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嗎?
300余錦衣騎士,疾疾奔走在通往余杭門的道路上。他們胯下都是清一色的西域健馬,腰上挎著彎刀,馬鞍上掛著弩箭,人人都背一個大包裹,里面是一套柳葉甲、鑄鐵盔。清一色都是蒙古怯薛軍的裝備。不過他們打著的,卻是陳德興的將旗。
陳德興本人,則當先策馬走在隊伍前列。這300騎便是陪他入城赴宴的伴當了。
臨安行在是天子居亭,戒備自是森嚴一些的。當然不是說臨安城防如何堅固,臨安守軍如何精銳,而是規矩比較多。譬如規定外鎮之將無令不得帶兵入城——陳德興現在是外鎮將領,沒有樞密或是天子的命令,孤身入城是可以的,帶三五個伴當也沒有問題,但是帶上300人浩浩蕩蕩的入城,那就不可以了。
好在今天陳德興是奉旨入城赴宴,300個護衛伴當雖然多了些,但也不是太大的問題。只需將其中的一部分人留在城門洞外面就行了——這其實也是個形式,留下來的軍將根本沒有人看管,想要進城溜達也隨便,想和守城門的兵士嘮個家常也無妨。
皇宋立國300年,南渡也已經百年,各種規矩都已經松弛了,不過是裝裝樣子罷了。
比如在臨安看大門的守兵,都是世襲的殿前軍,雖然不乏高大矯健之輩,但是內里卻是空空如也。都是能吃不能打的貨。
最可笑的是,這位殿前軍既不披甲也不持弓。更不在城墻上布防——城墻多高啊,誰高興爬上爬下的。又不多給一文餉錢。
所謂守門,便是在城門口站一站,頂多拿把一人多高的馬槍裝裝樣子。原本應該是一個部防守的城門,頂多有半個隊的人在執勤,剩下的都不知道去哪里謀營生了…臨安的三衙軍兵將,除了最精銳的1000多殿前諸班直,其他人都是有第二職業的。否則靠趙昀發給他們的會子,大家伙都得去喝西北風!
這封建王朝的雇傭軍,基本上都是這個德行!有錢養著的時候都不一定不爛——譬如八旗天兵就硬生生養成了提籠架鳥的八旗子弟!而南宋的三衙軍倒沒有提籠架鳥。南宋朝廷可發不起那么多的旗餉,他們要養點兒真能打的軍隊呢!所以這些守老家的三衙軍現在都變成了臨安的大小商人和勞動人民了…
不過爛歸爛,想要整頓卻是不行的!前文已經說了,這三衙軍的軍將多是世襲,都是南渡后第一代三衙軍的后裔在充任。早就盤根錯節,成了個動搖不得的利益集團。誰要去觸動他們,準保沒有好下場的!
而且大宋官家的祖制,都是提防武將,收買士卒。武將要整頓軍隊會被認為有野心。下面的士卒混日子卻是天經地義的。官家根本不當回事兒。前線的情況還好些,臨安周遭的軍隊,都已經快100年沒有打仗了。誰吃飽了還練兵啊?
陳德興是臨安子,打小就在臨安長大。又是將門出身,家里面和臨安的武人都有往來,當然知道三衙軍是個什么德行——要不然他也不會想用3000人在臨安搞什么兵諫了。
此刻正值清晨。正是菜販子、米販子還有住在城外,卻在城內有份營生的苦力們入城的時候。官道兩邊還有不少早飯攤子。各種米面餅饃俱全,到處都飄散著香氣——擺攤的都是守城門的軍將或是家屬。別人可占不了恁般好的位置。人來人往真是熱鬧非凡,幾乎都要把道路擁塞了。
陳德興皺著眉頭四下打量,并沒有發生什么異常。城墻上一切如常,沒有伏兵隱藏的跡象。官道兩邊都是連片的房屋,茶樓酒肆各種商行鱗次櫛比,只看見老板伙計進進出出的忙碌,也不可能有什么埋伏。真要有埋伏那些老板伙計路人早嚇跑了!
陳德興將任道士招呼到了身邊,低聲吩咐:“劉陽已經潛入了,若有不測,他會親自來報信的。到時候就動手一搏,不要擔心某的生死!”
萬一的風險還是不能排除的!萬一理宗皇帝吃錯藥變成高宗了,陳德興一條性命就危險了。可是這風險卻不得不冒,因為奪門兵變這種事情,在白天動手不大合適。雖然臨安城的三衙軍不大經打,但畢竟有七萬之眾。
要是在白天動手,大家擺開來打,陳家軍就算能贏,也不可能把理宗皇帝留下來。他要是帶著升國公主和真金王子一塊兒跑了,陳德興非得氣吐血不可——將來陳德興就只能在朝鮮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公主和蒙古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這事兒,絕對是不行的!不僅是為了女人,還有蒙宋聯姻這事兒呢!要是蒙宋成了一家親,那他們會不會聯合起來打陳德興?真要那樣,陳德興海東開國的事業,可就成了泡影了。
所以奪門兵諫的時間就安排在了黃昏到夜間,這段時間三衙大兵大多回家吃飯,準備摟著婆娘去睡覺了,當官的多半在勾欄瓦肆里面和小姐行首吃花酒。樞密調兵的命令就算下達了,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人。而且越是訓練松弛,且沒有戰爭經驗的軍隊,就越是不敢夜間出動,就算勉強出動了也很難控制,容易一哄而散。
所以理宗和賈似道在今夜可用的,也就是少量守夜的三衙兵和1000多殿前諸班直。
而且夜間有警,御前諸班直肯定是不會出皇城平亂的,他們只會死守皇城不出。這樣能動用的就是守夜的三衙軍,不堪一擊!只要能在晚上控制臨安18個城門,占領御前軍器所和兵部的軍器監,再從市面上掠些財物去動員武裝城東的貧民,基本上就算成事了!
“大哥,放心好了!”任道士點頭領命,因為文天祥正騎驢走在前頭不遠,他也沒有再多說什么。反正用300人拿下余杭門是沒有一點難度的。至于官家擺鴻門宴什么的,可能性真是不大,恐怕連百分之一都沒有。
“相公,相公,皇城司和臨安府的人來報,說城東魔教有異動!”
廖瑩中這個時候正心急火燎的跑進賈似道的府邸,他的眼睛紅紅,眼圈黑黑的,一看就知道昨夜熬了個通宵——他是在都房值夜班來著。
“什么?”賈似道也已經起床了,剛剛洗漱完畢,正在用早餐,早餐是比較簡單的,就是十八碟小菜,十八碟點心,外加上大米粥。
“怎么回事?”奸臣猛地站了起來,也沒心思吃東西了,眉毛一挑,沉聲道,“皇城司那幫人向來是得過且過的,魔教在城東扎根總有百年,也沒見他們當回事兒,今天怎么會說有異動?”
廖瑩中抹了把額頭的汗珠子,一攤手道:“誰知道是怎么回事兒?皇城司只說城外貧民窟子里的魔教徒眾都聚集起來了,到處都在說什么明王出世,眼見著是要做反啊!相公,您看是不是要調三衙大兵去鎮壓?”
“當然要調兵啦!”賈似道跳著腳就往外面走去,“來人,備轎,某要去都房治事!”
三衙大兵是大宋官家的親兵,沒有樞密的命令,下面的管軍大將一個卒子也動不得,同樣沒有官家的旨意,樞密一樣指揮不動。當然,就算有了官家和樞密的命令,也不是馬上就能讓一幫子在擺小攤,扛大包,拉皮條或是拉船纖的三衙大兵們馬上武裝起來的…真正能動的,就是少量當值的兵士,七萬大軍中能有一萬人能在今天天黑前開動起來,已經是天幸了!
“相公,三衙軍還要防備陳家軍呢!”廖瑩中連忙跟上提醒,“除了守城門的兵,三衙軍能動10000人已經是多的的,陳家軍有3000,要少過10000人可對付不了!”
“知道,知道…”賈似道一邊走一邊說,“水旱十八門的守軍加一塊兒總有5000可用,調出3000就行了。城東的魔教徒能生多少事兒?現在關鍵是陳德興,只要他能聽話去當個空頭駙馬,他的3000兵就是朝廷的了。有10萬魔教逆賊也能平了!”
此時此刻,幾個明教死士,共乘著一輛牛車,正緩緩的駛入臨安城中。牛車的車廂是有暗格的,里面擺放了三天雷——其實就鐵砲,里面填裝的是配方比較正確的h藥,不過不是顆粒h藥,顆粒h藥的秘密,陳德興并沒有交出去。
這些鐵砲都是蒲壽庚通過特殊渠道,花費重金買來的——其實他已經買過不止一次了!作為海商,他需要給自己的船隊裝備軍器,要不然出海就是給海盜送錢了。
這次他買了100個鐵砲交給了劉孝元,劉孝元又都給了墨影娘,而墨影娘只拿出3個,剩下的97個,全都留給了城東貧民窟里的明教徒眾,預備在起義的時候用做殺手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