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德興崛起之前,陳淮清只有一名發妻和兩個兒子。而如今,他已經有了二十七名妾室。不包括陳德芳、陳德興兄弟,這些年出生并且存活的兒子就有二十一個,另外還有二十三個女兒。
不到十年,一個龐大的家族就這樣被陳淮清締造出來了!不過這并不等于老陳是個不知羞恥的老色狼,而是這個時代的常態。妻妾和子嗣的數量,就是一個家門興起的標志。一家之主的地位越高,財富越多,就越要廣納妻妾,多生子嗣…特別是在身體非常強壯的情況下。
這不僅僅是為了個人的享樂,也是一種對家族傳承的責任。而我們的陳大英王,就是一個很有責任心的中國傳統士大夫。所以隨著地位日隆,他的妾室和子嗣也就越多。已經多到了讓他的長子陳德芳都有些頭疼的地步了。
“大王如今領有孟加拉、恒河兩岸和德里周遭之地。已屬遼闊之極,且多富庶安逸之土。若比之中土,當是江南、兩淮、京湖、兩廣及福建之和。如此家國,在大明藩屬之中,當是絕無僅有。圣人其心不安,也無可厚非。”
陳淮清的“紙扇子”軍師還在搖頭擺尾分析著陳德興的心理,天竺大英國的確有大的有些過頭了…這也是分封制下最常見的問題。特別是一些分封到遙遠地區的封國,其發展情況往往不受宗主國的控制。有時候封國會因為經營不善而滅亡,有的時候則會過分做大。
陳淮清的大英國,顯然就是一個運營良好,以至于過分做大的封國。雖然同德里蘇丹國的戰爭讓英軍蒙受了不少損失,南天竺的婆羅門諸國現在又結成了同盟。
但是大英王國還是控制了恒河流域和孟加拉的大片富饒土地。而且,還將其北方的法王國(統治尼波羅)、拉達克王國(在克什米爾一帶)、古格王國(在后世印度的喜馬偕爾邦一帶)和阿洪大公國(在阿薩姆邦一帶,是英王藩屬)等五國牢牢控制。現在的大英,儼然已經是天竺華夏諸國的盟主了!
“我大英若想一統天竺諸國,必不為圣人所容,大王和圣人也難免至親反目。”
石秀文頓了一下。仿佛在斟酌著用詞,“不過大王若是自行推恩,授圣人庶弟以封國,大英自然就無法一統諸天竺。但是大王的血脈子孫。卻能占有諸天竺之絕對多數…大王之庶子,皆是圣人之庶弟,他們領有一國,本就是天經地義。”
的確是天經地義,陳德興自己現在不也在為庶子的封國操心勞神?陳德興的庶子可以封國。他的庶弟就不能有國嗎?而且這些庶弟的國又不建在陳德興的地盤上,他們瓜分的是陳淮清的遺產。只是這樣分封就苦了陳德芳了…
且不說陳淮清還能繼續生子,就是眼下的二十一個小王子,若是人人都得個小封國,大英國三分之二的地盤就都能分封出去了。
陳淮清卻絲毫不為自己嫡長子打算——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嘛!
“除了施兒出家,當大寶天圣法王外,其余二十個孩子都可以封公封侯。”陳淮清站起身,在大殿中踱著步子。“這便是二十個公侯,恒河以北以東之地都封出去!就留恒河南岸直轄。將來留給芳兒…芳兒若想多些地盤,就只能自取了!”
石秀文躬身行禮,“大王英明,太子殿下畢竟是圣人一母同胞,圣人就算不念兄弟之誼,也要顧及母子之情的。”
陳淮清微微一挑眉毛,站住了腳步,“讓王后歸國去當說客?”
石秀文點頭,“此事也只有勞煩王后了。”
陳淮清哈哈大笑起來,“琢如果然好智謀…如此。天竺三分之二,便能入我大英之手了!”
陳德興的海外分封政策,其實就是用來打破華夏大帝國統治疆域限制的——大帝國都有這樣的麻煩,對于距離首都遙遠的地方。總會存在管制不利的問題。而為了降低邊疆地區的統治成本同時提高效率,中央政權往往不得不任命一些手握重權的封疆大吏。
而這些封疆大吏,很多時候也會讓帝國的中央政府頭疼。歷史上讓大唐帝國由盛轉衰的安史之亂,實際上就是一次手握重權的封疆大吏的造反。或者說,這是大唐帝國達到了擴張最大界限之后的一個相當惡劣的后果。
陳德興創立的這個陳明帝國也不例外,到了天道七年的時候。仿佛也已經達到了帝國擴張的盡頭。
燕山北,金蓮川草原,旗幡招展,營帳綿延。居中的是一頂金頂明黃大帳,陳德興就在其中,正斜斜倚靠在軟榻上看著奏章。他前來金蓮川草原的目的是為了和蒙古的海都汗見面,順便再向海都展示一下大明陸軍的赫赫軍威。
這會兒在大帳內伺候的人只有一個十一二歲的高個子道姑,正是陳德興的弟子忽禿倫。高個兒的小姑娘端端正正跪坐在陳德興的榻邊,看到陳德興看完一份奏章,就雙手接過,然后將另一份陳德興沒有看過的奏章遞上去。
“慢得要死…”
陳德興突然惱怒地出聲。一旁的忽禿倫怔了一下,看看陳德興,開口問:“學生的動作不慢啊?”
“不是說你!”陳德興的聲音中仍然帶著微惱。慢的是劉和尚!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想要保養性命了。這位元老重臣西行的速度很慢,過完天道七年的新年才慢吞吞出發,帶著二十幾個妻妾,上百個門客,幾百個奴仆,一路浩浩蕩蕩,游山玩水。走了三個月還沒有出甘肅省的地界…
照這個速度,恐怕要到今年秋后才能抵達伊犁奪了朱四九的兵權!
“整整一年!”陳德興冷哼了幾聲,“幸好四九沒有反心,要真有什么貳心,一年時間都夠他奪下整個天山省了!”
是的,“三千童軍八百客”的朱四九現在還是西征軍軍將。是目前西征軍下屬的三個步兵師,三個騎兵師(有一個步兵師和一個騎兵師留駐天山省,不在西軍序列了),還有大明封臣郭侃、嚴忠濟、劉整三部,近十二萬大軍的最高統帥。此外。天山省內還有數萬軍戶兵,朱四九同樣有權調度指揮。
如果說他和幾個月前有什么不同,那就是門客的數量又增加了600,童軍的人數也超過了5000。
另外。朱四九還給總參謀部打了報告,表示要尋找機會去進攻兩河流域。說不定現在已經出兵了…他有這樣的權限!前線將領雖然沒有宣戰權,卻擁有戰時的指揮全權。只要他們認為有機會,就可以發動進攻!
授予前線總指揮這樣的全權是非常有必要的。這年頭可沒有電報、電話什么的。從伊犁到北京有上萬里路程,六百里加急也得跑上近20天…這還是在天氣良好的情況下。如果遇上什么大雪封山封路。就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送到了。若是前線總指揮沒有全權,這仗根本沒有辦法打。
當然,陳德興也不是沒有一點辦法制約朱四九。郭侃、嚴忠濟、劉整等三支藩軍他控制不了。但朱四九麾下的六個明軍陸軍序列的師,還是能夠掌控的。這六個師的軍官都是陸軍軍官學校畢業,拿著陸軍部人事局的委任狀上任的。而且所有直接帶兵的軍官都要定期輪換——標準化的軍官訓練和標準化軍隊,讓軍官輪換制度在大明軍中成為可能。
身為主帥的朱四九,只能任命自己的軍將司的幕僚和撤換各師師長——被換上去的人必須是大明陸軍現役軍官,什么軍銜能夠當什么官都有限制。那些人即便感激朱四九的提拔之恩,也不會跟著他去造反,他們可不是靠朱四九吃飯的門客家臣。
而且西征軍中還有大義教官這個不受朱四九節制的系統。大明暗探局還在西征軍和天山省安插了密探,朱四九的一舉一動,都脫不出陳德興的眼線。
只是這些眼線向陳德興打一次小報告起碼要20天才能送到,如果陳德興駐蹕江都或是出巡金蓮川的話,那就得30天才能把報告送到了。不過到目前為止,陳德興收到的小報告都只說朱四九跋扈,并沒有人說他圖謀造反的。
造反這事兒在陳明這里的標準比較寬松,一個帶兵在外的郡王養個一千多門客只能說“行事不妥”,還夠不上造反。大明帝國光是陸軍野戰部隊就有幾十萬人,一千多個門客根本不夠瞧的。而且門客和私兵不是一回事兒。大部分門客都不是打手而是替朱四九處理政商事務或出謀劃策的狗頭軍師。而朱四九的童軍都是孩子,五年后也許能養成一支武力,但是現在根本沒有啥用。
所以陳德興也不想把撤換朱四九的事情鬧得太難看——如果不用劉和尚這個元老,而是動用大義教官和密探系統下手。逮捕朱四九的話。
這可就是大明軍政兩界的大震蕩了!
至于三軍主帥跋扈在陳德興這里不是罪過,他自己就是武人出身,知道主帥要應付的方方面面的事情有多少,絕對不個好好先生能對付的。如何不跋扈一些,官僚機構根本不會當你回事兒,各種拖延各種推諉一起上來。嚴重的都能搞到前線斷糧!
朱四九夠兇夠跋扈,方方面面都鎮得住,他的大軍所過之處,官員們沒有不叫苦連天的。不過他的兵卻能一路吃飽穿暖住好,病號傷員也能得到比較好的照顧。而且鎮壓殺人的手段也夠辣,被他占領的西域地盤的百姓背后都管他叫“朱屠戶”,據說三歲小兒聽到朱屠戶來了都不敢哭。
這么個兇人,倒是挺和陳德興胃口的,可惜不能再大用了。而劉和尚的脾氣就好多了,現在年紀又老暮氣深沉,讓他在西域坐鎮是沒有問題的,但肯定不會再有什么捷報傳回來了。
陳德興嘆了口氣,將劉和尚遞上了匯報行程的奏章交還給了忽禿倫,又從忽禿倫手上取過另一份奏章。是大明陸軍參謀部遞交上來的,報告的是天竺戰爭的進展情況。無非就是一個糊涂太子指揮十幾萬精兵把一場本來應該是大捷的戰役打成了慘勝。而在這份報告的末尾,還隱約提到了一些大英國內部的問題。英王和英太子之間的分裂苗頭越來越顯著了。
英王不僅在大力扶植佛教,想讓佛教凌駕于天竺諸國之上,還想把孟加拉和恒河北岸的地盤都分配給自己的庶子。而英太子陳德芳則在德里大賞將士將亞穆納河和恒河之間的所以伊克塔莊園都分配給了英軍各級軍官。
“打仗不行,收買人心的本事倒是不差,這對父子早晚會把天竺大英國玩壞掉…”
陳德興微微搖頭,輕聲發表著自己的評論。天竺諸國雖然是大明的藩屬,但是大明對它們的控制卻是有限的。現在的大明帝國太遼闊了,如果算上所有的藩屬國,幾乎已經囊括了大半個世界。大明朝廷能夠真正有效控制的地盤又有多少?要是都能控制,還要分封做什么?
實際上,大明帝國的朝廷對于自己邊疆地盤上發生的大事情,也不是樁樁件件都能及時掌握的。比如朱四九正在干些什么,陳德興就一無所知。
西域伊犁河畔,一座土木結構的巨大城堡這時城門洞開,大隊大隊的士兵,正在開出城堡,沿著伊犁河向西開去。這支軍隊清一色,都是騎馬行軍的官兵。大部分是一人雙馬,也有一些是一人三馬,在日月軍旗的引領之下,浩蕩而行。在行軍大隊之中,還有八匹馬拖拽的火炮,還有四匹馱馬拉著的輜重大車。在大軍的最后,還有不少牧民趕著成群的牛羊隨行。
而這支浩蕩大軍的主帥不是旁人,正是大明清郡王,陸軍大將,西征軍總軍將,總督天山省以西軍政事務,便宜行事朱四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