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方蓮池,看起來也不過百丈方圓,上面浮滿了枯萎的蓮花,但池水竟然出了奇的深,方行、大金烏、厲紅衣、厲嬰、韓英、王瓊等人,皆身具修為,可以凝息下潛,速度極快,也足足用了一柱香左右的功夫,才堪堪潛入了池底,再由大金烏于池底推洐,尋到了一片豎立于池底西南方向的一塊“兩界碑”,而后圍繞在一起,將法力灌入其中,登時天旋地轉…
陰冷的池水消失不見,一片幽冥詭異之地出現在了眼前…
不知有多廣闊的一處空間,茫茫不知其邊界所在,空中,赫然有六道巨大的塑像上頂蒼穹,下接幽冥,同時伸出了手掌,按向中間,護住了最中間位置的一片符文之海…
那六道巨大的塑像,一人頭懸王冠,氣蘊如天,身周星辰盤繞,自周圍透出了一股子冥冥不可知的意蘊,腰間懸著一道方正寬直的巍峨古劍,氣息渾然,彷佛代表了不可抵御的上蒼力量,此塑像背東朝西,正面對著方行等人,眸子里淡漠無情,似乎亙古不變,冷眼觀蒼穹。
第二人,則是身穿布衣直綴,清清朗朗,帶著蓬勃朝氣,目光清朗,眉頭緊皺,既堅毅又清澈,左眼睿智,右眼卻顯得迷茫,左掌探向前方,按著中間那外形隱約顯化出了一朵蓮花模樣的符文之海,右手卻堅握成拳,收在腰間,彷佛在緊緊的抓住了什么,永不放手。
第三個,則赫然非人形狀,怪模怪樣,九頭四臂,長長的舌頭自嘴巴里探了出來,卷在空中,背后亦生出了長尾,橫掃如鞭,兩條腿上亦覆滿鱗片。腳趾生滿倒鉤,整個的模樣,兇殘暴戾,嗜血猙獰。表情皺在了起來,顯得痛苦扭曲,但偏偏目光卻是一副平和溫柔形狀。
第四個,則是佝背塌胸,一身的煞氣。腹部高高鼓起,青筋暴露,彷佛要爆開,胸前脅骨卻節節凸顯,像是餓了幾百年一般,眼中兇氣大作,目光渙散,又似乎它將一切都收在了眼底,那副饞涎欲滴的模樣,彷佛要把天地都吞入自己腹中。但仍然欲求不滿的兇兇殘模樣…
而第五個,卻生得雙生雙面,一男相,一女相,女相俊美如仙,手持凈瓶,瓶中生著一朵徐徐綻放的蓮花,男相卻兇惡如鬼,身邊有長蛇盤繞,嘴巴大張。兇殘至極,而這一相,無論男女,都是目光剛毅。直視前方,身上的長袍飄飄灑灑,御風而張,顯得又飄逸又冷漠。
第六個,卻是一頭冠高冠的巍峨男子相,身材偉岸。身披長袍,袍子上皆是山河紋理之相,左掌按向前方,守護那蓮花狀的符文之海,右手卻向下虛按,掌下赫然有一座牢籠虛空浮立,而在牢中,無盡的惡鬼拚命掙扎,急于擠出來,更為可怖的則是,牢籠已破了一個角!
便是這六座塑像,共同拱衛了那蓮花之海,也鎮住了周邊虛空,既威嚴,又神圣…
“這是…六道神像!”
厲紅衣凝神遠望,漸漸變了臉色,低聲解釋:“我曾熟讀經義,以求化解鬼國功法的煞氣,克制我弟弟體內的兇氣,曾經讀到過,曾經的佛門西天界,共分六道,分別是:天人道,眾生道,妖魔道,修羅道,餓鬼道,地獄道,并非真的有此六道,而是代表了六種理念,將天地萬千生靈涵蓋其中,以我看來,這六尊塑像,正與佛經上記載的六道相合,乃是六道化身!”
“既與佛門有關,看樣子來對了地方了!”
方行冷眼旁邊,然后看向了旁邊的大金烏。
大金烏平時油腔滑調,到了關鍵的時候也從不掉鏈子,這時候已經展開雙翅,化作一道金芒在周圍繞了一圈,腹下的兩只爪子一直在飛速的掐算,末了回到了方行身邊,沉聲道:“猜的沒錯,這里便是接引古剎核心大陣的外圍,與道家法陣以八為基不同,佛門大陣乃是當年的燃燈禪師推洐到了極致,另辟蹊徑,卻是以六為基,而這六道神相,正好合成了一道佛門大陣,而且并非外陣,而是守護里面那蓮花狀符文之海的陣外之陣,欲入其間,須先破這陣外陣!”
“如何破法?”
方行問的直接,懶得聽此陣原理。
大金烏凝神道:“你且將此陣紋理走勢告訴我!”
方行點了點頭,凝神運轉了陰陽神魔鑒,眼中無盡符文閃現,口中道:“天人道神像陣紋自北至南,眾生道神像陣紋自西至東…奇怪,每道陣紋皆是橫亙虛空,少有變化…”
“這可就有點難辦…”
大金烏眉頭皺了起來:“這是死陣鎖空法啊!”
旁邊人都皺著眉頭看向了他,厲嬰罵道:“少他么賣弄,趕緊說啊!”
大金烏道:“我說個屁,這種陣法是最讓人頭疼的,普通的大陣皆是變化無數,生生相息,時時不同,玄奧復雜,但也為了能讓大陣生生運轉,必會留下一道生機,而這種死陣則不然,直接以神力封鎖鎮壓,一點空隙也不留,簡單來說,一個像是九連環,一個就是把大鐵鎖!”
方行道:“鐵鎖也得給他捅開啊!”
大金烏道:“我當然知道了,不過這把鎖不好開啊,除非…”
也就在此時,方行身邊漂浮的金色劍靈嗡嗡作響,奇異的金屬顫音形成了一個人的聲音:“小九哥,桑兒姐姐說要破這一類的大陣,無法僅憑推洐達成,必須硬碰硬,此乃陣外之陣,若欲入此陣里面的符文之海,便必須同時斬斷這六尊神像的防御神力,他建議你們六人分路,一人前往一尊神像,找到辦法,斬斷神力,便可以得到機會,直接深入里面的符文之海!”
眾修聞言,都看向了大金烏。
而大金烏也眼神低沉,嘶聲道:“惟有這辦法了,分路吧!”
眾人皆知此行兇險萬分,但也知道形勢緊急,不知道什么時候神秀小和尚就被煉化了,而且自己既然來了,便沒有退縮的道理,便拋卻了雜念,同時點了點頭,朝六尊神像看去。
“哈哈,那尊餓鬼道神相一瞧就與我投緣,你們就別和我搶了!”
出人意料的,倒是厲嬰第一個笑了起來,模樣得意,就要直接朝那餓鬼道神像飛去。
“呼!”
在這一刻,厲紅衣忽然欺身過來,伸手向厲嬰拍去。
“姐…怎么又打我?”
厲嬰嚇了一跳,身形就想往方行身后縮。
但厲紅衣卻只是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道:“小心,你可以吃鬼,但不可讓你吃了你!”
厲嬰呆了一呆,半晌才呆呆點了點頭,道:“哦,知道了!”
而厲紅衣則也轉過身來,道:“地獄神像,鎮壓惡鬼,便由我去好了!”
大金烏則翻著白眼道:“妖魔道指的不就是大金爺我么,那就我去!”
眾修都沒有意見,厲嬰本是九世鬼身,去對付那餓鬼道神相正是合適,而厲紅衣硬生生把她這個身為惡鬼,煞氣無盡的弟弟鎮壓了這么多年,去對付那地獄道神像也是熟門熟路了,而大金烏更是幾人中惟一的妖怪,沒有比他更合適妖魔道的,這三人,倒是幾乎不用考慮…
“那修羅道神像甚是不凡,便由我去斬了他!”
韓英也在此時開口,手持長槍,信心滿滿,不過王瓊卻閃身過來,攔在了他身前,淡淡道:“我倒覺得那修羅道神像與我心境很是相似,大概也是冥冥之中的緣份,還是我去!”
“那我換一個!”
韓英看了王瓊一眼,沉默半晌,沒有爭辯,靜靜的看向了剩下的兩座。
“那天人道的神像我一看就不順眼,一副欠揍的樣子,就由我去,你選另一座!”
方行回答的更利索,直接留給了韓英那座眾生道的神像。
眾修聽了,卻也是笑而不語,自然知道方行說的滑稽,實際上也是考慮到了六尊神像的強弱問題,雖然此時尚不解六尊神像是否像傳說中那樣分出了強弱,但若有的話,那自然便是號稱為六道之首的天人道神像最強了,要去斬斷神像的神力,也必然是此像最險。
“隨便!”
韓英懶得爭執,知道這不是爭執的時候,但還是忍不住回了句:“我并非此間最弱!”
眾修都白了他一眼,心想到了這會了,怎么還傲嬌起來了…
“如此,那就走吧,記住了,速戰速決,越快越好!”
方行低喝了一聲,而后六子同時飛身而起,化作六道神芒,直奔六尊神像而去。
方行直沖向了那正對著他的一尊天人道神像,愈是靠近,愈覺得此神像高大,自己在他面前,竟像是只有蒼蠅般大小,直飛到了他的額頭,才發現自己甚至還不如他頂上王冠上勾勒出來的一粒珍珠般大,不過也在此時,已經看到了此神像額頭正中間,竟有一塊小小的明鏡。
那明鏡光華氤氳,平若仙湖,正緩緩映出了他的身影,纖豪畢現…
“真是個美少年啊…”
方行看著鏡子里的那個一身漆黑,破爛僧袍,頭發逢亂的男子,滿意的轉了轉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