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行一通叱罵,把北冥清荻罵的說不出話來,她本也不認為自己做的是錯的,此前曾料想方行會叱責自己為了佛子與他為敵,心間早有了解釋之辭,畢竟私情為末,大義在先,卻沒想到,方行根本就不在意什么大義不大義,甚至自己騙了神秀過來,他也不在意,反倒是看到了自己兄長對神秀用刑而自己不曾阻止一事大發雷霆,卻正與神秀此前勸誡自己的話吻合了。
這讓她心間一時想到了很多,木木訥訥,久久說不出話來。
而周圍其他的凈土修士、古族子弟乃至彼岸寺的護法僧眾等人瞠目結舌的則是他對北冥一族神子,功德譜上有名的真身羅漢北冥梟所做的事情…若說第一次是因為他躲在遠處偷襲,導致北冥梟反應不及被他打落山谷的話,那么這第二次又是怎么回事?
幾乎是連看也沒看就一彈弓給打飛了啊…
那份輕松灑脫,渾如壯漢一腳放倒了頑童,這實力也忒可怖了。
北冥梟畢竟也是古族神子之一,代表了凈土小輩的尖尖兒,怎么可能這么不中用?
一時間,還真對這個小魔頭產生了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哪怕明知他靠的是手里的那桿彈弓以及符石,但這份戰績,畢竟驚人到讓人心慌了。
“此事是我不對,心間也著實有愧,但為了大局,也不得不如此,我并不奢求你諒解我,只希望表弟你快些放了佛子,莫要再繼續鑄下大錯,自絕于凈土了…”
良久之后,北冥清荻才苦笑了一聲,低聲說道。
“你都把小和尚抓啦,我想不放人也沒辦法!”
方行氣呼呼的說道,目光兇蠻的掃了周圍對他虎視眈眈的眾修一眼:“都給我老實點昂,現在你們佛子好端端的在這里。如果不想小爺我手一哆嗦砍了他的腦袋,就乖乖的把我神秀師弟放了,等我們離開了你們魔州的領地之后,我就把他也放了…小爺說話一向算話!”
“孽障。你劫擄佛子,已是罪惡滔天,還敢討價還價不成?”
虛空之中,一個枯瘦的僧人金剛怒目,大聲喝斥。正是彼岸寺護法僧人之首佛印。
“滔天個屁,我就帶你們家佛子出去玩一圈怎么啦?”
方行翻了個白眼,打神弓往上舉了舉,卻嚇的四下里的僧人同時向后縮,不過方行卻只是把打神弓背在了背上,而后大聲道:“明人不說暗話,在這里把你們佛子放了,當小爺是傻子嗎?萬一你們一塊沖上來了怎么辦?我現在把他帶過來,就是想讓你們看看他還活著,想要我放人。那不可能,等我回了神州領地再說,不然就索性一拍兩散,你們宰了神秀,我宰了他!”
蠻不講理的態度一時讓凈土諸修無語,神秀更是差點哭了出來:“師兄啊,可別玩真的…”
“呵呵,你是想與我等講條件不成?冇”
那枯瘦僧人先在空中,向黑衣佛子施展了一禮,以表不敬。而后冷冷的抬頭向方行看了過來:“孽障,速速放了佛子,離開吧,彼岸寺答應。此次不與你為難,但下次…”
“哎呀,講條件啊?”
方行打斷了他,索性坐了下來,道:“也不是跟你吹,真要講我能跟你講一天!”
這一副準備長談的架勢擺起來。滿臉的兇蠻不屑。
無賴之人本就難纏,更難纏的便是本領又大又無賴的人了,方行自然不可能這么輕易的放了佛子,非得好好跟對方談談條件不可,就不信對方能拿自己怎么著,畢竟佛子就在自己手里,如今面對面站著,他們敢打神秀一下,他就敢打佛子兩下,倒看看誰能玩得過誰…
但他沒想到的是,自己這一句話說了出來,周圍諸人卻都冷笑的看著他。
那目光里,有鄙夷,有輕蔑,竟似不怕自己…
“這群賊和尚打什么算盤?”
方行心里頓時提起了神來,目光冷幽幽的看著這群和尚。
“孽障,你胡攪蠻纏,還真以為自己有什么勝算?”
一個幽冷的聲音響了起來,卻只見到,神秀所在的符文囚牢后面,赫然出現了一個渾身漆黑冒著煙的男子,正是剛才被自己連續兩次打入了山谷之中的北冥梟,此人倒也命硬,或說修為深不可測,連挨了兩顆符石,都能好端端的從山谷里爬上來,只是看這模樣,卻也不敢像之前那么囂張了,悄沒聲的爬了上來,然后站在了神秀身后,以防方行再拿打神弓給他一下子。
而在他的面上,則滿是濃濃的恨意,目光充滿了怨毒之色的看著方行。
“勝算?什么勝算,就是公平交換,各走各路,哪有什么勝不勝算?”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就連方行都忍不住呆了一呆。
“你可以走,這心魔卻走不了!”
彼岸寺護法僧人佛印忽然淡淡開口,輕輕指向了神秀。
方行呆了一呆,旋及大怒,跳了起來道:“臭和尚,別跟小爺我玩這等花樣,你當小爺我是第一次綁票的雛兒嗎?不把我神秀師弟交出來,我就先剁了你們這佛子再說!”
他此時的心里,也是又驚又怒,目露殺機,如今連自己都退了一步了,不與他們計較,老老實實的回來拿佛子換神秀,但聽他們的意思,竟然要把佛子和神秀都留下?這群和尚哪里來的底細跟自己這樣一個行家講這種不著調的條件?真以為自己沒有撕票的膽量不成?
“師兄,你走吧!”
也就在這時,就連神秀都開口了,表情發苦,無奈的說道。
“走個屁,我就是為了換你才來的,不帶了你我怎么走?”
方行罵了一句,又冷著臉看向了那彼岸寺的和尚,低吼道:“臭和尚,本來說好的拿佛子來換神秀,你們現在又怎么敢出爾反爾?真以為小爺我不敢撕票不成嗎?”
說著,龍紋兇刀再一次架在了佛子脖子上,兇蠻氣焰大作。
“出家人不打誑語,答應你換人的并非彼岸寺…”
那彼岸寺的護法僧人佛印,面上竟也稱起了些許愧色,低聲念了句佛。
“嗯?”
方行眼中精光大作,直向著那身上還在冒煙的北冥梟看了過去。
“不錯,是我誆了你,孽障,任你本領通天,哪怕成就了真仙,也帶不走這小和尚了!”
北冥梟便盤坐在神秀身后療傷,此時聞言,卻聲音低低的一笑,目光湛然。
“哥哥,這是怎么回事?”
就連北冥清荻,此時也似吃了一驚,驚恐的向北冥梟看了過去。
而北冥梟則只是瞪了北冥清荻一眼,又冷冷看向了方行,低聲開口道:“你個孽障,不肖子孫,枉為我北冥家的子弟,卻膽大包天,惹下禍患,可知這一次,累得我北冥家為你損失了多少功德?哪怕是將佛子救了回來,怕也彌補不了這份過錯,而今我凈土諸族,又為止干戈,特意約定了以功德之數均分百斷山領地,本來我北冥一族因著清荻立下的大功,可以占得最多造化,但卻因你這一事,損失一半以上的領地了,這份過失,你可拿什么來彌補家族?”
他聲音淡然,不只是喝叱方行,也在解釋給北冥清荻聽。
“事已至此,惟有將功補過!”
北冥梟聲音驟寒,先向彼岸寺冇的佛印施了一禮,又望向了北冥清荻道:“我素知你心軟,搖擺不定,恐你誤了大事,這才瞞過了此節不說,今已事成,大功在即,莫要怪我…”
北冥清荻神情恐慌,顫聲道:“你…你究竟瞞了我什么?”
北冥梟沉默了半晌,才低聲道:“雙生佛子,兩兩不相見,見面之日,便是辯機之時!”
“轟!”
北冥清荻聞得此語,驟然間臉色煞白,似乎意識到了什么。
而神秀在此時也表情微苦,靜靜向方行看了過來,道:“師兄,是這樣的,我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準備,見到了慧能師兄,就注定與他進行第十次辯機,我不可能跟你回去了,不過你放心,既然我來了,就必然會換得你回去…”說罷了,他轉頭看向了黑衣佛子,微微揚聲道:“慧能師兄,可否答應師弟,無論你我孰贏孰負,都讓師兄他帶了那卷道經離開?”
“唔唔…”
黑衣佛子慧能開口,卻只是悶叫,發不出聲來。
眾修這才發現,赫然一道符篆在佛子嘴巴上封著呢…
“嗯!”
神秀聽慧能叫了兩聲,才向方行看了過來,道:“慧能師兄已經答應了,且此次辯機之后,無論誰勝誰負,都會繼承對方的大道,勝者為真佛傳人,敗者為傳人心魔,簡單說來,我們二人也就是合為了一體,你是我的方行師兄,便也是他的師兄,他不會為難你的…”
“你…你跟我開什么玩笑呢?”
方行只覺喉嚨干澀,良久才道:“若是你注定回不去,那剛才還喊我來救你做什么?”
“你不救我他就會打我啊…”
“,你連死都不怕了,還怕他打你?”
神秀苦了臉,道:“師兄,死是死,那鞭子打在身上是真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