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山》莫名其妙登載這么一篇文章,在吃瓜道友眼中,或許是一件風雅趣事,比如魁星館的陳長老等人就在以此恭維趙然的“多才多藝”,但在趙然自己眼中,這篇文章總透著那么一絲古怪。
曲詞是怎么流傳出來的?
趙然去閣皂山奏曲唱詞,本意只是為了討好蓉娘,并不是為了嘩眾取寵,所以會在山門前布設法陣掩人耳目。以他的修為和陣法水平,外人很難發現這件事。
因此,只有宗圣館或者端木家的人會將曲詞記錄下來。但宗圣館有《君山筆記》,閣皂山有《靈寶新說》,都不比《龍虎山》影響力差,為何要去外人那里刊載呢?
當然,這也不代表背后有什么大問題,可以說他過于敏感,甚至過于陰謀論,趙然只是出于多年的經驗想了解一下。
古克薛道:“方丈,這件事和《龍虎山》編輯部無關,審核刊登這篇文章的編輯是個癡迷音律的修士,我讓老三私下結識,以二十兩銀子買到了消息,根據他提供的線索,我們拿到了發稿人的飛符印記。老三以編輯的口吻向對方約稿,對方把稿子傳了過來,請方丈過目。”
趙然接過來,臉色頓時就不好了。果然如他所料,第二篇稿子,就是一篇爆料文,爆的就是他和蓉娘之間關系不太和睦,但文中并未說明為何蓉娘要回娘家,也不知是對方不清楚,還是說準備搞個“連載”,放在下一篇里繼續爆料。
趙然道:“繼續說,止渴道人是誰?”
古克薛道:“望梅止渴。”
趙然:“?”
古克薛想了想,回答:“方丈不知道么?就是咱們《君山筆記》的主編助理,姓梅,梅玉庵。”
趙然回憶了一下,《君山筆記》好像還真有一個姓梅的女修,但趙然多年沒關注過編輯部的人事架構,對于什么主編助理,更是沒有上過心,于是問:“是我二師兄任命的?這個梅玉庵是什么人?”
古克薛回復:“是,嘉靖二十七年任命的。梅家原來是都府的散修世家,主修梅花神劍掌,后來沒落了,家里就她一個入了修行,嘉靖二十五年來到松藩的,于第二年應聘入的編輯部。”
趙然贊道:“了解得很清楚。”
古克薛有些尷尬,向趙然道:“不敢欺瞞方丈,這個梅玉庵,我認識。”
趙然問:“什么意思?”
古克薛干咳了一嗓子,道:“以前屬下不是搞了秀庵么?這個梅玉庵就是萬州秀庵的,后來跑了。”
趙然道:“你們把人家抓進去的?”
古克薛道:“她是修士,怎么好抓,老大跟她談的,給了一千兩安家銀。她拿了銀子后在秀庵待了三年,跑了以后我們還追查了半年,誰知她跑來松藩了。”
“你們也跟了我六年了,以前怎么不說?”
“她已經是《君山筆記》編輯部的人,我們也不太好說。”
“她認出你們了?”
“那倒沒有,我們搜羅秀女的時候,一直掩飾真容。”
趙然點了點頭:“梅玉庵,她想干什么?”
古克薛問:“抓嗎?”
趙然反問:“不抓留著她繼續胡說八道?”
趙然在都府又待了兩天,翻看了最新發行的各類期刊,發現梅玉庵的第二篇稿件并無期刊登載,說明古克薛師徒辦事利索,沒有耽誤。
這天剛剛把青城廟的十幾個道士領上道,就收到了古克薛的飛符:“梅玉庵要見衛使,說是有重要的事情稟告。”
“讓她先說,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屬下建議衛使還是回來一趟吧,這件事我們不太好過問。”
趙然很是詫異,琢磨片刻,這才向魁星館告了幾天假,回大君山處理這件事。
大君山洞天外有一處山谷,原本住著幾戶山中部民,趙然在松藩推廣授田法后,他們都遷出了山外,這些木屋便空置了下來,罕有人至,如今早已為藤蔓所覆。
過去的幾畝谷中耕地荒廢了十余年,長滿了高草和野花,間或有鳥雀撲騰來去,鳴叫幽幽。
梅玉庵跪在趙然身前,木屋縫隙中透進來的斑駁日光照在她的臉上,貌似恭敬,眼神中隱隱顯著興奮,或許,還有那么一絲得意。
哪怕辭道歸鄉,趙然也是名滿天下的大人物,以大煉師修為入宗圣館長老堂,平日里是她不敢仰視的存在,今日不也被自己的手段請了過來么?也沒什么稀奇!
“你就是梅玉庵?我師兄在編輯部的助理?我好像見過你。”
“長老能記得小女子,小女子倍感榮幸。”
“聽說你要見我?”
“是。”
“那就說說吧。”
“長老讓古煉師把我綁來,說明已經看到了我在《龍虎山》發出來的文章,想必也對我即將發表的后續文章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抬眼看了看趙然的臉色,梅玉庵又低下頭道:“當然,如果長老不喜歡這樣的文字,小女子可以向您保證,今后不會再寫,只需長老答應我一個請求。”
趙然沒說話,居高臨下俯視著梅玉庵,梅玉庵沒有等來趙然的詢問,只得自己續道:“小女子聽說,長老對待自己喜愛的女子,一向是極重感情的,推己及人,想必也會支持真情…”
趙然依舊沒說話,面無表情看著梅玉庵,看得她忍不住一陣焦躁,焦躁之后又生起一股怒意,干脆直接挑明:“希望長老能成全小女子,讓小女子和致川白首偕老。”
趙然聽完,默然片刻,開口道:“余師兄會娶德佑觀陸氏長女。”
梅玉庵道:“不行,他娶的應該是我!”
趙然俯下身子,盯著她,一句一字道:“余師兄,他的雙修道侶,一定是,也只會是,德佑觀,陸氏長女!”
梅玉庵搖頭,鼓足勇氣道:“我不答應!致川必須娶我!否則別怪我對不起長老您!”
趙然問:“你的膽子很大,誰給你的勇氣?”
梅玉庵道:“只要您發話,我就能嫁給致川,我的勇氣來自于您。因為我知道長老一定會答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