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火對火

　　“興奮你個仙人板板！”汪汪不待黎墨說完，搶先發動攻擊，巨大的釘頭錘在他手中像跟棍子一樣輕松，挾著呼呼風聲，劈頭砸下。

　　“嘭”地一聲，黎墨方才所立之處，已經被汪汪砸了一個磨盤大的圓坑，由圓坑向外、裂紋猶如蛛網一樣擴散開去。這里的地板全用青石鋪就，堅固非常，汪汪一錘就將其砸爛，可見其力之宏。

　　但就算是有開山之威，汪汪的這一擊還是打空了。

　　黎墨呢？

　　黎墨的灰色影子再次閃現，他立在汪汪背后，右手的匕首直刺巨人的后心。

　　汪汪頭也不回，將左臂向后一甩，臂上固定的巨盾就擋在了身后。匕首從巨盾上劃過，帶出一抹微光，黎墨皺了皺眉，立刻縱身向后躍去，如鴻燕般敏捷。

　　汪汪趁著這個時機，使出一式橫掃，但他的攻擊還是未能得手，巨大的釘頭錘再次擦著黎墨的衣擺撲了個空。

　　戰斗甫一開始，便如此動人心魄，驚險程度比上一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眾人都忍不住地凝神觀看，連呼吸都變得謹小慎微。

　　沒有任何熱身運動，戰斗便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

　　眾人只看到黎墨的身形越來越快，汪汪的巨盾、鎧甲上時不時閃過一縷微光，但汪汪揮出釘頭錘的速度，一直是那么快，汪汪舉盾和握錘的手，一直是那么穩。

　　汪公的眼中卻已有了擔憂。

　　汪汪的搏擊是走勢大力沉的路子，若是實力強過對手，自然便于碾壓，但黎墨敏捷刁鉆，又占據速度優勢，可以用無數的假動作來誘導汪汪、消耗汪汪的元氣。

　　汪汪不利久戰。

　　日晷上的日影就這樣移過了整整一個時辰。

　　汪汪滿身大汗，汗水貼著衣服和雙腿流淌下來，最后他每踩一步，就會產生一個濕漉漉的腳印。

　　他的皮甲也變得有些散亂，右側腰際的甲片更是高高地翹起來，不時露出內里被汗濕的單衣。

　　劫灰涂裝的皮甲雖然讓汪汪刀槍不入，但甲片連綴的地方仍是最薄弱的環節。黎墨通過有意識地破壞，剝除了汪汪右后腰的防護。

　　汪汪的動作也終于變慢了。

　　黎墨覷得一個機會，灰影一閃，避過汪汪的釘頭錘，墨染的匕首無聲刺向汪汪的后腰。

　　他的臉上不禁有了得意。

　　然而，在匕首刺出、招式已老之后，汪汪的速度忽然加快，一個側身避開了軟肋。匕首只在皮甲上劃出一道白印。

　　黎墨一瞬間明白過來，這是一個圈套。

　　他怎么也沒有想到，向來智商捉急的巨人居然也能在戰斗中耍詐。

　　巨大的釘頭錘猛砸過來，黎墨躲閃不及，被一錘砸在胸膛上，如斷翅之鴻般遠遠拋飛，瘦小的身軀落在了數丈之外，一動不動。

　　汪汪喘息稍定，緊握著巨盾和釘頭錘立在原地，警惕非常。

　　黎墨死了嗎？

　　圍觀的人們紛紛開始擔憂。但身為人父的舉父王卻面不改色，似乎長子的生死已與他無關。

　　“咳…”黎墨翻身咔出一口淤血，以手撐地，慢慢地坐了起來。“你很好！”黎墨嘴角帶血，卻不去擦，一絲殷紅掛在嘴角，配合著他更加狂熱的眼神，宛若一個嗜血羅剎。

　　“這么多年來，你第一次讓我嘗到了受傷的滋味…汪汪，你真的很不錯！”

　　“少羅嗦！”

　　兩人再次戰成一團。比方才整整一個時辰的鏖戰更激烈、也更驚險，惹得人群一陣陣驚呼。

　　關于黎墨為何生受汪汪一記重錘而不骨折重傷，嬴亦然看在眼里，心中也有了猜測。莫非黎墨佩戴了神骨？還是因為什么機緣像無忌一樣，吞下了神骨？

　　眾人在焦慮中又足足等候了一個時辰。

　　在這一個時辰里，汪汪的皮甲有多處被黎墨剝落，兩人激斗的中心區域地板也碎成粉末、揚起陣陣煙塵。

　　嬴亦然輕輕嘆了口氣…她發現汪汪真的快撐不住了。

　　一只灰蝴蝶從人群中飛了過來，場地正中激斗的兩人似乎吸引了它，灰蝴蝶撲閃著翅膀靠了上去。

　　但此刻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比斗的兩人。又有誰去看那只并不算漂亮的蝴蝶？

　　汪汪悶哼一聲，一條大腿被刺傷，血跡頓時滲透了褲子，向四周擴散。雖然傷的不重，但也有礙行動，降低了汪汪本就不算快的速度。

　　勝利的天平向黎墨傾斜了。

　　一刻鐘之后，汪汪的身上已經遍染鮮血，渾身上下，只剩頭盔和胸前背后的甲胄，其余的都在戰斗中被黎墨一刀刀割斷了系繩，散落在地上。

　　灰影閃爍，黎墨如風一樣從汪汪的腋下吹過，帶出一蓬鮮血。

　　“啊！”汪汪手臂再度受傷，終于拿不住武器，釘頭錘“嘭”地一聲落在了石板上。

　　不一會兒，汪汪連巨盾也失去了，他的丹田空空如也，在長達兩個多時辰的戰斗之后，他已先于黎墨耗光了元氣。

　　黎墨一腳踢在汪汪的胸膛上，竟將汪汪踢得倒退數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與此同時，黎墨也飛速地移動到汪汪的身后，一只腳踏著巨人寬闊的脊背，兩把匕首交錯而握，像一把剪刀一樣鉗住汪汪粗壯的脖子。

　　汪汪雖然裝備了頭盔和面甲，卻沒有喉嚨的防護。他渾身上下都在流血，兩條粗壯的臂膀不住顫栗著，根本無力再發動任何程度的反擊。

　　汪汪敗了。

　　一只灰蝴蝶輕輕地落在了汪汪的肩頭。

　　“我防風國輸了！快放開汪汪！”汪公愛子心切，越眾而出。

　　但黎墨的嘴角卻再度勾起邪魅的笑容。

　　人們通常很難想象一個殺氣濃重的孩子的模樣，因為那很反常，超出了人們所知的常理。

　　但在今天，他們不用想象，因為可以看到。

　　“敗，就是…死！”

　　“死”字出口，黎墨手臂運力，欲用匕首將汪汪的頭顱斬下！

　　“不！”汪公悲憤地大吼出來，一瞬間淚盈雙目。他子嗣雖然不少，卻對幺子汪汪寄予厚望，現在黎墨要殺他屬意的繼承人，這讓他怎能接受？

　　但他的悲憤、他的怒吼并不能阻擋冰冷漆黑的刀鋒。

　　眾人既驚且懼。一方面感慨汪汪與黎墨戰斗程度之激烈，一方面震驚于黎墨的心狠手辣。

　　身為汪汪好友的林子羿甚至來不及質問舉父王，因為黎墨的刀，真的很快！

　　但就在下一個瞬間…眾人再次驚訝地下巴都砸到了地上。

　　場中“嘭”地一聲巨響，黎墨被再度擊飛。他輕飄飄的身體像是炮彈一樣從汪汪身后射出，向來連睡覺也不離手的兩柄匕首亦掉落在地上。直到飛出十余丈后，去勢稍減，黎墨轟然落地，生死未卜。

　　啊？！眾人驚駭莫名。難道汪汪還有這樣的實力？

　　震驚之余，眾人再向汪汪望去，發現汪汪身后已站著個一襲青衫的少年，正運掌按在汪汪的頭頂，為他渡入元氣。

　　少年氣色極佳，容貌俊秀，英氣十足卻無咄咄逼人之感，身軀挺拔卻不粗壯，他甫一出現，立刻就吸引了丹朱女王祝融的目光。

　　祝融盯著這個溫潤如玉的少年，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連呼吸也變得急促了。

　　她已孤身領袖丹朱一國多年，向來脾氣火爆、幾乎沒有看得上眼的男人，為何一見到這個少年…竟然動了心？

　　“大國師！是大國師！”立刻有人認出了無忌。防風國的巨人們首先歡呼起來，汪公和石頭、木頭三個第一時間飛奔而至，聚集到汪汪的周圍。

　　在無忌的元氣滋潤下，汪汪恢復了些體力，傷口的流血也漸漸止住。他拉下面甲，對汪公點了點頭，以示無礙。

　　“大恩不言謝，今后大國師但有調遣，我防風一國赴湯蹈火、誓死相隨！”汪公高大的身軀像小山一樣跪倒在無忌身前。

　　“汪公客氣了，快帶汪汪去療傷吧。石頭、木頭，你們幫幫忙，看好汪汪。”

　　四個巨人很快就離開了。舉父王也早就派人將黎墨抬走，但黎影根本看都不看自己的兒子，任由手下將其抬下去。

　　林子羿不由問道：“難道你不關心兒子的死活嗎！”

　　黎影的眼中閃過一絲擔憂，卻是面色不改：“生是生、死是死，關心也沒用。”

　　林子羿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他還從未見過如此涼薄的父親。

　　“原來這就是你們四國擁護的大國師，果然不同凡響…”鷹鉤鼻子的隼天隱幽幽開口，“能夠依靠偷襲將黎墨擊敗，想來也是有一點本事的。”

　　林子羿冷哼一聲，并不理會隼天隱的冷嘲熱諷。

　　“雕題王此言差矣！”

　　隼天隱聞聲望去，發現反駁他的人竟是祝融。

　　“難道你沒發現，大國師是剛才那只落到汪汪肩上的蝴蝶變的？我本來還不打算承認他是我紫月森林的大國師，但是看到他之后，才明白不論我承認與否，他都是紫月森林、乃至天下的大國師！黎墨空有魅宗九階的實力，卻看不出那只蝴蝶的蹊蹺，就算是死也是死有余辜。”

　　祝融毫不吝惜地贊賞無忌，讓雕題王覺察到了一絲危機，他銳利如鷹隼般的目光在無忌身上看了又看，卻始終看不出什么深淺來，不由心驚。

　　幾人交談間，無忌已緩步走了過來。“諸位大王，你們好。”

　　不待嬴亦然答話，祝融先自迎了上來。“大國師蒞臨現場，不知可有訓示？”

　　“丹朱王言重了，訓示不敢當，我只是來看看這三場精彩的比武而已。”

　　“喔…大國師可愿來我丹朱國做客呢，關于控火術，我還有很多的疑惑，想和大國師探討探討。”

　　祝融不顧嬴亦然那足以吃人的目光，圍著無忌走了一圈又一圈，就像是女王打量著自己的孌寵。

　　“一定會的，但不是現在。”無忌頓了頓，“現在還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做，請女王見諒。”

　　他走到嬴亦然的身側，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輕松點。”

　　嬴亦然點了點頭，向前邁出兩步：“丹朱王，接下來…該我們上場了。”

　　祝融當然瞥見了無忌注視嬴亦然時的溫柔目光，她不知為何，心中竟生出了淡淡的醋意。

　　“不…依照我們的約定，應該由我來挑選對手。”

　　祝融邁開步子，款步走向場地中央，她容貌艷麗、身材極佳，僅僅是行走之間的裊娜風姿，已讓許多男人流出了口水。

　　待到她走至中央位置，便驀地轉過身來，伸出一只裸露著的胳膊，這條胳膊秀長有力，小麥色的肌膚在陽光下尤其誘人：“我祝融代表丹朱國，挑戰梟陽！”

　　嬴亦然應聲而出。

　　她雖然也是容貌姣好、身材倍兒棒，但衣著就保守得多了，并不如祝融那般光芒四射。

　　祝融很火爆，從頭到腳、那是由內而外的自負和驕傲。

　　嬴亦然的心里也有一團火，但年未弱冠便已歷經大變的她，心性早就變得成熟穩重，心里的那團火已經很久沒有被人們見到了。

　　兩位女王相距十余步站立，都是一動不動、緊盯著對方。

　　她們都明白，這場比試不僅僅是兩人之間的勝負之戰，更是決定紫月森林八部聯盟盟主的歸屬之戰。

　　梟陽、丹朱兩方現在各勝一場，雖說林子羿的戰勝和汪汪的戰敗都出人預料，但這樣的結果既然已經產生，眾人就會去嘗試接受它。

　　可是對于嬴亦然和祝融之間的戰斗，眾人根本無從預料。

　　嬴亦然是玄境大圓滿的實力，祝融也早已達到火宗九階。

　　嬴亦然可以變身赤焰獸，祝融亦是丹朱國內控火造詣極高的佼佼者。

　　就算是目光不局限于個人的武藝，考量兩人的統馭能力，也根本分不出高下——嬴亦然文武兼修，早就在羽民國與龍驤軍團的戰斗中證明了自己，祝融身為丹朱女王，數年來率領丹朱國在紫月森林南部戰無不勝，甚至能夠硬撼夸父國與犬封國聯軍。

　　兩人著實勢均力敵。

　　隨著場中兩人的對峙，圍觀的人們也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只有無忌神色如常，顯示出與眾不同的鎮靜，也許他根本就不在乎這場比試的勝敗，又或者…他早已知道這場比試的結果？

　　偌大的場地變得極其安靜，入耳的僅有微風拂過的輕響，但就在這個時候，祝融忽然笑了。

　　她笑得眼睛瞇著、眉毛彎彎，像是一對月牙兒。

　　她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亂顫。

　　祝融笑了好一會兒，終于停下來道：

　　“這么比太沒有意思了，玩點花樣如何？”

　　“奉陪到底。”

　　“梟陽王好氣魄。”

　　祝融贊了一聲，右手平平揮出，身前憑空生出一團火焰，這團火焰不住跳動，在眾人的眼中變幻著形狀，最后形成了一個偌大的鳳凰圖案。

　　眾人一陣驚呼。

　　就算是刨除火屬性加成，單論這份將氣勁外放凝結的功力，也足以令祝融在紫月森林里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