不聾!”紫燕大肥臉上擠出阿諛笑容,用力的砸著馬屁。
周圍幾個武者都憋不住的想笑,這主仆倆也算奇葩。
紫千歌橫眼掃了幾個武者一眼,“好笑么?”
紫燕也覺得有點不對,瞪著小眼睛兇狠的說:“笑個屁,再笑屎都給你打出來!”
幾個武者不敢笑了,這個紫燕雖然丑,可他么的就是個母妖獸,力大無窮。雖然武功不咋樣,可一棍子掃過來,誰都受不住。
紫千歌對于紫燕的剛猛還是很滿意的,出來走江湖就要這樣豪勇。她輕磕馬鐙,策馬向前走去,“到底出了什么事?”
“好像有個光屁股男人躺在路邊。”紫燕湊過來,聲音低的十丈外的人都聽不到,小眼睛里還都是壓制不住的興奮。
“光屁股男人,你沒見過啊,這么高興!”
紫千歌很看不起紫燕沒出息樣子,男人算什么,她想要的話,一招手就有幾百個光屁股男人。
紫燕被訓的有點羞愧,她低著頭又有點不甘心的辯解:“那男人有點不一樣啊。”
紫千歌也沒在意,紫燕就是蠢呼呼的,她見了什么都要大驚小怪一番。她策馬來到商隊最前方,就看到武館的幾個武士正圍在路邊,嘀嘀咕咕的說著什么。
隔著幾個人之間的空隙,紫千歌一眼看到那男人。是光著屁股趴在那,看著頗為狼狽。
只是這男人皮膚緊致,雖然趴在那里,肌肉卻有著明顯流暢的線條。整個身體看上去居然說不出的好看。
紫千歌看了兩眼,臉都有點紅了。她走南闖北什么沒見過,看到個光屁股男人居然有點害羞,她都覺得很奇怪。
又策馬向前走了幾步,紫千歌這回整理心情,又上下好好打量了一番。
的確,從這人皮膚和肌肉狀況看,應該是個武者。但沒經歷過什么風霜。
“給他件衣服,帶回武館再說。”紫千歌命令說。
這一隊的武者都是天歌武館的人,自然以紫千歌為首。
不過,收留來歷詭異的陌生人,還是讓幾個武者有點不情愿。
一個小個子武者說:“老大,這人也不知干什么的…”
“你懂個屁,萬一是某國皇子呢,萬一是大門派在外游歷的弟子呢,也許是個隱世高手…”
紫千歌說:“再說,救人一命,終究是好事。”
小個子武者不滿的嘀咕說:“這人身上都沒有元力反應,什么隱世高手…”
武者對于元力最是敏感,剛才他們都檢查過了,這人身上沒有任何元力反應。雖然肌肉看著不錯,但沒有元力就是廢物啊。
“哪那么多廢話,就這樣。”紫千歌聽到沒元力也是心里一涼,剛才那點幻想立即就沒了。只是,被手下這么說多少面子過不去,反正就帶個人回去,不算事。
過兩天要是不醒,就找個地方一扔。
世道不好,妖獸橫行,更有各種神鬼作亂。撿了昏迷不醒的男人,根本不算事。商隊甚至沒人去多看一眼。
紫千歌帶著商隊交稅進城,一直把商隊送到旅店,這才帶著人回家。
天歌武館其實不大,前后只有三進的院子。第一進是武館門臉,院子就是練武場。第二進是給武館弟子們住的。東南西北四面廂房,共住了小五十號的人。
紫千歌是館長,自然要單獨住在最后一進。這里也是四面廂房,北廂房是她老爸紫南,什么天歌武館這么娘氣的名字就是她爸起的。
作為一個老牌五階劍客,紫南在銅城還算有點名氣。這老頭也挺會做人,人緣還可以。加上天歌武館也沒什么野心,紫千歌到也混的下去。
當然,紫千歌雖然一臉風霜,皮膚都曬成了小麥色,五官輪廓卻很不錯。又很英氣,到是有不少武者喜歡。
只是紫千歌眼高于頂,這個看不上那個看不上,折騰了幾年,適齡的都找了老婆,她就只能老姐一個的單著。
對此,紫南自然是很不滿。每次想起來都要叨咕一番。紫千歌很不服氣的對喊。最后爺倆不歡而散。
現在爺倆都憋著氣,見面也不說話。紫千歌也咬牙不可認輸,她堂堂女劍客,就要硬氣,不不能像她爸那樣活的像個娘們。
紫千歌到家的時候,天都黑了。十月的晚風,已經帶著濃烈寒意。她快步回到自己房間,老媽子已經燒好了一桶熱水,她脫了衣服泡在木桶里,熱的渾身都打哆嗦。
熱水的熱力很快就透到五臟六腑,紫千歌只覺得骨頭都軟了幾分。直泡到水有點涼了,她才不依不舍出了木桶。
收拾利索,重新穿戴了一身家常的便服,紫千歌才慢悠悠的去了北廂房。
掀開厚厚棉布門簾,迎面就是一股熱氣撲過來。
大黃色的銅爐都燒的泛紅了,整個房間熱的恍如盛夏。不過,腳下還是嗖嗖的寒風。
這個季節,這個地方,所有人家都要燒銅爐子。不燒爐子過不了冬啊。
房間因為要防御妖獸,都只有一個尺寬的小窗戶,被厚厚棉布擋著。只有一顆晶亮的瑩光石,把房間照的通明。
銅爐上還熱著兩壺酒,散發著濃郁酒香。桌子上擺著四個菜,都是豬蹄、牛肚之類葷菜。因為才端出來,還冒著熱氣。
紫南須發花白,坐在那脊背到是筆挺,腰里還別著劍。只是長的有些秀氣精致,沒有劍客那種殺氣。
“過來,坐。”紫南對紫千歌一招手,打破了半年來的沉默。
“爹。”
紫千歌也陪著笑,乖乖坐好,老爹都低頭先說話了,她哪敢耍脾氣。
紫南拿起酒壺給紫千歌倒了一大杯,“你也不小了,常年在外行走,我心里其實也很擔心的。好在這幾年還算順利…”
“爹,這不都是我該做的。”紫千歌心里也有點酸,不過,她到也習慣了這種生活,并不覺得太辛苦。
“這些年你也辛苦了。”
紫南端起酒杯,“我們爺倆喝一個。”
“那我干了,爹你慢點喝。”
紫千歌一仰脖干了一杯酒,這種酒很粗糙卻也很烈,一杯下肚,紫千歌臉就熱起來。
紫南慢慢抿了一口,搖頭嘆氣:“你這孩子啊,大咧咧的像個男人。”
“男人有什么不好。”
紫千歌可不覺得自己有問題,銅城武風極盛,男子若是軟一點都會被看不起。她整天和一群男人廝混,不知不覺就變成這個樣子。
紫南再次嘆氣,女人終究還是要居家過日子,誰會喜歡自己老婆像個老爺們。也不怪這幾年都沒人提親了。
“你撿了個男人回來?”紫南不想多說這個,話題轉向了那個男人。
“是啊,城門前不遠處撿到的。我看怪可憐的,就先弄回來看看。”
紫千歌吃著菜,喝著酒,隨口說著,對這件事并不在意。
紫南放下筷子,認真的說:“那人就放在東廂房,我剛才去看了,這人只怕有問題啊。”
“什么問題?”看到老爹神色嚴肅,紫千歌也只能放下筷子。
“你這孩子,什么都不管就把人帶回來。”
紫南說:“這人皮膚細致光滑,一看就沒受過風霜。手腳也沒有任何勞作修煉的痕跡。最重要的是,他連基本元力反應都沒有。”
紫千歌一臉茫然:“那他就是普通人了,也沒什么啊?”
“你啊,不長腦子么!”
紫南氣的直搖頭,“普通人怎么會跑到這來?”
紫千歌眼睛一亮:“爹,那他是法師吧?”
她自顧說:“我見過兩次法師,都保養的像個娘們似的。說起來還真像呢!”
“狗屁,法師施法也要運轉元力。”
紫南對法師還算知道一些,知道法師也是依靠元力運轉法術。而且,法師元力要遠比武者更強。
就算法師昏迷了,修煉元力也會透露出氣息。那昏迷男子完全沒有元力反應,根本就不是法師。
紫千歌驚異的說:“不是武士不是法師,那就是普通人了,那還擔心什么?”
“普通人怎么可能身上沒有勞作痕跡?”
紫南鄭重的說:“我覺得這人身份不簡單。”
“爹,你都給我繞懵了。你就說到底想干啥吧?”紫千歌不耐繞圈子,這就是她看不慣老爹的地方。
就他們爺倆,有什么就說什么好了。
紫南說:“你把人弄回去,哪來的放哪。”
紫千歌打了個酒嗝,“這么晚了,我才不去呢。您要不嫌累,您就送出去…我要睡覺了。”
紫千歌覺得老爹莫名其妙,都這么晚了還要把人扔出去。這么冷一晚上就凍死了。那也太不講究了。
但她也不會攔著,說到底不過是個撿來的路人。
目送紫千歌離開,紫南唉聲嘆氣的又喝了兩杯,直喝的醉醺醺的才叫來紫燕:“小燕兒,你晚上看好那撿來的家伙。別讓他作妖。”
紫燕哐哐的拍胸口,“老爺放心吧,他敢作妖就讓他變成肉餅!”
第二天,紫千歌酒醒起來,洗漱完畢,這才想起昨天還弄回了一個人。
不管怎么說,都弄回來了,好歹看看。
紫千歌進了東廂房,才開門就聽到里面如雷的鼾聲。她不禁皺眉,這聲音她太熟了。
進去一看,果然是紫燕大模大樣躺在床上。那個被撿來的男人,被擠到了地上。不過,他們給男人穿了衣服,看起來就正常多了。
紫千歌沒管紫燕,過去摸了摸男人鼻子,鼻尖都凍的發涼,好在呼吸還有熱氣。
她又摸了摸對方心口,這人心臟跳動緩慢但很有力。
就在這個時候,那男人卻突然睜開了眼睛。明亮深邃眼眸,讓紫千歌都愣了下,“你醒了?”
那男人看了眼紫千歌,又低頭看了看她摸著自己胸口的手:“手感好么?”
男人聲音低沉而有磁性,發音更是有種難以言說的優雅。這讓紫千歌想起了她遇到的一個貴族子弟,只是這男人卻比那個油頭粉面的家伙強太多了。
“還挺滑的。”紫千歌本能的回了一句,還鬼使神差的捏了一把確認手感。
那男人不禁失笑,“你還挺好玩的。”
紫千歌也自覺有點不對,干笑了一聲,“你在路邊昏倒,都是我救了你。”
“謝謝。”男人客氣致謝。
紫千歌想了下問:“你叫什么?”
“高正陽。”男人說自己名字的時候,表情有了那么一點說不出的古怪。似乎是好笑,又似乎是譏嘲。
高正陽強行穿越空間禁制,沖入了混元界。無匹強大的禁制力量,比他想象的要更強。所以,人勉強落地后就昏迷過去。
至于衣服什么的,早就灰飛煙滅。龍皇甲,龍皇戟,都被強大法則力量束縛在識海,沒有任何反應。
只有血神旗還有反應,但是,也無法催發出來。
最可怕的是因為強大禁制力量,不朽龍皇神軀都失效了。
十三階煉體神軀的強大,也在于把陰陽法則直接轉化為身體。混元界強大的法則禁制,把陰陽法則都禁制了。
所以,高正陽的十三階煉體神軀也失去了力量。現在只保留了基本的身體功能。
高正陽煉成圣體以后,就再沒有如此虛弱過。這和分身降臨其他世界可完全是兩回事。
這種狀態下,他如果被殺,情況就很不好說了。
高正陽在紀元大道上留下自己神軀印記,就相當于紀元中樞留下了備份。一旦本體被毀滅,備份就能重塑本體。
只是隔著混元界禁制,備份能否啟動真不好說。
高正陽雖然進來之前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處境如此艱難,還是讓他有點意外。
至于遇到什么人,他其實心里清楚。只是一直在調整神魂和身體狀態,直到現在才算勉強完成。
紫千歌當然不知道高正陽的經歷,更猜不到高正陽的想法。
她只是覺得高正陽神色古怪,忍不住問:“你是不是失憶了?”
“沒有。”高正陽可沒失憶,更沒興趣騙個小女孩。
紫千歌到有點失望,她經常聽一些故事,說什么王公貴族落難失憶,被美女所救。可惜,高正陽根本沒有配合她的意思。
“那你是哪的人,為什么光屁股躺在路邊?”紫千歌問。
“這個么,不能說。”高正陽有點后悔了,還不如說是失憶,省的解釋。
現在這么說,只怕要得罪這女人。
果然,紫千歌眉毛揚起來:“你這樣對救命恩人,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