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在選擇他的敵人時,再小心也不為過。
鄭璥一生謹慎,才走到今天。
本不該成為敵人的王落實,偏偏就是了。
絕不是因為他兒子的那些破爛事兒,以鄭璥的地位,完全可以不放在心上。
華夏這個民族講究棋如人生,每一個人都是棋子,而太多人都希望自己才是那個下棋的人,讓別人當棋子,誰都想。
王老實自己清楚,他也是棋子,同樣是反感,卻不能硬抵觸,他要做的就是讓自己這個棋子安全些,所以,他做了很多旁人認為不可思議的選擇。
風起時,猶如蝴蝶翅膀扇動出的一縷空氣,悄無聲息,卻又實實在在的吹向遠方。
批評的聲音如何展現,只能是從媒體,知道的人多了才叫個事兒。
正統的媒體還沒必要,傳出最初聲音的是一些學者的文章,平臺雜而龐。
主要集中在經濟版塊。
這些文章還很委婉,好像真的替前蘇食品著想一樣,出主意的,奉勸的,當然少不了臆斷的。
還別說,這些人理論能力很強,分析的頭頭是道,若不了解內情,還真的就得信他們的。
既然說的人多了,那就得熱鬧起來,反駁的聲音也得有。
左右手的事兒玩起來又不難,稍微算技術難度的不過就是不著痕跡。
很多事情,普通人做起來千難萬難,可到了一定高度的人那兒,壓根就不叫事兒。
就跟華夏傳統一樣。
莫名其妙的成了論戰,還玩兒的不亦樂乎。
是個人都知道,風口浪尖了。
王老實不想知道都不行,司家瑞同志也知道事情不對,拉著程志翔直飛西北,找又換了地方的老板商量。
當著兩個人的面兒,王老實就沒心沒肺的樂了,點評說,“還是心急了些,要是我,就再醞釀一段時間,沒幾個月還能叫事兒?才幾天啊,已經鬧成頭條了,唉,沒長進。”
說得司家瑞臉上發燒。
程志翔一臉懵逼。
老司知道自己犯了錯誤,他現在急于的就是擺平這件事兒,鬧心啊,“咱現在怎么辦,要不我擬一份聲明”
王老實擺手說,“急什么,人家這是項莊舞劍呢,我們又不是沛公。”
看王大老板不急,司家瑞總算穩定了心神說,“那咱算什么?”
王老實淡定從容的說,“突破口唄!”
“突破哪里?”程志翔總算有點明白了,趕緊開口問,要不一直不說話,他覺得自己太差勁。
突然電話響起。
王老實那起來一看,沖著程志翔一晃,笑著說,“瞧,這不是來了。”
他手太快,程志翔壓根就沒看到。
接聽,起身,王老實去了里間兒,關上門。
老司還好,知道這是應有之義,程志翔受不了,咋還不讓知道?
電話是吳楠悅打來的。
結果王老實這貨嘴下不留情,上來就說,“你們怎么也沉不住氣?著急忙慌的干啥,讓他們先蹦跶唄,又沒多大不了的事兒。”
吳楠悅沒生氣,更沒急,“你真沒勁,張嘴說什么,都讓我猜到了。”
摁在太陽穴上,難道自己判斷有誤?遇上這樣的情況,他也只能說,“是你猜的?說話可得摸著良心。”
話筒里傳來笑聲,半響兒她才說,“好吧,是我二叔說的,接下來,你可別犯渾”
電話結束了,不算好也不算壞,王老實心里都是震驚,斗爭那事兒實在太牛掰,饒是他一直以為自己能夠充分理解,真是提前知道結果,可讓人家一說,滿滿都是打擊。
好半天,王老實嘴里才吐出一句來,“特么的這幫人腦子都是怎么長的!”
政治智慧那玩意兒距離王老實還是太遠,很多潛在的東西,他壓根就想不到。
他想慢慢來,從道理上說,是符合一般規律的,不搭理對手,讓他們鬧騰,最后反戈一擊,多特么的完美!
事實上,壓根就行不通。
很多事兒不是誰對就能決定誰贏,關鍵還是勢,可‘勢’這個玩意兒太抽象,看不見摸不著,在每個人的心理,哪怕嘴里說出來,都不一定是真的。
眼下沒時間看對手演戲,畢竟很多人都看著呢,先入為主不是好詞兒,卻真的存在。
現在人家給王老實按上的毛病是不成熟,不顧大局。
當然,映射意味十足。
不會讓所有人都這么認為,哪怕一部分就足夠用了。
聽人家吳楠悅的意思,王老實總算明白了一個道理,最后決戰僅僅是演義里的說辭,真正的決戰其實早就開始了,她二叔現在很艱難,也非常脆弱。
任何風浪都可能造成不可想象的災難。
對方同樣也急,慢條斯理的布局完全行不通。
吳二叔的意思是王老實需要強硬的反擊,絕不能妥協,也不能繼續避實就虛。
看來,吳二叔把老司那次當成了他王老實的意思。
虧心啊,可無論從哪方面說,司家瑞就是代表了王老實,而且,他也不能跟吳二叔說,那不是我,是手下人干的。
沒擔當的人就沒有未來,也不會有人信任,更不會有誰去親近。
當然,要是吳楠悅要求王老實退一步,他也不會答應,那還不如直接把前蘇食品關閉了事,省得操心。
王大老板現在的心態,以鄭璥為代表的一小撮人不知道,甚至吳二叔也未必猜得準兒。
他現在根本就不是害怕,也輪不到他怕。
華夏給太多人制造了假象,都學會了自以為是,其實真正能掌控大局的人,絕不是眼下臺面兒上的。
王老實看了一眼手機,又回撥過去。
電話很快接通,吳楠悅問,“你可別改主意。”
關鍵時刻不慫,這就是王老實,他輕描淡寫的說,“跟你說個事兒,美譽國際缺個總裁,月薪三萬,五險一金,年底雙薪,帶薪休假,配車,我覺得待遇還行,給你留著了,抓緊時間去上班吧。”
越聽越不像話,吳楠悅都氣樂了,硬氣的反問,“是我沒聽清楚還是你瘋啦?”
王老實根本不為所動,“你去不去吧,不去,我接茬兒去拍婚紗照,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跟唐唯說呢。”
吳妞兒頓時急了,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叔,馬上語氣冰冷的說,“你威脅我!”
王大老板也不客氣,毫不退縮的說,“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你見過用這玩意兒威脅人的,要是我威脅你,我會跟你說,吳楠悅,我永遠不搭理你啦!”
“我想想再答復你。”
嘟嘟嘟!
電話斷了,王老實心虛的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他可真是壯著膽子如此說話的。
兩個理由。
主要因素,實在找不出合適的人去美譽國際了,他能預感到,如果前蘇不成,對方還不死心,下一個目標就一定是美譽國際,錢四兒那貨只能給對手添把柄,指望他別的,想想都心酸。
次要因素,他要表達一個堅決的態度,就看人老吳同志是不是如自己想的那種態度了。
王老實走到床邊兒,躺下,拿著電話等消息,渾然忘記外邊兒還有兩個高管等他出去商量事兒。
當然,唐唯靠譜兒,她本來在另一個臥室里,出來的時候,發現就司總和程志翔兩人尷尬的坐在那里,就過去招呼。
若是辦公室,她不會多事兒,哪怕是在外地,這也算家里,她必須做好。
沏茶,拿水果,遞煙,忙活一通。
本來她不打算問什么事兒的,可她又知道出了事情。
所以,唐唯試探著問,“是不是很嚴重?”
幾乎同時,司家瑞與程志翔都做出了反應。
程志翔重重點頭。
司家瑞則面不改色的說,“沒什么事兒”
更放松的話他已經說不出,老頭兒也得有羞恥心,當面戳穿,少有。
司老頭惡狠狠的瞪了一眼程志翔,心里已經擔憂程志翔這樣的情商,咋活到今天的。
唐唯笑了笑,給兩人各自拿了橙子,“吃點水果,落實打電話太黏糊,多等會兒吧。”
另一頭兒,京城,某地。
吳楠悅拿著手機,特無奈的又走進二叔的書房。
“怎么啦?”
吳楠悅晃了晃手里的手機,“人家提條件啦!”
吳二叔大感興趣,放下手里的鉛筆,說,“喲,還有條件,說說看。”
和王老實接觸時間那么長了,吳妞兒還是有點的模仿能力的,惟妙惟肖的學著王老實腔調,把剛才的事兒說了一遍。
“哈!”吳二叔沒有像吳楠悅想象的那樣暴怒,反而是笑了出來,看上去還挺開心的。
不解啊,吳妞兒趕緊追問,“二叔,你笑什么?”
老吳同志擺擺手,止住笑,說,“沒什么,這小子真是個有意思的家伙。”
吳妞兒撅著嘴問,“人家還等著回話兒呢,二叔,我怎么跟他說?”
背著手在屋里轉圈兒,王老實要是看見,肯定得說,咋當領導的都這個樣子。
很快,吳二叔似乎下定了決心,說,“去吧,這些年也委屈你了。”
委屈?吳楠悅心里一酸,這話一點都不假,她走到今天,不情愿這個形容詞太貼切了。
多年了,她已經習慣甚至麻木。
可當二叔說出來的時候,吳妞兒眼簾還是忍不住被淚霧遮住。
她立即說,“二叔,我沒事兒的,還是以大事為主。”
吳二叔很滿意自己侄女的態度,他略帶慈祥的說,“沒關系,到了現在,我們也該有點態度,不礙的,去吧,答應他,就是工資低了點,再談談。”
吳妞兒立即破涕為笑,重重點頭,然后邁著歡快的腳步再次離開書房。
得道想要結果的王老實哈哈大笑,也沒抵抗多久,便答應了吳楠悅的勒索。
之前說的待遇就是逗著吳妞兒玩兒,說句到家的,吳楠悅來做總裁,給多少錢都不算多,要不是顧忌吳妞兒身份,他敢直接奔千萬以上開價。
關鍵的事兒定下來,那么王老實就該有所行動。
回到客廳,發現唐唯正幫自己陪著那倆,心里暖暖的。
他過去,直接拉起唐唯,扭頭跟司家瑞和程志翔說,“你們在等我一會兒。”
不由分說,跟唐唯又進了臥室,關上門兒。
司家瑞倒沒什么,老家伙還是能沉得住氣。
程志翔捂著半邊兒臉,具體想什么,不好說,但總歸不會是好話。
臥室里,根本沒給王老實勸說的機會,唐唯就輕聲說,“我們明天回去吧。”
王老實本來準備了不少說辭,這一刻,竟然一句也說不出來。
原定十六組照片,到現在也僅僅完成了十一組,還有計劃中的五組沒有完成。
扭捏了半天,王老實才看著唐唯,非常誠懇的說,“對不起。”
不多見的真情流露,唐唯感受的很清晰,她笑著拉起王老實的一支手,自己歪頭,讓頭枕在那只手上,閉著眼輕聲說,“其實沒什么的,我看過了,那些照片拍的很棒,不用再拍備選的。”
拍得很好,王老實信,可后邊兒絕不是備選,那么專業的團隊,肯定是要給老板拍出頂尖的照片來,那得藝術的,絕沒可能什么備選。
唐唯這么說,就是為了安慰,減少自己的愧疚,他伸出另一只手,在唐唯的臉頰上輕輕的撫摸了幾下,然后擺正唐唯的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我先出去,他們還等著呢。”
司家瑞很程志翔絕對沒看黃歷,今兒就不該來。
王老實安撫了唐唯,獲得了賢惠的支持。
剛走到客廳,電話又響了。
一個接著一個,好幾個,該打來電話的一個都不少。
甚至還有老爺子的,敏銳程度上,王嘉起能甩兒子好幾條街去。
最后一個電話是邵麗打來的,老太太氣憤填膺,表示了對王老實堅決的支持,還保證說,“別讓我知道是哪個混蛋,知道了,甭管他是誰,我就過去大嘴巴抽他。”
王老實艱辛,邵大媽肯定是說真的,不是說說安慰人的,能不能真去抽,王老實不知道,但他心里舒坦。
到了這個份上,王老實也不打算商量什么了,問司家瑞,“最近是不是記者挺煩人的?”
不光是司家瑞煩,程志翔更煩,他搶先說,“我才知道,做記者能那么牛掰!”
王老實笑笑,“安排下吧,三天后,召集他們來,不是要問嗎,給他們來痛快的,我親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