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錚可以明顯察覺到他強烈的敵意,心中略微有些奇怪。他對勞元術只知其名不知其人,從未結過仇怨。想到他敏感的身份,看來他一定是察覺到了危機,才故作姿態。
看在張譽誠的面子上,陸錚客套的笑道:“勞道長多禮了,我跟譽誠是好朋友。聽說你病重,特地過來看望一下。”他一邊說一邊展示了一下手中的禮品。
全神戒備的勞元術,目光中滿是狐疑的打量著陸錚,難道對方是先禮后兵?他額頭的皺紋擠成川字,淡漠道:“是道友多禮了。”
“陸哥,進去聊,進去聊。”
氣氛還不算太僵,張譽誠微微的松了口氣,領著陸錚隨師父進入道觀偏房。這是一處茶室,簡陋逼仄,竹桌竹椅磨的油亮,就連茶具都是老式的圓筒茶壺。
“陸哥,坐,坐。師父,你也坐。我去沏茶。”
看著他們兩個人落座之后,張譽誠才小心翼翼的掃了他們兩個一眼,轉身拐進廚房里燒水沏茶。
陸錚在打量著勞元術,勞元術也在打量著他。他們的眼神都非常奇怪,都在時時刻刻的提防著對方。
相比而言,勞元術要緊張的多,他可以感受得到陸錚給他帶來的強烈威壓。這種威壓,生平罕見,就連他握住軟劍的手都開始冒汗。
他之所以持劍,并非想要攻擊陸錚。而是以防萬一,如果陸錚猝然發難,他雖然必死無疑,但要是能爭取一點點的時間,張譽誠可能就有機會逃走。
這種機會十分渺茫,但張譽誠是他的愛徒,情同父子,哪怕是百分之一的機會,他也要舍命爭取。
首先打破僵局的是較為輕松的陸錚,他的眼睛似乎洞穿了一切,意有所指道:“勞道長,你好像不太歡迎我?”
“呵呵…”勞元術面皮僵硬了一下,干笑道:“這位道友,說笑了。”
陸錚了然一笑,也不揭破,手指悠閑的敲著桌子,目光中帶著調侃道:“聽說勞道長精于相術,不知道能不能給我相一相?”
勞元術微微發愣,旋即道:“道友天庭飽滿,地閣方圓,乃是大富大貴之相。”這套爛大街的說辭一聽就是敷衍,但他的心里早就掀起了滔天巨浪。從他第一次看見陸錚,就察覺到他的非人之相,華貴異常,由此更加篤定了內心的推斷。
陸錚又是一笑,不置可否。勞元術對他極為防備,讓他的心中越發的好奇起來。看他那如臨大敵的樣子,沒必要逼迫的太緊,反正他又跑不了。
氣氛凝固下來,勞元術的眉頭越皺越深,手心里的汗水也越來越多,精神都繃的緊緊的,一觸即發。
“陸哥,師傅,茶來了。”
兩杯香茗奉上,張譽誠掃了他們一眼,笑著道:“陸哥,嘗嘗這茶,你肯定沒喝過。都是從山里不知名的野茶樹上采的,我師傅親手采摘、發酵、炒青的。這全華夏,獨此一家。”
“是嗎?”陸錚端起來輕啜一口,贊道:“果然唇齒生津,風味獨特。”
“識貨。”
張譽誠笑嘻嘻的搬了個板凳坐在一側,介紹道:“師傅,這就是我的老板,怎么樣?是不是風流瀟灑,年輕有為?”
“嘿…”勞元術輕應一聲,沒有附和。
張譽誠臉色僵了一下,嘿嘿笑道:“陸哥,這位就是我師傅,贛西奇人,勞元術。”
“久仰。”
陸錚象征性的寒暄了一下,勞元術挑眉看了他一眼,緊握了下劍柄,忽然道:“譽誠啊,后山洞里還封著兩壇果酒,你去取來給陸先生嘗一嘗。”
“啊?”張譽誠一臉的不情愿道:“太遠了…”
“還不快去!”
勞元術把臉一板,陸錚知道他是故意支開張譽誠,所幸附和道:“譽誠,你還有珍藏的果酒?”
“這,好吧,好吧。”
看著張譽誠一步三回頭的離開,繞向后山,勞元術才把臉一沉,冷哼道:“陸道友這次來不是求卦這么簡單吧?我這點兒微末伎倆恐怕還入不了您的法眼。”
他的神色帶著譏嘲,陸錚有些不悅道:“勞道長為什么這么說?”
“名人面前不說暗話,沒必要遮遮掩掩的,你若是前來求卦,請恕勞某無能,斷不出來。若是前來尋仇,那就只管動手,勞某也絕不是貪生怕死之徒。”
言語鏗鏘,神色凌厲,勞元術那僵白的臉上滿是決絕。
陸錚端起茶碗,吹了吹茶水,搖頭笑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么。”
勞元術手按劍柄,滿臉嘲弄道:“以你的身份,裝傻充愣,故弄玄虛,未免太讓我瞧不起。”
陸錚曬然一笑道:“勞道長,我敬你是譽誠的師傅,才登門拜訪。沒想到竟然這么不問則辱。唉,看來這趟是白來了。”
“你到底想怎樣?”勞元術算準了他的陽壽就是這幾天,連棺材坑都挖好了,而眼前只有陸錚有這個實力,難免先入為主。最重要的是,卦象早就證明了陸錚的來歷,與他的仇敵一摸一樣。
他的神色中帶著羞憤,干脆拍桌子站起來,喝道:“我雖然技不如人,但也不會束手就擒。這么多年過去,我只恨自己無能,此生不能手刃仇敵,為少主報仇。”
“少主?什么少主?”
陸錚一臉的疑惑,輕輕轉著茶杯,瞇著眼睛望著他。
“你…”
嗆啷一聲,勞元術抽出腰間軟劍,劍指陸錚,神色猙獰道:“欺人太甚。”
“你不是我的對手。”陸錚輕描淡寫道,緩緩起身,端詳著掛著墻壁上的山水國畫,微笑搖頭道:“我也沒興趣跟你動手。”
“你當真不知?”
這次連勞元術都疑惑起來,陸錚身上的確有強大的威壓,但自始至終他都沒有顯露出半點兒殺氣。而且以他的身份,根本就不需要裝傻充愣。
“確實不知道。”陸錚滿臉坦然。
勞元術眉頭緊鎖,陷入了苦思,良久之后才緩緩收劍,閉上眼睛,頹然道:“既然不知,那陸道友請就此離去吧。”
陸錚笑道:“聽說勞道長陽壽將近?”
“那又怎樣?”
“沒什么。”陸錚淡淡一笑道:“華夏大劫,迫在眉睫,到時候生靈涂炭,哀鴻遍野。勞道長難道就無動于衷嗎?”
勞元術自嘲一笑道:“小魚小蝦,自保尚且困難。”
“勞道長,明人不說暗話,這句話同樣送給你。”陸錚直視著他的眼睛,冷冷道:“贛西首當其沖,你既然懂的卜算,不妨算一算這劫難應在什么地方?”
“你要插手?”勞元術狐疑的看著他,似乎有點兒不太相信這句話從陸錚的嘴里說出來。
陸錚傲然道:“非我不可。”
口氣很大,氣勢凜然,讓勞元術都為之一震,眼神愈發的迷惑起來,試探著問道:“你究竟是誰?”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城陸錚。”
“陸錚?”
勞元術沉吟一下,似乎對自己的推斷產生了懷疑,不時的打量著陸錚,半晌才道:“你不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