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水鄉侯夸贊余致川,水云珊也不得不承認:“的確,我們低估了樓觀這些二代弟子。比如余致川,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他,或者聽說過,但卻從來沒有在意,除了江騰鶴二弟子這個身份外,我們對他一無所知,幾乎被翻了局面。”
水鄉侯道:“你們的謀劃,其實在辰山中被江騰鶴逃出以后就注定失敗了,顧南安后面出的主意,不過是畫蛇添足、狗尾續貂而已,簡直多此一舉。至于余致川,這是個意外,誰也想不到。”
水云珊道:“您不是吩咐過,盡量攪動樓觀么這么做,也是遵循您的意思來的。只是沒想到樓觀又冒出來個余致川,更沒想到的是,余致川還有個《君山筆記》,所以我們失敗了,不得不承認,對方的反擊讓我們有些難以招架。”
水鄉侯想了想道:“是非對錯不重要了,而且也談不上什么失敗。你躲在家里,是因為那些流言?”
水云珊黯然點了點頭:“女兒不知該如何出去見人。”
水鄉侯失笑道:“何至于此。對方散布那么多流言,就是為了魚目混珠,他們也的確達到了目的,但同樣的,對你的流言也有很多種,真真假假亦難以分清。你平日里該怎么做就怎么做,該說什么話說什么話,時間久了,流言自然消散。”
水云珊搖了搖頭:“山門外堵了那么多散修,趕都趕不走,女兒怎么出門?他們問的那些問題,對女兒簡直是羞辱…”
水鄉侯微笑道:“成大事者要敢于擔當,要勇于承受各方面的指責甚至叱罵,要學會唾面自干。別人怎么看你不重要,這都是暫時的,將來天下修士都會明白,我們游龍館為修行界付出過什么,到時候自然一切煙消云散。”
水云珊低頭不語,長長嘆了口氣。
水鄉侯又道:“事情鬧那么大也不是什么壞事,以我看來,至少有一件是咱們的意外收獲。你和張元吉的親事,一直是咱們游龍館和龍虎山之間的疙瘩,兩家為此隔閡了數十年。你們的關系如今大白于天下,反而是個修復的契機。”
水云珊有些迷惑:“那篇文章......”
水鄉侯笑道:“其實是篇好文章。”
“好文章?難道張家不會因此更厭棄我們么?我都準備好他們提出和離了…”
“呵呵,張家是正一領袖,他們是要臉面的,越是這個時候,他們反而越是會出來澄清。想要澄清問題,他們就必須拉上游龍館。就這一點來說,為父我還當真對樓觀有些感激。”
“好吧…那山門外那些閑雜人等怎么辦?真想把他們都打下山去!”
“你可千萬不要犯糊涂!一個兩個或許可以,三個五個也沒關系,但這數十、上百人怎么打?雖說大部分都是低階和散修,但涉及那么多館閣、世家、門派,真要動手,咱們游龍館還要不要名聲了?剛才為父就告訴你了,大大方方坦然面對,人家問什么,你不想回答就不回答,實在沒辦法要回答,你統統否認就是。”
“那…魏致真來了怎么辦?”
“該怎么應對就怎么應對!他不是要斗法么?你就和他斗,不要在乎輸贏。”
水云珊有些不敢置信:“父親對女兒沒有信心?”
水鄉侯笑了笑:“這一戰不好打,你要做好準備。”
水云珊搖頭:“若非顧南安和我約好絕不應戰,我還真要贏他一場!父親,你對樓觀看得太重了…”
水鄉侯問:“顧南安說他不打?”
“是,贏了沒什么意思,反而給樓觀漲臉。”
“于個人而言,他說得不錯,但對宗門來說,就不能這么想了,必須打!魏致真有日月黃華劍,所以我準備將逍遙溪傳給你!”
水云珊再次吃了一驚:“父親......”
水鄉侯道:“你那些師兄都不如你,所以,希望你將來不會令為父失望。”
從日遲亭出來,水煉師眉頭微蹙,一個人想著心事,回到自家小院時,卻見大師兄端著一個盒子站在院門外。
這位大師兄是水鄉侯收到第一個弟子,當年也曾寄予厚望,奈何困頓大法師境三十年,竟然就突破不了那層屏障,如今已是八十多歲的人了,歲月在他臉上留下處處傷痕,顯露出些許老相。
就在和父親談話之前,水云珊還想著如果斗法不可避免,是否請這位大師兄出面代替自己,無論勝敗都不影響自家和游龍館的聲名——畢竟大師兄修行極限已至,如何努力都上不去的,這在整個浙江都有很多修士知曉,就算敗了,也只能說明游龍館對斗法并不看重,派出來的人選不是高手。
“大師兄找我有事?”
“師妹,我這里剛得了些靈果,聽說師妹近來心緒不佳,故此特來看望。”
“多謝師兄掛懷,其實也沒什么要緊。”
“這些靈果都不錯,我給師妹端進去。看師妹滿臉的心思,有什么煩惱跟師兄我說說,需要師兄我相助的,必定竭盡全力!”
“沒關系,真的沒什么…行,這些果子我就收了,給我吧,多謝師兄好意。”
“師妹別動,我替師妹端進去,師妹這樣子太過疲倦,千萬別累著,師兄我進去陪師妹說會兒話,寬解寬解。”
“真的不用了師兄,果子我收下了,師兄請回吧,我想一個人安靜安靜,打坐修煉。”
“師妹,你看我這…來都來了,進去說會兒話,師妹,我真的許久沒見你了…”
“師兄你干什么?放手!”
“師妹,你是懂我的…”
“滾!”
水云珊氣得嘴唇直哆嗦,將一盒果子砸在大師兄身上,轉身進院,“嘭”的一聲重重合上院門。
大師兄在院外惱怒異常,試著又敲了敲院門,水云珊卻理都不理。大師兄想要硬闖,但最終還是沒有這膽子,水云珊已是煉師境修士,他一個大法師,平日也不是不知道自家師妹的手段,更何況還有師父水鄉侯在,他哪里敢硬上?
最終只得忍著氣將滿地灑落的靈果一一拾起,心疼的以衣袖重新擦拭一番收好,沖著緊閉的院門重重唾了一口,一邊離開,一邊嘀咕:“顧南安吃得,景云逸吃得,江騰鶴也吃得,偏偏我吃不得?”
院中的水云珊頓時氣得手足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