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京師巨變,玄壇宮被查封、元福宮被抄檢,京城十三門關閉,當真是人人自危。
官面上的消息,是玄壇宮方丈趙致然及其黨羽陰謀刺殺太子,上三宮奉天子令捉拿亂黨。但坊間卻都在傳言,一切都是銀子惹的禍!
這位說,君不見《皇城內外》編輯部是頭一個被查抄的么?為什么?當然是《皇城內外》登載了楊一清私設賭坊、聚斂財貨之事。
那個問,楊一清開設賭坊,跟趙方丈有什么關系?
來來來,你怕是不了解其中底細,且讓我細細與你道來。你知楊一清和太子是什么關系?
聽說是太子的人?
對嘍,孺子可教!楊一清怎么可能開賭坊?就算開賭坊,他也不可能有膽子跟修行球彩票搶飯吃嘛,所以說,他是為誰開的賭坊,這還用問嗎?
那他為什么還會死啊?
這還用問嗎?
為什么不問?
你是不是豬腦子!
哎哎,你怎么罵人?
旁邊一個湊過頭來小聲提醒,滅口啊老弟!
又有人問,老兄,你說太子想做什么?他都是太子了......
老弟,假設你要做個七八十年的太子,你會高興?
別說做七八十年,做七八年,不,七八個月都高興啊!
......夏蟲不可語冰,古人誠不我欺!
關于太子為何能夠權勢熏天,連堂堂元福宮、玄壇宮都能查抄,坊間也有不少說法。
有的說,其實太子是齊王朱先見的兒子,這次能夠成事,完全倚仗了齊王的力量,齊王自己當不成皇帝,干脆就扶保自己的兒子去搶皇位,聽說太子如今人在太廟,正在齊王的輔佐下逐步掌控京師,天子已經被架空,如今正在宮中悶頭煉丹,兩耳不聞窗外事。
更有人繪聲繪色的描述,說是錦衣衛指揮使陳帶兵入宮,將天子印璽拿到了手上,天子本人已被幽禁于乾寧宮,宮門反鎖,由忠于太子和齊王的三千營軍士看守。說著口沫橫飛有如親見,聽著目瞪口呆,神飛天外。
另有一干太平坊大媽,閑來無事圍坐于銀杏樹下納涼,議論著京師如此大變,不知道門如何應對。大暑天的,那些拉車的車夫、抬轎的轎夫,個個光著膀子,脖子上圍著濕漉漉的汗巾,你一言我一語談論著齊王的狠辣和果決,分析什么樣的人才能成就大事;又或是猜測著諸位高修們是否瞎了眼,任憑上三宮如此胡作非為…
莫不平、趙孤羽等人自紫金山上下來,一個個無精打采。經過實地求證,他們已經意識到,明日的修行球大賽,不,整個夏季賽恐怕都要停擺了,連帶著刺激有趣、已經成為生活中重要組成部分的修行球彩票,也將無限期擱置。
而《皇城內外》的查抄,也讓每個人心里都空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東西,對于明天應該做什么,全然失去了方向。
沿著皇城根向南,漫無目的走了多時,黃昦雨終于打破了沉默:“幾位道兄準備去哪里?不如先去我家安置下來?”
黃家是界山散修,祖上曾于朝中為官,在清涼門內有處老宅,是幾人中的地頭蛇。若是到吞噬tsxsw放在平日,不用多說,大家也就一起結伴而去了,晚間湊在一起談論球賽、預測戰果,交流修行功法,甚至嘮嘮閑話家常,都是一樁美事。可如今,卻都不愿回去,就好像回去之后,便真的斷了希望。
留在外面還能聽一聽別人怎么說,看一看別人怎么做,真要回去了,可就斷了與外間的聯系,好似瞎子一般,這得多難受?
莫不平提議,還是尋處酒樓,今夜一醉方休來得痛快。他在這個小圈子里向來說話就很有分量,他提議去飲酒,大家自是愿意捧場的,這才稍微振作了些精氣神。
因為白天大索京師,城門又全部關閉,大部分的酒樓都已歇業,莫不平等人費了半天勁,才找到一家,燈火通明下,幾乎爆滿。
進去尋了個偏僻的角落,點齊酒菜開始大吃起來。吃不多時,就被旁邊一個雅間中出來的人所吸引,幾人一看,這不是夏季賽的擂主嚴世蕃嗎?于是都趕過去拜見,幾句之后便聊熟了,干脆將酒菜也都搬到雅間中。
相互間談論最多的,依舊是修行球。興高采烈的談論多時,忽而又沉默了。
過了片刻,莫不平打破沉默:“聽說嚴道友是齊王門下?”
嚴世蕃點點頭,又搖搖頭:“得由齊王傳授和指點,也能稱為弟子,但整個上三宮中,得其指點者不下凡百,也不知他還記不記得我。”
黃昦雨忙問:“嚴世子能否向齊王進諫,切莫停了修行球大賽,彩票也恢復發賣?”
嚴世蕃道:“其實諸位不知,齊王對修行球一向興致缺缺,讓我一個非是親厚的弟子出面請他保全大賽?那不是緣木求魚嗎?”
莫不平問:“以世子看來,誰最有可能把修行球恢復如初?”
嚴世蕃道:“解鈴還需系鈴人啊,如今京城掌在誰的手中,誰讓修行球擱置,當然由誰來恢復才最穩妥。”
趙孤羽問:“是太子么?”
嚴世藩嗤笑:“太子?不過是個幌子而已,你聽他坐鎮太廟掌握京師大局,但你可知他坐鎮何處?火山之上而已!”
幾人又胡亂猜測了些人,卻都不是,最后還是嚴世蕃揭曉:“當然是齊王啊!”
這幾人大惑不解,剛才說求齊王不行,現在又說要求齊王,到底什么意思?
于是嚴世蕃解惑:“求肯定不行的,齊王要拿趙方丈開刀,但凡趙方丈的一切,都得關停,連玄壇宮都查封了,何況是修行球?”
“那該如何?”
“必須示之以威!齊王此人,你們不太了解,吃硬不吃軟,你越順著他,他越覺得你軟弱可欺,你扇他一巴掌,也許他就醒了!”
那么究竟該怎么“示以威”、如何“扇他一巴掌”,嚴世蕃也給出了暗示:我等要向上三宮顯示我們的存在!
莫不平和趙孤羽等人從雅間退了出來,應該如何顯示“我等的存在”,已經不用嚴世蕃再說得那么透徹,幾人心里都有了想法。
重新商議之后,幾人都做了分工,然后迅速出了酒樓,消失在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