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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百五十九,千萬別亂用

  人這一輩子,際遇難測,誰也摸不透。

  周興甫,已經消沉了好一陣子,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來,就算奧運期間,他為了躲清靜,跑到北邊兒去,找了個旅游景區住著,僅保持有限的聯系。

  好好的算計,現在成了一鍋爛粥,逐漸認清了王老實的實力后,老周同志更沒了心氣兒。

  整天就瞎琢磨,沒事兒給自己添堵,綜合起來,特別像慢性自殺。

  這天,周興甫勉強打起精神來,洗了澡,刮了臉,換了一身新衣服,讓隨行人員準備去火車站接人。

  來人勉強算朋友,心里邊兒他沒當是朋友,不過當年有過交情。

  人家找上門兒來,沖什么,他都得見見。

  景區里,有幾個農家院,周興甫就住在其中之一。

  院門口兒,他略站了一會兒,就見車子就從遠處駛來。

  來人一下車,就超乎尋常的熱情,抱住老周,差點熱淚盈眶一樣的說,“哥,這么多年,我可想死你啦!”

  心里嘀咕了下,周興甫也用力在對方肩膀拍了幾下,帶著感情說,“一晃兒有五六年沒見了,你現在過得還順吧。”

  “挺好的,吃喝不愁。”來人抹了抹眼睛,周興甫細瞧了一眼,似乎真有液體流出。

  頓時,他狐疑了,自己當年是不是沒注意到這貨跟自己真對心思?

  把人讓進院里,來人把提來的口袋放到桌子上,說,“那邊兒也沒啥好玩意兒,托人買了兩瓶紅酒,回頭哥嘗嘗。”

  “你小子有心,成,回頭我品品,要是真好,我可還得找你要。”

  來人哈哈的笑了,說,“沒問題,只要哥喜歡,包在我身上。”

  老周燒上水,笑著問,“還在加拿大?”

  來人點點頭,臉上已有滄桑,說,“自打我爸沒了之后,留在國內也沒了意思,一家子都出去了。”

  提起老人,周興甫倒真覺得自己跟這貨挺近的,從茶葉罐里取了點茶葉,說,“你們老爺子時運不濟啊,至于那點事兒也能算事兒?不就是那位急著拋清自己,捎帶立威,別人不合適,老爺子正合適。”

  來人砸吧了下嘴兒,不屑的說,“哥,你是知道的,到現在,外邊兒謠傳多得是,編得五花八門兒,其實就沒一件真的。”

  沏上水,周興甫擺擺手,勸他說,“那些話沒意思,甭搭理,現在啊,你就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成。”

  來人點點頭,不過臉上還有不忿之意。

  “對啦,你這次回來沒麻煩,我知道,上邊兒一直要通緝你,難不成也是謠傳?”老周想起個事兒來,看了來人一眼問。

  “不是要通緝,是他們要問些事兒,在加拿大,我跟他們都說清楚了,現在沒問題了。”

  周興甫心里一松,說,“那就好、那就好。”

  老周同志混到現在這個程度,跟他小心是分不開的,若來人真實被通緝的,他見了人,有些掰扯不清,惹一身臊實在劃不來。

  給對方倒了茶,老周問,“這次回來是什么打算?”

  對方端起茶杯來,語氣輕松的說,“回國工作,主要負責公共關系方面。”

  原來如此,周興甫一聽就明白對方為啥跟自己那么熱情了,在這兒等著了。

  周興甫可是清楚,對方老頭子死了,沒留下什么根基,要是正常的退,還有個香火人情,可惜是犯了錯誤,判了刑,最后病死。

  那么多年過去了,指望這貨還能做出什么來,有些說不過去。

  來找自己,恐怕還是借助的意思在。

  想通了這些,周興甫不動聲色的問,“什么工作,還能請動你?”

  來人嘆著氣說,“沒辦法了,得養家啊,坐吃山空可不成。”

  老周立即笑了起來,“別說我瞎猜,你存性足夠你幾輩子用的了,這么說可沒把我當哥。”

  來人急忙擺手,低下頭無奈的說,“不是糊弄哥,在那邊兒讓人騙了不少去,這不就”

  頗有意外,周興甫心說你小子鬼精鬼精的,誰那么大本事,還能騙你?莫不是來騙我來啦?

  “洋鬼子?”

  來人搖頭,“咱華夏人,還沾點親戚,也不能算騙,說起來是我倒霉,他家生意做得挺大,資金上有些緊張,找我借錢,利息很高”

  “高到離譜兒!”周興甫心下了然,插了句嘴。

  “是,我也是真沒想到,那么大一企業,說跨就垮了。”

  周興甫冷笑著說,“我猜他找你借錢的時候,他那企業已經垮了吧?”

  “哥,你真實料事如神。”來人不得不苦笑著承認。

  “多大的數兒?”

  來人苦澀著回答說,“八、八千多萬。”

  老周同志還是很有底的,他能大概猜到,這八千萬很可能就是這小子所有的家底了,再多,恐怕他也沒那個命受。

  “所以,人家請你回國,你就回來啦,他們想利用你的人脈?”

  點了點頭,不過馬上,來人自嘲的說,“我覺得他們大概也是沒打聽清楚,或者讓人給蒙了,要不能找我?”

  外國洋鬼子,在華夏摸爬滾打多年后,終于在碰得頭破血流之際,悟出了些道理,很多事兒,沒有人脈,是寸步難行,至少成本上受不了。

  所以,大多數公司,就逐漸多了一個部門,叫公共關系部,專門干這個活兒。

  后來又發現,有學歷、有能力的那些精英,根本就玩兒不轉,更多的是幫倒忙。

  于是,又悟個道理來,得找有能量的,這樣的人,才能真正出成果。

  很多閑人就這么被發掘了出來。

  頭天還在四九城里瞎胡混呢,轉天,突然有人找上門兒來,說你有經天緯地之才,我們公司等著你拯救呢,別拒絕,給你車,漂亮的秘書,還有讓你心顫的年薪,來不來?

  有人明白,漫天要價。

  也有真混的,還腆著臉問,“啥叫經天緯地?”

  說白了,洋鬼子看重的不是他,而是他們這樣人的祖輩或者父輩。

  于是,新時代的買辦小先鋒們把路子給趟開啦,創造了華夏與眾不同的高管群體,不用他們創造什么,只要會花錢,能花得出去,就是牛掰!

  當上這樣總的人呢,都不是多上檔次的,真正的大拿都自己去發財,瞧不上這個。

  很多東西,不是越高越好,合適才是主要的,他們這個層次,剛剛好。

  話說到這份兒上,來人也不矯情,直接請求說,“哥,你是明白人,要是我家老頭子是退下來的,我沒問題,關鍵是”

  周興甫伸手攔住他的話,說,“來喝茶,品品味道如何。”

  他自己端起來,瞇著眼小口喝著,一臉的享受,放下杯子,說,“我可是知道的,你跟那個王落實關系不錯,放著真佛不拜,你來找我?”

  來人從口袋里掏出煙來,讓了下周興甫,老周擺擺手,那人自顧自的點上,抽了兩口,說,“哥,你也知道,他是踩著我起來的,當然,我服,人家就是高,搞不過他,后來我跟他算說開了,他也指點了我,打心眼里,我念他的好,不是我賤,我不恨他,可要說跟是朋友,那沒有。”

  周興甫漠然,他又何嘗不是吃了苦頭。

  來人繼續說,“曾經有一回,想想是我最后一次見他,他跟我說了幾句話,我永遠忘不了。”

  “什么話?”周興甫立即來了興趣,他立即抬頭問。

  又抽了一口,掐滅,來人說,“所謂的人脈,就是交織的利益關系,擺著好看,千萬別亂用。”

  “千萬別亂用、千萬別亂用、千萬別亂用!”周興甫嘴里念叨了好幾遍,兩眼慢慢的發直。

  半天不說話,來人心里發慌,小聲喊,“哥、哥,你這是怎么啦?”

  周興甫回過神兒來,收斂精神,說,“你的工作不就是打開路子嗎?請客吃飯送禮這一套,你還玩不轉?”

  來人略有尷尬的說,“我怕請誰誰不來啊!”

  “你還是沒放下過去的你。”周興甫也確實有一套,直接擊中來人要害。

  沒等對方反應,老周也同情的說,“當然,有些人呢,鉆頭不顧腚,做人辦事兒不上臺面兒,沒關系,我給你支個招兒,正經的請王落實吃頓飯,不談事兒,只談交情。”

  “他?”來人有些懵,他可是奔著周興甫來的,只要這個哥,找幾個人打打招呼,幫他趟開一個口子,后邊兒他自然知道該怎么做,也會做好。

  “就是他。”周興甫神色復雜的說,“風頭正勁,一時無兩。”

  王老實如何,來人是知道的,他沒有說話。

  “對啦,你是哪家公司、做什么的?”

  “蘋果!”

  京城老城里,一家有傳統的飯館里,幾人對坐小酌。

  除了王老實,剩下的都是南方人,他們其實并不喜歡這個口味兒。

  沒辦法,人家請客,客得隨主人的便。

  馬老板。

  服俊。

  劉健。

  這三人被王老實湊到一起,真心不容易,個頂個的自信到沒朋友。

  湊到一塊兒,也只有王老實有這個本事。

  除了握有三人公司股份,王老實還在經營戰略上對他們有重大的影響力。

  何況,在it行業里,王老實的地位也是頗有份量,必須得到重視。

  桌子上一共四個人,一點也不清楚,很復雜。

  劉健算是王老實全力扶持起來的,并促成了他跟馬老板的戰略合作。

  而王老實又是馬老板那邊兒重要的股東,若不是馬老板死守團隊股份,恐怕第一股東就要換人,這還得是人家王大老板沒想法,若真血拼起來,結果還真不好說。

  服俊那邊兒也是,他兩個核心項目里,王老實也是占據了諸多股份,比例讓服俊時時刻刻都提防著,生怕哪一天,這位爺腦子犯抽,整出點幺蛾子出來。

  在服俊心里,這個王落實太可怕,思想有,能力有,人脈強,關鍵的是錢還有的是,根本不像他,要不斷的去尋求痛苦的融資。

  真鬧掰了,人家自己玩兒,哪怕不去搶奪,去重建,未必就不能成事兒。

  今天王大老板請客吃飯,事先聲明過,只談交情,不說事兒。

  三人都不信。

  王老實點了六個菜,一個湯,全是北方的菜式。

  有意思的是,酒是打南邊兒來的。

  典型的南北合璧。

  席間說話時,王老實大都就是說說他結婚時一些壯觀的趣事兒,感謝幾人送來的賀禮,還說今天這頓不算,哪天等媳婦身體好了,他夫妻二人再重新請客。

  劉健跟服俊不對付,兩人最近鬧得挺歡實,喝酒吃飯時,都在心里琢磨,王大老板會說什么,再不濟,也會和稀泥吧?

  他們都準備了不少說辭,可一句沒用到。

  結酒的時候,王老實用開玩笑的口吻打趣說,“你們那些公司的股份中,都有鬼子的,我特不喜歡,要不你們想想辦法,我收了吧。”

  劉健跟服俊愕然,好一會兒才明白,這是笑話。

  只有馬老板心里明鏡,他那里沒啥鬼子。

  今天的酒似乎喝明白了,人家王大老板玩范兒呢。

  一句沒提其他的,但實際上他想要說的,恐怕都明白的擺了出來。

  回去道路上,馬老板撥了一個電話,把今天的飯局詳細說了說。

  電話那頭,好半天才說,“我聽出了好言相勸。”

  老馬點頭,他也看出來了,問,“還有嗎?”

  電話那頭又沉默,半響說,“今天是第一次警告。”

  回味了一會兒,老馬又點頭,再問,“還有呢?”

  “威脅!”這一次,那邊兒說得很快。

  老馬立即追問,“威脅誰?”

  “你們三位。”

  握著電話,心里轉了好幾圈,老馬又問,“我該怎么應對?”

  又是好一會兒,電話那邊兒說,“有機會勸勸劉總吧,他心太野了。”

  老馬忍不住說,“心不野能走到今天嗎?我倒覺得王董今天過了些。”

  對方沒有順著老馬的話說,而是轉了方向,“建議你換個思路,他會不會是在暗示什么?”

  老馬聽了之后,心里曾經冒出來的零星念頭又勾了出來,整理了下思路說,“我曾經有過幾次奇怪的想法,我和他們幾個都是棋子。”

  跟老馬一樣,劉健和服俊在回去的路上,各自都陷入沉思,他們絕不相信今天單純就是為了吃飯而吃飯,王落實必然表達了一個意思。

  想不通透的時候,兩人都在心里破口大罵。

無線電子書    王老實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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