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燙如巖漿般的氣流,順著十二重樓,直往頭頂沖來,重重撞擊著頭頂大穴。
神智在一瞬間都開始混亂起來。
由凡軀化為真龍,并非一帆風順。陸錚現在的處境,更加的微妙,因為水脈靈氣充沛無比,修煉的進境神速,幾乎沒有任何的阻礙,短短半年時間,就一躍成為三爪真龍。
萬事有利有弊,這種恐怖的修煉速度,導致他的肉身極其欠缺磨練。那些古時的化龍之物,那個不是經過數百年的搏風擊浪,肉身在潛移默化中經過無數次的洗滌。
眾人只知鯉魚躍龍門,誰會知道鯉魚為了跳過龍門,歷經了多少風浪磨難,才擁有了跨越龍門的實力。
福禍相依,物極必反。
蛇蛻皮,龍蛻骨,新舊交替,往往是最脆弱的時期。哪怕是一條巨龍,在蛻骨的關鍵時刻,實力也會跌落谷底。
像陸錚這種自學成才的,對于修煉之路本就不甚了了,靠的僅僅龍鱗中所蘊含的那一點點訊息。
真龍蛻骨,都會像其他的動物一般,尋找一個安全隱蔽的地方,來完成這脫胎換骨的過程。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騰龍洞地下暗湖中被斬殺的四爪真龍,就是在蛻骨的關鍵時刻,被人偷襲得手,導致喪命。
汲取了孽龍散逸的龐大龍氣,龍鱗和龍竅同時突破,蛻變迫在眉睫。本來有大約一兩日的緩沖時間,用來尋找避難所。
但是可悲的是,陸錚壓根兒就不知道。把時間全都用在了降雨上。
陽神歸位,早就壓制許久的龍火爆發出來,根本就沒有給他反應的時間,決口一般的流向骨髓之中。
龍為水靈之物,但同樣為乾陽正體,體內天然的孕育著龍火。
只有經過龍火的錘煉,才能脫去凡胎。化出一身金聲玉質的龍骨。
完全沒有經驗沒有指導的陸錚,面對著洶涌而來的龍火。只覺得渾身劇痛,腦袋都快要爆炸,面色極度扭曲,金色的氣流在骨髓中不斷的流竄肆虐。渾身金光鼓蕩,龍鱗顫動,爆出一層層的金色凸起。
方才還在呼風喚雨的陸錚,突然像是失控了一樣,痛苦的掙扎起來,越是掙扎,渾身骨骼的疼痛就劇增數倍。
水面上開始狂風肆虐,巨浪翻騰,龍頭龍尾不斷的掙扎擺動。金色的閃電電流游蛇一般流竄的龍鱗之上。
白狐望著突然在水中翻滾起來的陸錚,嚇的都呆住了,仿佛她也正在承受著莫大的痛苦一般。
水庫中眾多水族。瞬間沸騰起來,像是瘋了一樣,拼命的朝著陸錚游去,將他拱衛在中央。
白狐的眼淚斷了線一樣的滾落下來,跳進水中朝他游了過來。
“陛下!陛下!”
蝦兵蟹將涌到陸錚的身邊,還未靠近。就被陸錚掙扎掀起的狂風巨浪,擊的東倒西歪。根本就無法靠近。
“恩公!”
岸上的貓頭鷹忽然喊道:“他這是要蛻骨了!快送他去陰涼隱蔽的地方。”
白狐回頭看了它一眼,猶豫起來。
貓頭鷹急的跳腳道:“快點兒,快點兒,相信本座!要是晚了片刻,不僅修為盡毀,就連小命都可能丟了!”
眼下沒有其他的辦法,這只貓頭鷹雖然秀逗,但是見聞和閱歷豐富,剛才陸錚呼風喚雨,它早就認出來這是蛟龍出世。
此時此刻,陸錚的意識已經被痛苦占領,神智即將崩潰。
白狐咬了咬牙,決定相信它的話,幻術可以迷惑心智,可以暫時將陸錚控制住,只得祭出蜃光寶鏡,放出一道磅礴的靈光,兜頭將陸錚罩住。
真龍之魂的堅韌程度,超乎想象。
蜃光寶鏡積攢的靈力幾乎全都傾瀉出來,都未能將他制住。
白狐嘴里發出‘嗚嗚’的仿佛哭泣的聲音,最后一咬舌頭,從口中噴出一口真血落在蜃光寶鏡上。
貓頭鷹咋舌道:“夠狠,先天真血就這么噴出去了。”
蜃光寶鏡血光大放,陸錚感覺神魂轟然一震,意識終于模模糊糊的沉靜下來,再也感受不到痛苦。
“快,快送陛下去騰龍洞地下暗湖。”
早就急的快要發瘋的蝦兵蟹將一擁而上,高高的抬著陸錚的身體,撒丫子就朝騰龍洞趕去。
那些魚蝦龜鱉都跟在后面,浩浩蕩蕩的從水庫中離去。
“我靠,別走啊,都別走啊!”
留在岸上被捆的粽子一樣的貓頭鷹,眼淚都快出來了,大叫道:“別把本座丟在這里,本座怕黑!”
白狐并不擅長避水之術,無法守在身邊,只能孤零零的站在山端,眼淚撲簌簌滾落,就連天上的月亮似乎都不忍心看她悲傷的模樣,躲進了云層之中。
夜風凄涼,飄散著聲聲哀鳴。
騰龍洞地下暗湖。
金色的龍身已經變的通體火紅,將徹寒的湖水,蒸騰成無數的熱氣,龍鱗縫隙中呲啦呲啦的聲音持續不絕,一道道細小的閃電飛竄。
蝦兵蟹將和萬千水族,層層疊疊,自發的將陸錚圍在中央,守護著他。
整整一日一夜。
陸錚渾身的龍鱗都在急速的跳動著,龍火燒灼骨髓那巨大的痛苦,不斷的侵襲著他的靈智,若非白狐一口百年修為的真血,恐怕早就被激的醒轉過來,忍受煎熬。
蜿蜒二十多米的龍身,就像一個不斷充氣的熱氣球一樣,逐漸膨脹滾燙,地下暗湖中水氣蒸騰,若非有各處暗河不斷的補充,恐怕早就被蒸干。
故障的龍身。龍鱗裂開了無數條大縫,露出筋肉交虬的血肉,不斷抖動著。像是有無數只調皮的小老鼠在里面不斷奔跑。
整個看起來,好像馬上就要爆掉一般。
可是蝦兵蟹將實在束手無策,只能干瞪眼看著。
情況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深夜,龍身已經膨脹了接近一倍,龍鱗被撐的殘破不堪,筋肉骨血都裸露出來,處在崩潰邊緣。
白狐得知這可怕的事情。心像是被魔爪緊緊的揪住,整個眼中似乎都失去了生氣。
月隱西山。繁星逝去。
山野間深秋的早晨悄然來臨。恍恍惚惚,迷迷蕩蕩,吉祥回想著和他初識的那一刻,她還是山中懵懂的小狐貍。在即將死去的一刻,被他所救。
淚水遮擋了她的淚眼,潔白的皮毛結滿露珠,像一尊雕塑一樣靜靜的立在山巔。
“恩公,一定要撐住啊,一定要撐住!你忘了大海么?我們還沒去過大海呢!”
天邊一抹曉光揚起,早晨,準時來臨。
爆裂的龍身筋肉外露,還在不停的跳動。身體里的熱流開始急速的顫動著,鱗甲紅如朱砂,隱隱看的金光靈氣散逸出來。
蝦兵蟹將內心里一片悲涼。
龍君若是離去。
它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劉能第一個站了出來。高聲道:“龍君待我等有點化之恩,才讓我等脫離混沌,得以擺脫任人魚肉的命運。若是陛下死去,我劉能原追隨陛下離去!”
“還有我!”
劉明站了出來。
“還有我!”
“我!”
“我!”
奔波兒灞和霸波爾奔對視一眼,沒有盲從他們,而是大聲道:“我們在此被龍君點化。愿意永生永世在這里為陛下守靈。”
嗡嗡嗡…
龍身開始震顫起來,雪白的骨頭都爆裂出來。就在即將炸裂的最后一刻。
一股股白色熒光從龍首下顎正中的鱗片中爆發出來,化為一團洶涌奔騰的熱流,嗖然間將整個龍身籠罩,赤紅的龍鱗顏色開始漸漸變淡,體型也以極緩慢的速度縮小。
歷經七八個小時,龍身漸漸恢復正常,鱗甲齊整,光澤更盛往昔。
陸錚身上的紅色終于完全褪去,那層瑩白的粘著物卻如盔甲一般緊緊的包裹著他,且越來越多,越來越厚。
沉睡中的陸錚忽然發出一聲低沉的龍吟,金光一散,重新化作人形,蜷縮著身子浮在白色光團中,就像是一個剛剛降臨大地的嬰兒般純凈無瑕。
他的臉上帶著純真的笑容,呼吸綿長,此時的他仿佛與周圍的流水融為一體,就像他本就是流水的一部分,隨著波濤不斷的沉浮搖曳。
意識開始慢慢的回歸,第一感覺是自己頭腦清醒,思維開闊無比,仿佛一霎那間醍醐灌頂,豁然開朗。
現在他覺得自己就像一根漂浮在空中的羽毛,身體輕盈無比,仿佛輕輕地一陣微風就能讓他在天空中翱翔。
輕輕的活動了一下身子,伸了個懶腰,渾身的筋肉酸酸的麻麻的,好似剛剛睡醒一般,提不上一點兒力氣。
試著運轉一下龍鱗,卻發現龍鱗只有非常微弱的回應,龍氣也沒辦法凝聚出來。
蛻骨脫胎,宛如新生,會經歷一段時間的蟄伏期,仔細的調養之后,修為才會更上一層樓。
在蟄伏期,不可輕易化形,龍氣不可輕易外泄,甚至是神通都不能輕易使用,否則極有可能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傷。
就像蛻殼的蟬,一旦柔嫩的翅膀被無法順利展開,就永遠無法飛翔。
民間有蟄龍一說,就是指的剛剛完成蛻骨的真龍,會長時間的潛伏在水底靜養,短則數月,長則幾十年。
當然,對于陸錚來說,只要邁過蛻骨的門檻,以他擁有的豐富資源,這段蟄龍期并不會太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