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重逢

　　水聲隆隆，白沫翻滾，蓋青的眼神卻慢慢的收縮起來。

　　無忌一直沒有浮出來，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蓋青慢慢的拔出了腰間的長劍，手臂微微向后，劍指斜指大地。他慢慢的轉動著脖子，打量著四周。他的脖子又細又長，輕松的就轉了大半圈，然后又慢慢的轉向另一個方向。

　　前后左右，盡收眼底。

　　什么也沒有。

　　最后，他把目光重新轉向水潭，凝神細看。在飛濺的水花中，他看到了一片破布隨波逐流。他慢慢的抬起頭，看向瀑布后面青黑色的石壁。

　　那里黑黝黝的，仿佛藏著一頭猛獸，卻又什么都沒有。

　　蓋青手腕輕抖，劍尖敲擊腳下的石頭，發出叮叮的聲音。這聲音雖然不怎么響亮，卻像一柄利劍，穿過了水幕，即使瀑布聲如洪鐘，也無法蓋住。

　　瀑布后，無忌捂著鮮血橫流的額頭，看著眼前的老人和少年，張了幾次嘴巴，都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幸免于難的，他只知道抹去滿臉的水珠，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是模糊的人影。當他適應了洞里的光線時，他卻無法確定這兩個人是不是他要追的那兩個人。

　　老人還是那個老人，依然沉默寡言，像一塊石頭。可是眼神卻變得湛然有神，仿佛是一把鋒利的小刀，直刺人心。

　　少年…似乎還是那個美少年，但是他的樣子有了變化，還是漂亮得像個娘們，卻多少有些狼狽。眉毛卻似乎被水化開了，一道淡黑色的水跡沿著他的臉頰蜿蜒流淌，看起來有些詭異。不過更詭異的是他的脖子，一塊皮膚剝落，在他的脖子邊晃晃悠悠，卻沒有一絲血跡。因為角度的原因，無忌看不到這塊皮的下面有什么不同。

　　少年渾身濕透，衣服貼在了身上，從若隱若現的體形來看，無忌更覺得他不男不女了。

　　究竟是女扮男裝，還是個娘炮？

　　連無忌都說不清楚，為什么在這個時候，他還有閑情逸志關心這個問題。

　　少年被他看得不舒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他的鼻子，嘴唇動了動，似乎在罵他。至于罵他什么，無忌就猜不出來了。他只是覺得少年的嘴唇蠻性感，手指也蠻漂亮，白白嫰嫰，又細又長。可惜，這些都不足以讓他判斷少年的性別。

　　“叮叮！叮叮！”有清脆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少年神情一凜，身形一動，就準備沖出去。

　　老人伸出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無聲的搖了搖頭。少年無奈，慢慢的又坐了回去，再次狠狠的瞪了無忌一眼。無忌咧了咧嘴，想笑一笑，卻扯動了傷口，痛得呲牙咧嘴。他這一路滾下來，雖然命大沒摔死，卻也受傷不輕，感覺渾身的骨頭都摔成渣了，動一動都疼得撕心裂肺的。見他痛得眉眼都移了位，少年有些不忍，伸出手指在他身上戳了兩下。

　　無忌頓時覺得一道暖流涌入身體，渾身的疼痛瞬間變得輕了幾分，輕輕的吐了一口氣。嘴剛張開，就被少年捂住了。少年一手捂著他的嘴，一手豎起一根手指，擋在唇前，又指了指外面，示意他不要出聲。

　　無忌會意，連連點頭。

　　一直低著頭坐在一旁的老人忽然抬起頭，看了無忌一眼，將手伸入他的懷中，掏出了那面銀牌，盯著無忌。無忌無奈的咧了咧嘴。“懂了？”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無忌吃了一驚，本能的看向老人。少年不準他說話，老人怎么這么大聲，他不怕被外面的人發現嗎？很快，他又發現，老人并沒有說話，因為他的嘴一直沒動。

　　“不用緊張，我是在用意念和你溝通。”老人盯著無忌，微微一笑，隨即面皮一陣抽搐，捏起拳頭，用力的堵在嘴邊，蒼白的臉也脹得通紅，仿佛能滴出血來，好半天才恢復了平靜。

　　用意念溝通？無忌怔了半晌，總算恢復了冷靜，眨巴著眼睛看著老人。他可不會意念溝通這么高大上的技術啊。

　　“你在腦子里默念就行，不用說出來，我就能感應到。”老人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無忌注意到了細微的區別。這個聲音的確只出現在他的腦海里，而不像說出來那樣有回音。

　　無忌定了定神，將自己從銀牌上領悟到的秘密告訴老人。老人目光閃輝爍，眼神中多了幾分驚訝，轉手將銀牌交給了少年。兩人互相看了看，然后少年笑了笑，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又有意無意的瞟了無忌一眼。無忌也不知道他們要打什么啞謎，但是他明顯的感到氣氛沒有剛才那么沉重了。

　　“叮叮！”外面又響了幾聲。

　　無忌向外看去，透過水幕，他看到了一個模糊的身影。他想起了那只蒼鷺，隨即又想起了趙虎他們，連忙用默念的辦法告訴老人：后面還有追兵，其中包括趙虎和他的好朋友杜魚——一個犬命少年。

　　老人的眉頭皺了起來，仿佛終于搞明白了什么難題似的。他用意念問道：“還能站起來么？我們需要你的幫助，外面那人是個高手。”

　　無忌試了試，雖然疼得很，勉強還能站起來。

　　老人指了指洞口，示意他走出去。無忌雖然不太明白，卻還是站了起來。很顯然，這兩人先躲在這里，他是后來的，而且沒有他們幫助，他早就摔死了。這時候出去，就算被那只蒼鷺殺死，他也沒什么好遺憾的。他一步步的挪了出去。雖然只是幾步路，他也極力控制，但是依然痛得他滿頭大汗，忍不住悶哼出來。

　　瀑布“嘩啦”一聲響，一道劍光刺破水幕，瞬間就到了他的面前，直指他的咽喉。

　　無忌瞪大了眼睛，卻動彈不得，眼睜睜的看著劍尖刺到。

　　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上，一道柔和的力量將他推在一旁，然后貼著長劍疾伸而出。“呯”的一聲，剛剛闖進洞來的蓋青倒飛而出，再次擊破水幕，消失在洞外。

　　這一切快如閃電，無忌都沒看清怎么回事，勝負就見了分曉。他只覺得眼前一花，少年就不見了。洞外“呯呯”兩聲響，接著一聲厲嘯響起，又迅速的消失。無忌張大了嘴巴，剛想問，“嘩啦”一聲，少年又沖了進來，一手提起無忌，一手提起老人，返身掠出了山洞，順著山坡向下飛奔。他敏捷得像頭豹子，在亂石間輕盈的縱躍著，比起無忌的連滾帶爬不知道優美了多少倍。

　　山坡上，趙虎、杜魚等人露出了身影。

　　山谷中，一只蒼鷺在空中盤旋，發出凄厲的鳴叫。

　　天空中，一朵燦爛的煙花盛放，化作一只巨大的黑鷹，久久不散。

　　無忌看著眼前的一切，驚得目瞪口呆。他想說著什么，卻被少年的跳躍顛得頭暈老脹，氣息不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看到一片墨綠色撲面而來，緊接著頭頂一暗，眼前再次一片漆黑。

　　他們沖進了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