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司馬天師、楊真人等紛紛轉過頭來看向自己,趙然臉色古怪,繼而害羞道:“嗯,在下不才,正是成安,這幅畫上的題字,正是拙作。這個,蒙書畫界朋友們抬愛,這幅扇面能值那么多銀子,全靠了柔安郡主的身份,以及金波會所貴客們的捧場,實在慚愧得緊。”
趙然答完,景致摩立刻道:“一個敵國郡主,一個道門修士,合在一起做了個扇面,題跋上寫的是貞觀元年七月題于興慶翠荷宮!貞觀元年七月,就是我大明嘉靖十八年七月,翠荷宮是哪里?是西夏皇宮中的西六宮,這位柔安郡中,便是梁太后最寵愛的侄女!這說明什么?”
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景致摩愉快的補充道:“對了,除了成安以外,此人還是這幾年新近崛起的書法大師山間客!各位想不到吧,趙致然便是成安,成安便是山間客,山間客便是趙致然。哈哈!”
說到這里,景致摩忽然朗聲長笑:“諸位真師,你們眼中的同道,竟然是一位在興慶府混得風生水起的大人物,往來結交都是敵國權貴,甚至不乏修行高絕的妖僧之流,你們能想到嗎?哈哈,當真好笑!還有,還有玉皇閣,誰在暗中給他掩護?你們想過沒有…”
面對景致摩在紫宸殿上肆意的嘲諷和譏笑,眾真師都皺著眉頭面面相覷。這如果是真的,那道門可就要鬧出大丑聞了。
忽聽武陽鐘嘆了口氣,道:“沒辦法了…景致摩,你先出去,在門外候著!但是記住,不許離開半步!”
景致摩狠狠瞪了趙然一眼,一甩袖袍,昂首而出。
在紫宸殿外等候之時,他一邊心情激蕩的等候著,一邊又暗自發狠的想象著趙然被治罪的悲慘畫面。
其實他到現在也沒有搞清楚趙然為何以成安的身份出現在西夏,趙然在西夏究竟有沒有勾結佛門,在趙然自己承認之前,其實他僅僅憑著字跡,也不敢十足十的指證趙然就是成安。
但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當他破釜沉舟的拿出尚未查實確定的證據之時,當趙然竟然老老實實承認自己就是成安的那一刻,景致摩便確信自己贏得了這場斗爭!
身為道門修士,和敵國高層打得火熱,你說你沒有出賣道門,誰能相信?這回不死也讓你脫層皮!
景致摩在外焦躁等待的時候,真師堂內氣氛異常凝重。
剛才還對景致摩憤怒到不可自抑的司馬天師,已經將嚴厲的目光盯在了趙然身上。
郭弘經真人覷著趙然,鼻孔里“哼”了一聲,道:“還真沒看出來啊,適才在殿中說起話來頭頭是道,哄得我們都以為你受了多大的委屈。沒想到竟是如此人物,當真遮掩得好!”
陳善道笑了笑,道:“郭真人還記得嘉靖七年,咱們抓到的那個佛門細作么?不一樣狡詐奸猾,口齒伶俐,張嘴就給!沒有這份本事,干得了這活?”
許云璈道:“你們兩個也別在這里陰陽怪氣,都是煉虛境的大修士了,還如此沉不住氣。致然,你說說究竟怎么回事,究竟只是普通行商,還是有什么別的牽扯?”
楊真人皺著眉看向趙然,卻沒有說話,神情中滿是關切,等著趙然解釋。
趙然以詢問的目光看向武陽鐘,那意思,大佬,這要咋辦?我這身份暴露了啊,您看怎么解決?
武陽鐘咳了一嗓子,道:“行了,都不要吵了!這件事原本是不能隨意吐露的,今日既然姓景的小子泄了出來,沒辦法,我也只能說一句了——此事是我三清閣絕要機密,絕非各位所想的那樣。就這一句話,諸位知曉個大概便是!”
郭弘經嗤笑道:“就這一句話?這就想遮掩過去?武天師,趙致然究竟是你什么人,竟然要武天師全力保他?但你既然想保,總要拿出點有說服力的言辭來吧?一句話便想將我等打發了,這不是兒戲么?”
武陽鐘瞪著郭弘經道:“都說了這是我三清閣的絕密要務,你還想怎的?在三清閣坐堂的是你郭弘經還是我武陽鐘?老老實實把你的頭縮在寶經閣里就好,難道還想插手我三清閣的事務?”
郭弘經冷笑道:“你三清閣了不起么?三清閣是你武陽鐘的山門?三清閣不受真師堂管束了?你武陽鐘好大的口氣,別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武陽鐘哈哈一笑,道:“郭弘經,早看你不順眼了,一肚子壞水,說話做事陰陽怪氣,干脆做過一場,給你長點記性,明白做人的道理!”
陳善道插了一句:“算我一個,我也陪武天師試試手。”
許云璈道:“好啊,大家難得相聚,多少年沒切磋過了,也算我一個,領教領教陳天師的高招!”
眼看兩邊就要對掐,大天師張云意喝道:“都退下!這是真師堂議事,不是你們斗法的地方!瞧瞧你們,哪里有一絲大修士的樣子,通微顯化大真人還在這里坐著呢,輪得到你們亂來?”
大真人王常宇道:“郭真人,許真人,都是道家一脈,修行那么多年,火氣還是這么大?”
張云意道:“在座的都是真師堂真師,沒有什么需要隱瞞的,相信各位都不會隨意泄露此事,若是連我們在座這些人都不能相信,那整個大明,整個道門,還有誰能相信?武天師有什么就說什么吧。”
武陽鐘沉吟片刻,道:“也好,既然如此,便說了吧。趙致然,你帶著銘牌么?取出來,給諸位真師過目。”
趙然應了聲是,從扳指中取出一塊牌子,交給武陽鐘,武陽鐘將牌子拋給張云意,張云意看罷交給王常宇,王常宇看罷遞到張老道面前。
張老道擺手:“別來攪擾我,我就在邊上歇著,看你們議事就好。”
于是王常宇又將牌子遞給楊真人,逐一往下傳了一遍。
武陽鐘道:“諸位現在都知道了,趙致然是我三清閣的人,如今身為君山衛使,受西堂節制!郭弘經,你還有什么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