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影娘秀麗的面容上滑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表情,不過很快就正容道:“臣不明白大王的意思,臣不是軍將,如何能替大王攻城略地?”
陳德興仿佛沒有注意到墨影娘的表情變化,只是柔聲笑道:“影娘你過謙了,你雖非軍將,但是卻勝過十萬大軍,因為這一次取泉州不用大軍,只用天道教!”
墨影娘一怔,“要讓泉州的天道教徒舉事起義?”
陳德興站起身,在鋪滿筵席的高閣內緩緩踱步,卻沒有正面回答墨影娘的提問。
“…天道教從來就不是一個純粹的教,和佛教、道教是不一樣的。佛、道二教的神仙不少,但是卻沒有真正的首領。而且組織松散,目標不明,因而沒有什么力量。他們一個根本出不了中土,一個已經丟了天竺的老巢,被天方教打得落花流水。至于儒學…雖然高高在上,但是和道家一樣,很難走出中土。
而天方教自創立之日起,便銳意擴張,如今雖然失了他們的大帝國,但是卻已經和蒙古西道的術赤兀魯斯結合在了一起。還在察合臺、窩闊臺的兀魯斯中廣泛傳播。甚至在忽必烈身邊,信奉天方教的色目人也深受信用。”
他抱著胳膊,站在靠近大海的窗口,望著遠方海浪起伏,淡淡地道:“種種跡象都表明,蒙古人正在接受天方教…天方教和蒙古,極有可能成為一體!這樣我們同蒙古的戰爭,同時也會是天道教和天方教的爭斗!而泉州,就是兩教爭斗開始的地方。”
天方教和天道教之間的矛盾是不可避免的,現在畢竟不是宗教自由的21世紀,而是教為政用。政教聯合的13世紀。不僅北明有國教,南宋、東唐、西元都有各自的國教。至于中原以外的各國,更多是政教合一。神佑君王。對上這種國家,對上這種宗教。大明自然要有自己的宗教武器,就是天道教!
可以這么說,這天道教與其說是一個宗教,還不如說是國家的武器,專門用來對付他國教派的,是大明對外擴張的急先鋒。所以,天道教和天方教、佛教、婆羅門等各種宗教勢力的沖突,是不避免的。
而且在這些將要發生的沖突之中。天道教絕不是一個被動著等待他人來迫害的受氣包!
而是主動挑起斗爭的進攻方!
墨影娘思索片刻,已經明白了陳德興的意思,點頭道:“臣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完成大王囑托。”
陳德興擺了擺手,正容道:“影娘,孤王不許你粉身碎骨,孤王要你好好的,一點傷都不受的去完成使命,然后回到孤王身邊。明白了嗎?”
“臣,明白了…”墨影娘點了下臻首。貝齒輕噬著紅唇,“臣…一定會回到大王身邊,陪伴大王。”
墨影娘說這話的聲音。居然不是神圣莊嚴,而是多了幾分春意。陳德興也愣了一下,然后饒有興趣地打量了墨影娘一番,這圣女般的墨影娘居然臉色潮紅,羞羞答答,仿佛少女思春一般…莫非真如仙兒所言,這圣女喜歡自己?
陳德興有些得意地笑了笑,自己這一世還真有女人緣啊,連個圣女都因為自己動了凡心。這感覺還真是不錯。
想到這里,他微笑著揮揮手。示意兩個女子退下。今天要見的女人不少,可得抓緊些了。等到下午還要送寶音使團離開明都。等到明天就要乘船南下澎湖了…到時候有的是時間和圣女相處。
“小愛(覺信)拜見明王殿下。”
兩個嬌滴滴的聲音打斷了陳德興的思緒,陳德興循著聲音望去,就看見一身道姑打扮的小愛和她的母親覺信尼姑,已經拜倒在地。
小愛這段時間和墨影娘一起,都在天道書院念書,小愛主修的是天道系,也就是天道教神學。這對出身宗教世家的小愛來說沒有什么難度,不到一年已經完全掌握了天道教的各種神學理論,而且還學到了一些后世的數學、化學和物理學知識,雖然都是皮毛,但也足夠讓這女孩子把陳德興當成天人來崇拜了。
至于覺信尼姑卻是從日本趕來的。這段時間,日本也接連出了幾件大事兒。首先是佐渡島發現大型黃金礦脈明王陳德興的預言成真!
覺信尼雙手捧著一個放了些散碎黃金的托盤,恭謹地擺放在了陳德興的面前,用極其恭順的語氣道:“蒙明王殿下法諭指點,佐渡島尋金終有所獲。這些金子都是在佐渡島找到的,是時茂公托貧尼帶來明都的。”
伺候在陳德興身邊的楊婆兒上前將托盤拿到了陳德興眼前,盤子里面只是些純度不高的碎金,已經提煉過了,鑄成了小石塊的模樣。
“找到金子就好。”
陳德興早就得到了任道興的報告佐渡島尋金取得成功還有一些附帶效應,鐮倉幕府執權北條長時和他的正室麻御前,嫡子義宗全都正式皈依天道!并且在鐮倉赤橋修建起了一座天道觀作為幕府給天道教的謝禮。還讓嫡子義宗拜任道興為師,學習天道教真理。
而此舉無疑遭致了信奉佛教的得宗北條時賴的不滿。根據任道興的報告,雖然讓出了執權一職,但依舊把持大權的北條時賴正在策劃北條長時隱居,由北條家的老前輩已經65歲的北條政村接任執權。
由此,本來還算團結的北條一族現在分成了兩派,一派是以北條時賴為首的得宗派;一派則是以北條長時和北條時茂(北六波羅探題)為首的極樂寺派。
其中得宗派維護佛教和神道教在日本的統治地位。而極樂寺派則改宗天道教,希望依靠天道教的支持讓北條一族名正言順成為武家領袖,而不是在自己頭上再按一個將軍,又在將軍上面再捧一個天皇。
“那么覺信你準備站在誰一邊?會皈依天道嗎?”陳德興望著仍然是一副尼姑打扮,卻沒有剃光頭的熟婦覺信。
覺信恭謹道:“貧尼自然愿意皈依天道,做明王殿下的信徒,只是日本一國佛教徒頗多,貧尼在佛徒之中頗有些基礎。若驟然改宗,只怕造成混亂。不如且將太一神位同佛像一起供奉…”
這算什么?腳踏兩條船么?可是現在的天道教聲勢已經起來了!
陳德興干笑兩聲:“我們天道教講究的是唯有太一,如何能同別的神祗共享香火?”
女尼姑聞言眉頭微皺,沖著身旁的女兒打了個眼色,小愛吐了吐舌頭,可憐巴巴地抬頭看著陳德興,卻不說話。
陳德興沉吟片刻:“覺信,你也不必叫小愛向孤王求情,孤王現在是請你皈依天道,將來又怎么會不重用你?若你有什么疑問,不如這樣…且隨孤去一趟泉州,見識一下我天道教的力量如何?”
小愛也柔聲道:“母親,明王殿下親口相請,您可千萬別拒絕。”
覺信尼本就有點相信天道教了,只是擔心驟然改宗會讓教團解體,現在自然不會將陳德興的邀請拒之門外。當下就行了一禮,道:“既然明王相邀,覺信敢不從命。”
陳德興輕笑道:“這就好,覺信,等你見識到我天道教的力量,自然會皈依的。到時候,孤王收你做入室弟子如何?”
覺信連忙拜伏行禮,“貧尼不勝感激。”
陳德興的學生有許多,軍校的學員,天道書院的學生,都可以算是他的學生。但是有名分的入室弟子卻只有一個高麗國的大臣柳璥。顯然,這個名分是用來籠絡外國大人物的。而歷史上本愿寺教團的創傷人覺信尼當然也是值得籠絡的人物。
此時此刻,幾個儒生打扮的人物正站在泉州城外的桃花山上面,仔細的用精心仿造的單筒望遠鏡,仔細的掃視著山下的一切。刺桐港內千帆云集,通往泉州城的官道上一輛接著一輛,都是裝滿貨物的馬車、牛車。泉州城北,都是一個個正著冒煙的火爐,有些是煉鐵的爐子,也有些是燒造瓷器的窯爐。在晉江沿岸,則布列著數十家船廠,都忙忙碌碌的在打造船只。
泉州不僅是一個商港,同時還是全世界最大的手工業制造中心。瓷器、鐵器和船舶的產量,肯定都居于世界首位。城內的織造坊所出的綢緞,同樣外銷到世界各國,產業規模僅次于臨安。
“沒有什么變化,和幾年前完全一樣!”蒲壽庚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感慨地道,“只是咱們蒲家在泉州的勢力,已經消散大半了。”
“并不是完全一樣!”蒲壽晟指著刺桐港外,一座剛剛落成的道觀似的建筑,“那座道觀,當初就沒有的。”
蒲壽庚知道自己的哥哥不會沒來由關注一座道觀,愣了一下便追問道:“那是一座天道觀么?”
“名義上是太乙觀,可是主持的人,卻是原來泉州明教的明使玉門十三郎方玉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