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先見這一下子,當真是令人想也想不到,兩軍陣前,就這么直接奔著對方主將去了?若真是被他打到,張略治軍也就白治了。
中軍旗門處,兩隊小旗向內一收,符文重盾合攏,組成一道盾墻,寬一丈、高三丈。這道盾墻所用重盾都是器符閣煉制,各軍中少量配備,專司用于戰陣之上遮護主將。二十四面重盾組合成三層盾陣,眨眼間相互感應,一道耀眼奪目的光華升起,將朱先見隔絕在盾墻之外。
朱先見雙抓在光華上劃過,激起嗞啦啦的響聲,聽得人牙根都快酸掉了。
大煉師一抓之力,光華被抓去三分之一,爪力被光陣傳導到后方,最后一排八名盾手立時委頓于地,受力最重的三人口噴鮮血,濺在兀自強撐豎立著的符文重盾上,他們持立的重盾也盡數裂了。后面的中軍甲士迅速上前,將這一排受創的弟兄拖出來,迅速頂上其位,光陣恢復原樣。
朱先見一抓未能盡功,兩側已經伸出十余支法力長槍,爆出朵朵銀花,刺向朱先見身上各處。
猛見大袖招展,卻是朱先見的錦袖乾坤出招,晃動之間,將周遭刺來的朵朵銀花全部蕩開,其中半數消散,卻是連長槍都毀去了。
大袖繼續掃向盾墻,中軍甲士剛才已經領教過他的威力,此刻都是眼睛一閉,尤其最后一排承擔傳導壓力的,無不做好了受傷的準備。
不過他們最終沒有等到這一袖之威,天空忽然一暗,中軍甲士們的頭頂上方出現一片陰云,抬頭看時,卻是方黑漆漆的石碑。這石碑忽然收縮至丈許長、尺許寬,厚重古樸,向著朱先見頭頂一壓…
分明還隔著一丈多遠,朱先見頭頂上方的空間卻好似豆腐被壓爆了般,壓出團水霧來,能夠透過去看見遠處,看到的卻是變了形狀的城墻、房舍、旗子、甲兵…
朱先見一下就認了出來,這是朱七姑曾經跟他描述過的黃庭法寶、松雪道人遺傳的松雪至書碑!
大驚之下連忙收袖,改為托舉之勢,卻根本擋不住,匆忙間打出本命符箓——云嵐掌劍符,跟在錦袖之后繼續托舉。
但自家人知自家事,他這本命符雖然看似厲害,攻守俱佳,尤其擅守,但在高手眼中,特別是道門館閣這等玄門正宗修士眼里,卻相形見絀、不值一提。比如他這本命符幾天前還被駱致清一劍擋了回去,吃了個不小的癟。
此刻面對的是黃庭一脈的嫡系傳人、同為大煉師境的趙麗娘,云嵐掌劍符很難抵擋得住。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剛剛化出掌形的本命符箓立刻就被松雪至書碑隔空壓散,重現赤煙本態,嗚咽著縮回他腦后。
朱先見氣海翻騰,小腹處隱隱間有股火辣辣的燒灼感,他知道自己應該是受傷了。這就是斗法之際使用本命符箓或法器的危害,雖說只需法力足夠支撐便可以反復使用,但因為神識附著其上,也容易令自己受創。
不過這么片刻間的阻擋,也給朱先見爭取到了時間,祭出了月府太陰皇極鼎。鼎身陡然長至一人多高,護住朱先見的全身,向著一旁橫移三丈,躲出松雪至書碑的籠罩范圍。
這一下交手兔起鶻落,幾個呼吸間便已完成,朱先見緩過勁來,向著斜上方屋頂上的趙麗娘喝道:“趙麗娘!大天師起陣,隔絕中外,你是如何偷入陣中的?”
趙麗娘冷面寒霜,哼了一聲道:“當年在青城山交手的時候,你這家伙就一點都不老實,四處借力,今日可算有機會了,看你還能躲到哪里去!”
趙麗娘的出現,令朱先見很是驚疑不定,眼珠子四處亂轉,終于發現了不聲不響站在街角屋檐下的江騰鶴,心中頓時一沉:這兩個人的存在,立刻給他帶來莫大的壓力。
這份壓力也讓暴躁的朱先見重新恢復了冷靜,閃念之間暗自琢磨,自己斗江騰鶴應該可以,但怕是至少需要百招之上,不是輕易能夠拿下來的,再加上個趙麗娘…還需從長計議。
不舍的看了盾陣后的趙然一眼,朱先見當即抽身后退,倒躍回了城頭。
趙麗娘沖屋檐下的江騰鶴輕輕搖了搖頭,示意朱先見手中的皇極鼎十分了得,倉促之間留不下來。江騰鶴微微點頭,腦后一道古樸的光華一閃而過,重新隱沒于氣海之中,他也同樣沒找到出手的最佳時機。
朱先見回到城頭,立刻贏得了周圍上三宮修士和守軍們的一陣歡呼,他雖然沒有取得任何戰果,但對士氣的提升卻很大。
兩軍陣前直撲對方主將,打得對方毫無辦法,之后又毫發無損的回歸本陣,實在是瀟灑已極。
只有朱先見自己、段朝用等煉師級以上的修士才能感受到其中的兇險之處,他們都看見了江騰鶴背后那一閃而過的古樸光華,雖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但心頭本能的各自一涼。
朱先見忍不住回頭,向身后棲霞山的方向張望,實際上他什么都看不見,但眼中卻好似看見一個老道,趺坐于梅樹之下。
你這個便宜老師究竟想干什么?既然有心培育威德蓮花,為何又讓樓觀掌門進來搗亂?
朱先見百思不得其解,但此刻已經不是他反復琢磨這個問題的時候了,隨著張略的一聲令下,街巷外緩緩推出兩架云梯樓車,車頂各站一旗重甲軍士,向后的樓梯上,站滿了準備沖城的軍卒。
左邊的云梯下,跟著滿臉興奮之色的駱致清,右邊的云梯下,則是手握鐵棍的通臂神猿。他們兩個將帶隊第一個沖上城頭。
駱致清倒還罷了,通臂神猿的出現,著實引起了一陣大嘩。城上城下絕大部分軍將士卒都沒有見過妖修出現在戰場上,望著身形高大、體態壯碩的通臂神猿,打量著他手中那根金光閃閃的鑌鐵重棍,無不倒吸一口冷氣。城頭上頓感壓力巨大,城墻下則歡呼雀躍。
陳大聲呵斥著兩股顫栗的守軍,不停的給他們打氣:“不過妖修而已,怕他作甚!膽敢上來,照樣一劍一個!”在他的指揮下,城樓上的四架重型法弩全部將調轉過來,對準了兩架正在逐漸接近的云梯樓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