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騰會想了想,道:“首先必須盡快,我們在松藩和龍安府發了那么多尋找婉娘的通告,葉云軒雖在都府,我也很擔心他會不會知情。”
“我也有些后悔,若是隱秘些就好了。”
“致然說哪里話,誰想得到婉娘居然被他納為妾室?再說若不是這么做,也不一定能得到線索。”
“監院繼續。”
“我考慮,必須把陸騰恩拉進來,同時玄元觀里,咱們也得找個可靠的人。”
趙然道:“龍安府白方丈也一直出了大力尋找的。”
杜騰會點頭:“那就也請他一起出山。”
其實以趙然的直覺,他已經差不多可以確認,葉云軒新納的這個小妾,多半就是要找的那個女娘了,現在他和杜騰會談論的問題,是將哪些人拉進來一起分功的問題。
白騰鳴和杜騰會一樣,都是自己的鐵桿盟友,這個老家伙肯定是要拉進來的;葉云軒的老宅在青城山下,屬于都府陸騰恩的地盤,這也要拉進來,不僅是需要他出力的問題,否則將來會被陸騰恩埋怨,憑白得罪一個俗道中的實力派,得不償失;玄元觀方面,還需要一個內線,自是非知客薛騰謙莫屬了。
加上杜騰會自己,就是這四個人!
無須多言,趙然將靈雁南歸道人招來,直飛都府。景壽宮前落下后,上門拜訪監院陸騰恩。
在客堂接待貴客的花廳中等候半個時辰,陸監院急步而入,滿含抱歉道:“恕罪恕罪,杜監院、致然,我去下面道院了,迎迓太遲,哎呀真是,讓兩位久等,是我的不是…”
杜騰會笑道:“冒昧來訪,未曾事先告知,是我們的不是才對。也是沾了致然的光,乘雁而來,書信告知反而慢了,所以干脆直接登門作了不速之客。”
寒暄一番,趙然示意屏退左右,將婉娘一事原原本本告知了陸騰恩。
葉云軒沒有明著得罪過陸騰恩,但他是哪一頭的,曾經在玄元觀做事多年的陸騰恩非常清楚,陸騰恩自家就是李云河、趙云樓這邊的人,對于葉云軒涉案,自是喜聞樂見的。
當下,趙然又寫了兩封書信,讓靈雁分別去龍安府、青城山,將白騰鳴和薛騰謙載了過來。
在性質上,這屬于私辦案件,不合規矩,趙然肯定不會犯這種錯誤,于是向東方禮要來了三清閣蓋章的授權文書,由趙然以三清閣的名義牽頭。
這是直接把趙云樓繞過去了,但茲事體大,又沒有實錘證據,暫時也只能如此,等拿到確實的證據后再報趙云樓就是。
趙然強調:“諸位,本次案情,是為了查找這名婉娘的下落,為東極閣和三清閣提供明確的證據;除此之外還需要查證,葉云軒為什么要私藏婉娘,他與東極閣、三清閣查辦的秀庵一案是否有所牽扯,他有沒有參與這種有傷風化、違反戒律的行為,這兩件事,都是我們要重點關注的。”
趙然對兩件事都很關注,但其余四位更關注的則是后面那件,只要將葉云軒牽扯進來,就能名正言順的查他別的問題,不信他是無縫的蛋!
五人便在景壽宮中密議一番,各自分派任務,一個高級別的專案組便就此成立。
有三府監院、一位玄元觀八大執事一起策劃、全力出手,剩下的事情,趙然就不用操心了。能做到這個位置,都是歷練了幾十年的老油子,很多事情考慮得比趙然還周到,根本用不著趙然再出手了。
首先從李祠莊的里正那里證實,去年九月初,葉云軒在青城山下的宅院中確實納了一房小妾,當時給莊中的佃戶和人家都分了些吃食,宅院的葉管家還請本莊的耆老和里正等人吃了頓飯,但卻沒有見過新婦的面。
這個消息落實之后,景壽宮的一位信得過的方堂堂頭出面,在賭坊中做了個局,將內宅一位仆役拘了去,套問宅院中新納小妾的情形。一問之下得到證實,新納小妾名為“婉娘”,與畫像之人十分相似,特點也完全吻合。
這些是趙然早已知曉的,但他不能說,說出來就把張五斤和阿羅的事情扯出來了,此刻由這四位親自查證,效果更好。
事情至此,算是取得了重大進展。但有一個很不好的消息是,婉娘于八月之時被秘密轉走了,去向不明。
這下子眾人都明白了,這恐怕是大規模在川西北找人一事被葉云軒察知了。雖說趙然沒有交代為什么找人,找這個人是干什么,但懂行的一看就明白,由道門出面找人,說明這女子牽涉的事情不小。葉云軒恐怕就是為此才將人轉送走的,就是不知他到底搞沒搞明白婉娘的來路,如果他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趙然擔心他很可能殺人滅口。
幾個人碰頭商議了一番,覺得這件事必須立刻發動了,不能再有拖延。
葉云軒是玄元觀都講,青城山就在都府旁邊,他對景壽宮的影響力還是很大的,景壽宮經堂的高功就是葉云軒的人。為了防止走漏風聲,都府這邊的人手暫時不能放心使用,專案組決定從離都府最近的龍安府西真武宮調人。
靈雁南歸道人此番是折騰了一個夠,連續奔波四趟,從龍安府西真武宮運來八名方堂巡查。辦案的人手到齊之后,由陸監院心腹的方堂堂頭帶領,誘捕了葉云軒的管家。
這位管家養尊處優多年,哪里經得住方堂巡查的手段,一開始還硬著脖子叱罵,沒過多久便全部交待了。
婉娘是八月十七日才被送出宅院的,乘坐一駕馬車,車上塞滿了她本人使用過的所有物件,于夜深之時送往城外錦江邊的一處別鄴,算了算日子,至今已有十多天了。
這座別鄴寄名于都府一位綢緞商人的名下,明面上是這位商人的產業,其實是葉云軒的一處享樂之地。
既然不是葉云軒名下的產業,搜查起來就更為放心了,隨便找個借口就行。于是,方堂巡查們直撲錦江外的別鄴。
結果報上來的時候,專案組又是驚喜,又是失望。驚喜的是,婉娘正是被送到了這里藏匿,她的隨身丫鬟也在別鄴之中,失望的是,婉娘不在。
連夜審訊別鄴的仆役,他們交代,說是三天前,婉娘被一駕馬車接走了,至于接到何處,無人知曉。
在審訊丫鬟的時候,案情取得了重大突破,丫鬟哭訴著取出一份絕筆,正是婉娘留給她的。按照丫鬟的說法,婉娘被連夜轉送至錦江別鄴的時候,就悄悄告訴她,說自己可能命不久矣,并且寫下了一封書信,說是看在她一年來妥帖侍奉的情分上,給她留作保命之用,一旦將來出事,讓她將這封絕筆拿出來,或可保得性命。
丫鬟不識字,所以看不懂絕筆書信中寫了什么,今日被方堂巡查拿獲之后,立刻將書信呈上,只求各位道門老爺們饒她一命。據她交待,原本也是要和婉娘一道連夜送走的,但別鄴主人見她貌美,便做主將她留下了,說是準備納她為妾。
書信的內容其實與丫鬟無關,是婉娘的一封控訴書。
她說她和夫君孟郎在陽山書院時接待了幾位京城來的客人,一位姓王,另外三位道長,道號分別是“春風”、“觀云”和“逍遙”。
這幾人來到陽山書院時,自己夫君好生接待,卻無辜被其屠戮,自己身為弱女子,反抗不得,只好忍辱負重、委曲求全,隨后被這幾人賣與葉云軒為妾。這一年雖然錦衣玉食,但其實過得生不如死,每夜被葉云軒變著花樣的凌辱。
信中說,誰若是見到這封絕筆,表明她已被葉云軒所害,懇請見信之人為她伸冤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