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忌又驚又喜。
他沒想到林子月能在這種情況下入靜,而且入靜極深。他不僅能聽到她的呼吸變得綿長深沉,而且能感覺到她的心跳也變慢了。這是深度入靜的跡象,也是最能頓悟的時刻。
不過,這卻不是一個好時機。
殷郊派人去找石頭等人,自然是要拿他們來要挾他。看來殷郊為了對付他,對他做過深入的調查,知道他不會輕易放棄石頭等人,哪怕他們只是侍從,否則不會在這個時候分散兵力,做出這樣的安排。
可是,林子月入靜,沒有人守護,也是非常危險的。萬一殷郊派人爬了進來,入靜中的林子月幾乎沒有反抗的能力。
無忌左思右想,無法決策。
他只能坐在一旁,靜靜的等待著,盡可能讓自己也靜下來。一邊傾聽著外面隱隱約約的聲音,一邊祈禱著石頭他們藏得好,別被殷郊的人找到。
他已經深入地下,無法再聽到殷郊的聲音,無法做出及時的反應。
不知過了多久,林子月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感覺到她的心跳加快,無忌連忙站了起來。“怎么樣?”
“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林子月抬起頭,看向無忌的方向,莞爾一笑。“我也能看到你了。你的心跳得好快,是不是在擔心石頭他們?”
無忌一怔,不太明白林子月的話。“你是看到的,還是聽到的?”
“這有什么區別嗎?”林子月反問道,過了片刻,她又道:“既看到,又聽到。哥,我能感覺到你說的那些變化了。前面應該有個洞,我們能從那里爬出去。不過,天黑了。風有點涼。”
無忌眨眨眼睛。羽民國箭手通常視力過人,林子月早就是道體,又吃了那么多歸元丹,在視力先出現突破,他可以理解。怎么她的聽覺和觸覺也有這么大的提升?
沒給無忌太多的思考時間,林子月拿起弓箭,從無忌身邊擠了過去,在狹窄的山洞里艱難的前進。
果然,沒過多久,前面出現了一個窄窄的出口。不過洞口狹長,即使是側著身子也很難擠過去。無忌打量了一下,拔出魚腸,就準備用魚腸拓寬洞口。
“別動!”林子月伸出手,按住了無忌,拿起了弓,搭上一枝箭。“前面有人。”
無忌立刻停住,化身壁虎,從狹縫里爬了出去。又化作人形,現出法相,手持六口名劍,護在洞口。
一出山洞。他立刻發現了疑似目標。八百步外,有兩個紅色的人影:一個粗壯,一個纖細,粗壯者拖著纖細者而行。
他們是誰?沒等無忌搞清楚。一枝羽箭射出了石洞,消失在黑暗之中。
緊接著,又是一枝羽箭射了出去。只是方向略有變化。
無忌皺起了眉。這時,身后的石洞里傳來一聲低喝:“快,去救陽陽!”
話音未落,那個粗壯的身影一個踉蹌,撲倒在地。無忌悚然驚醒,不假思索,化作獨角巨獸,在崎嶇的山路上狂奔起來。
急促的蹄聲在山路上響起,回蕩在山谷之間。
夜空中,有風聲驟起,兩個黑點從遠處疾馳而至。
無忌不予理解,也顧不上掩飾身形,穿山越澗,像一道閃電,沖向那個纖細的身影。
一聲鷹唳,打破了夜空的寧靜,兩頭蒼鷹展開巨大的翅膀,盤旋而至。一頭斂翅撲向無忌,一頭撲向對面的人影。
勁風撲面,兩只鷹爪迎面抓來。無忌怒吼一聲,低下了頭,再一次發力。
蒼鷹鐵翅一抖,變了個方向,避開了鋒利的獨角,伸爪抓向獨角獸的脖頸。
鐵爪如鉤,如果被它抓中,不死也會重傷。
無忌不避不讓。他有神骨護體,鷹爪再強,也無法傷害他。相反,他就是要與這頭鷹纏斗,給林子月創造偷襲的機會。龐大的身軀卷起的風聲,急如驟雨的蹄聲,都不過是障眼法,為的是掩蓋真正的殺機。
鷹的視力雖好,夜視能力卻一般,事起倉促,它們未必能及時發現林子月的箭。
這就是林子月的機會。
鷹爪抓住了獨角獸的脖子,卻沒能刺破皮膚,一道微光閃過,擋住了鷹爪的攫擊。就在蒼鷹懊喪,伸出另一只爪子,抓向獨角的背脊時,背后風聲突起。
一枝羽箭刺破夜空,突然出現在他身后,射穿了它的身體,又從它胸前射了出來,帶著一溜血珠。
蒼鷹慘唳一聲,顧不得再抓獨角獸,振翅欲起。
就在這剎那間,獨角獸身體猛扭,化作人形,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現出法相,手持六口名劍,借著扭身的旋轉力量,車輪般的斬下。
頃刻間,受傷的蒼鷹被斬成十三塊,鮮血四濺,染紅了山路。
無忌一擊得手,高高躍起,再次化身獨角獸,躍過一塊巨石,低下頭,撞向那頭剛剛準備落地的蒼鷹。
蒼鷹見勢不妙,只得放棄了地上的獵物,振翅再次飛起。
在它雙翅掀起的風聲中,一只羽箭悄無聲息地破空而至,穿透了它的翅膀,將它釘在一棵大樹上。
無忌飛身撲上,化作人形,現出法相。不過,這一次,他沒有亂劍斬殺這頭鷹,而是用兩只手扼住了他的脖子,另外四只手掄起來,一陣亂打。
那頭鷹被傷了雙翅,雖然沒有立刻斃命,卻也被這一頓亂拳打得暈頭轉向。
趁著它搞不清狀況的機會,無忌一手按在了鷹頭,將一道意念注入它的識海。與此同時,背后的四只眼睛緊張的注視著天空的情況。
也就是那么一兩息的時間,又有兩頭鷹飛到。更讓人心驚的是,一個人形身影出現在虛空中,以難以想象的速度靠近。
無忌眼中透出難以名狀的狠戾。他轉了個身,將那頭奮力掙扎的蒼鷹舉起來,擋在自己,向旁邊的山澗奔去。即使奔跑中,他的兩只手依然扼著鷹的脖子。一只手蓋在鷹頭上,意念化作無數道針,在鷹的識海緊張的搜尋。
他要找到鷹變形的秘密。如果不能飛,他會永遠處于被動挨打的局面,只能在地下潛行。一次兩次可能靠運氣逃過去,時間長了,只要一次失手,他就會成為殷郊的獵物。
要想與鷹斗,就必須變成鷹。
殷郊閃電般的掠到,一眼看到了和鷹糾纏在一起的無忌。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二話不說,俯沖而下,伸手一指,指向無忌。
就在這時,三枝羽箭破空而至,封住了殷郊俯沖的路線。
殷郊皺了皺眉,伸手連點。
三道指風準確的點在羽箭上,將羽箭擊為兩斷。
緊接著,殷郊再一次伸指點向無忌。
有嘯聲起。威勢絲毫不亞于離弦之箭,一道勁風射向無忌,射向被無忌扼住脖子,舉在頭頂的那只鷹。
無忌依然沒有放手。只是突然變向,以一個夸張的幅度避開了殷郊的指風。
他有過人的目力和強悍的計算,能夠提前估算出殷郊這一指所點的位置,也因此能夠在不改變奔跑方向的情況下。讓開要害位置。
“噗!”指風穿過了蒼鷹的身體,擦著無忌的腰肋,在他身邊的一塊巨石上射出一個三尺多深的洞。洞邊的石頭被崩碎。撞向無忌的腰背。如果不是無忌有神骨護體,僅是這些碎石,就能重創他。
蒼鷹的身體被指風所傷,爆出一個血洞,再也控制不住心神,尖聲慘叫。
無忌卻顧不上看他,也沒心思去取他的性命,他就地一滾,猛的竄了出去,跳下懸崖,同時厲聲大喝:“陽陽,快跑!”
景小陽如夢初醒,化作一只壁虎,迅速鉆進了石縫。
殷郊也沒在意她,只是隨手點了兩指,射出兩縷指風,便向墜落山崖的無忌追去。對他來說,景小陽不足為慮,抓住無忌,殺死無忌,這才是值得他關注的事,而且是唯一的。
兩縷勁風射出,一塊巨石被擊得粉碎。景小陽被碎石擊中,痛徹心肺,卻沒時間叫痛,拼了命的向崖石深處爬去,留下一路血跡。直到爬進黑乎乎的縫隙里,她才松了一口氣,摸出兩顆歸元丹塞進嘴里,伸著脖子,干咽了下去。
小紫月和倪玉蘭從秦川山莊出來時背著大包小包,景小陽心疼她們,分擔了幾個,其中一個錦盒裝的全是歸元丹,被景小陽塞在腰間的褡鏈上,此刻正好用來救命。
歸元丹入腹,化作一團元氣,滋潤著景小陽的經絡和筋骨,景小陽怦怦亂跳的心這才稍微安定了些,豎起耳朵,傾聽外面的聲音。過了片刻,她又化作壁虎,悄悄的爬了出來。
外面已經沒有活物,只有一個漢子倒在地上,胸口有一個拳頭大的血洞,已然氣絕。景小陽認識他,就是他抓住了她,又拖了她一路,還搶走了她身上的包裹。
現在,那些包裹散落在尸體旁,沾了不少鮮血。
景小陽四處看看,將包裹重新背了起來。就在這時,一只羽箭呼嘯而至,嚇得景小陽一哆嗦,沒等她反應過來,羽箭“噗”的一聲射進了她身邊的一塊巨石,箭矢深入石體,箭羽嗡嗡作響。
箭桿上纏著一根絲絳,持著一塊玉片一樣的東西。
景小陽眼睛一亮,順著箭桿的方向看了看,取下玉片,背起包裹,向羽箭射來的方向奔去。
遠處的山崖上,一個少女持弓而立,一頭飛天辟邪站在她的身旁,威風凜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