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騰鶴見了趙然,道:“你可算回來了,山下的事情都處理完了?”
聽趙然簡單幾句說完,點頭道:“孫真人已經等不及了,咱們明日便出發。”
趙然問:“林師叔她們去不去?”
江騰鶴道:“她們這次不去,所有事務都托付給咱們樓觀辦理,她們說了,安排在哪兒就住哪兒,一切都由樓觀做主。”
趙然點頭道:“還算懂事,知道君山洞天是咱們樓觀付出巨大代價掙來的,有這個態度就好,以后可以繼續罩著她們。”
江騰鶴道:“你這個心態很不好,如果總是這么想,將來是要惹事的。同是道門修行中人,應該互相扶持才對,怎可起了欺凌的心思?”
趙然被老師一說,頓時汗流浹背,呆了呆后,躬身道:“多謝老師提醒,弟子驕狂了。”
江騰鶴道:“待君山洞天大成之后,罰你在洗心亭中清修三個月,記住你今日的話。”
“是,弟子恭領責罰。多謝老師!”
“明覺和尚自昨天起便一直在找你,你去見一見他吧。”
趙然答應著,去了明覺住宿的院子,一路上還在回想,暗道自從京城元福宮議事之后,自己這一年來實在是太過順風順水,道心已經蒙塵,竟然生出了驕狂之心,實在是值得警醒。
見了明覺之后,明覺道:“道長終于回來了,我已得了天龍院飛符告知…”
趙然擺斷:“大師稍待,我適才心有所感,先寫幅字。”
“哎呀,能一觀山間客留墨,真是難得的幸事。”明覺也顧不得談正事,欣喜中幫著研墨鋪紙。
趙然沉吟片刻,一幅大字揮毫而就。
“身后有余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
寫完之后,趙然長舒了一口氣,心中一股淤濁宣泄而出,頓感神清氣爽。
“好了,明覺大師剛才說,天龍院告知什么?大師…大師?”
就見明覺如同中魔一般,盯著這兩行字苦苦思索,趙然叫了他幾聲也沒答應,好似沒有聽見一般,喃喃自語。
趙然仔細分辨,卻聽他說的是什么“智慧由生而身心不實”,念叨什么“降服貪念、無法拔除”,又說什么“身心乃有害之智慧”,什么“貪愛由智慧而起,可怖可畏”…
過了半晌,明覺席地而坐,雙手置于身前,施了個手印,不多時,身上三暗三明,一股清香悠然而生。
明覺起身,向趙然合十,深施一禮:“多謝道長點化,助小僧悟透這怖畏現起智,小僧果然與道長有緣,今日能過這一關,都是道長之功!”
趙然真是無語了,記得三年前在曲空寺中,明覺就在自己身邊悟道,從而入了比丘境,進入比丘境的第一觀智——怖畏現起智;三年后的今天,又是在自己身邊看破了這一觀智,莫非自己真是與這和尚有緣?
強顏歡笑的恭賀了明覺幾句,趙然問:“大師剛才說,天龍院…”
明覺拍了拍自己的光頭,忙取過一張單子,遞給趙然:“天龍院飛符來函,又找到了幾件貴門遺失的舊物,還請道長過目。”
趙然接過來一看,見原本的單子中,又添加了五件法器,其中“清羽寶翅”赫然在內。
又聽明覺道:“道長助小僧看破一境,小僧也不隱瞞了,這是我天龍院能夠提供的最后一張清單,長老堂的長老們說,若是道長還不滿意,只能就此作罷了。”
雖然沒有《無極圖》,沒有《玄元十子圖》,但有《樓觀仙師傳》,有“靈飛六甲素奏丹鼎”,有“清羽寶翅”,趙然其實已經基本滿意了。
看了看自己剛剛寫罷的那幅字,趙然正要點頭,就見明覺又塞過來一張單子:“這是天龍院為賀樓觀重立山門所贈的簿儀,還請道長笑納。”
趙然一看,單子上列明的還是那些東西,但數量卻再次有所增加:白銀二十萬兩,金沙百斤,天山符紙五百刀,紫金楠木兩百方,牛皮兩千張,雪蓮一百六十朵…
趙然道:“禮單我收了,不過你也知道,肯定要上繳總觀的…”
“小僧懂的。”
“我樓觀的舊物,我還是出銀子向你們贖買,不知作價幾何?”
想了想,明覺問:“這個…冒昧先問一下,道長何時能去興慶?”
趙然道:“明日先動身前往松藩,過上幾日,八月一日吧,我便由白河而入貴國,如何?”
明覺再次求證:“那我天龍院大法會便定于八月十六,可好?”
趙然頷首同意:“可以。”
明覺長舒了一口氣,道:“既然如此,那贖回之銀…作價一兩,可行么?”
趙然失笑:“這也太明顯了吧?”
明覺賠笑道:“那就一千兩?”
趙然給了一個答復:“一萬兩!”
明覺點頭答應了,又看著書案上鋪著的那幅字,懇求道:“這幅字,乃是小僧悟道之物,不知可否請道長賜下?小僧愿出白銀一萬兩,以為潤筆之資。”
趙然指著明覺,忍不住樂了:“隨你便吧,拿去就是。”
第二天一早,樓觀師徒三代六人,乘坐孫碧云的飛行法器行云梯進入松藩。再行大半個時辰,前方已是白河。
此處為明夏兩軍對峙的最前沿,不知埋伏著多少殺傷力強大的法器、法陣,一行人便降落下來,將明覺送到明軍大營。
明覺是通過道門同意,正大光明入境的,自然不可能留難于他,于是雙方告別,明覺渡河回轉夏國,趙然等人重上行云梯,不多時便來到紅原東南五十里的目的地——如今已經更名的大君山。
趙然在行云梯上指著下方道:“以這座鎮子為中心,周圍方圓三十里的地面,就是刷經寺,當然,如今已經更名為君山鎮了。腳下這座大山便是大君山,原名鷓鴣山。”
趙然指點著方位,行云梯降落在高山之上。如今時值盛夏,那座小小的冰湖已經融化,畝許大小的湖面平整如鏡,碧綠深邃。
眾人隨著趙然躍入湖中,向湖底沉去。直下三十余丈后,便踩到了湖底沙地,橫行稍頃,眼前已然見到陡峭的巖壁,一道石門正開在巖壁之上。于是眾人跟在趙然身后,一一進入這方洞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