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周懷對此已經很滿意了。從無極院辭去道職后,鼓起勇氣投奔君山廟剛剛一年,便正式進入十方叢林的大門,他這個月時常回想起來,依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而另一位當年同時掃圊的焦坦,則至今仍是無極院寮房的火工居士,再干三個月就將十年期滿,然后一無所得的離開道門。
所以周懷心情很好,工作熱情十分高漲。他是見過龍卿欸的,去年十二月那次龍安府授箓大比時,更是全程參與,忙前忙后,對獲得并列第三的龍卿欸,印象非常深刻。
“龍散人來了!不知何事大駕光臨?快,先進廟說話!”
龍卿欵回憶片刻,一邊隨他進門,一邊問:“我記得上次授箓大比時見過你,只是不知上下如何稱呼。”
周懷忙道:“原來散人記得小道,實是不勝榮幸!小道姓周,名雨懷,龍散人有什么事情,盡管吩咐小道。”
“是這樣,趙行走發來飛符,指明有事要請白鶴靈君幫忙,不知白鶴靈君可在?”
“這卻不知,須到后院看一看。后園乃廟中禁地,小道不敢擅入,這就去請我家陳廟祝去問一問,龍散人稍等。”
給龍卿欸泡上茶后,周懷匆匆去了,過不多時,房中踱進來一只驕傲的白鶴,正是龍卿欸的老相識——白山君。
白山君見了龍卿欸,問:“小修士,聽說趙行走有事讓你轉達?”
龍卿欸恭恭敬敬呈上書信,道:“見過靈君。今日收到趙行走自廬山發來的飛符,命我前來尋靈君相助,請靈君將此信送至松藩的永鎮,交給靈蛇院監院趙致星。趙行走說,此事甚急,還請靈君務必前往,若是靈蛇院那位趙監院有回信,便請靈君帶回來交給我,若是沒有,也請問一下趙監院有沒有口信轉達。”
白山君立馬嘀咕起來:“趙小道上還真把本山君當成跑腿的了?算了,既然是急事,我便跑一趟吧。你且回龍草山等著,有了回信直接去那邊找你。”
白山君取了書信,向著松藩振翅而去。永鎮位于松藩東南角,論直線距離,比葉雪關還要近,大致與到龍安府治所在的平武縣差不多遠,白山君飛了兩個時辰便至。
因為遠離戰場,永鎮實際上與川省腹地沒有太大的區別,無論是安全上,還是民生上,亦或是老百姓對道門的虔信上,都與平武、江油乃至谷陽等地均無不同。
如果非要找出其中的區別,就是剛好被劃入了松藩地區,百姓中蕃民占了多數,但這些蕃民經過道門上百年的熏陶,其實也與漢民無異了。
只不過因為永鎮處于松藩地區之內,便剛好占了便宜,與紅原的白馬院、藩州的飛龍院、小河的龜壽院一起,成為高半格的縣院。
原玄元觀客堂門頭趙致星,如今便是永鎮靈蛇院的監院,論起在道門十方叢林中的級別,等同于西真武宮的三都。
趙致星擔任靈蛇院第一任監院,至今已有一年了,因為他實在太過年輕,所以玄元觀給他配了一個方丈。但或許是歲數太大的緣故,這位老方丈平日里以頤養天年為主,并不怎么插手靈蛇院的事務,只有當趙致星實在沒辦法擺平某些事情的時候,才以他豐富的經驗提供建議。
第一次主持地方、獨當一面,趙致星頭半年也出過不少紕漏,甚至當眾鬧過笑話。比如他曾經在主持正旦大齋醮時,面對數百人云集的場面,緊張得誦錯了好幾處禱詞;又比如他曾被某個富有的蕃民部族哄騙,平白送出去大筆“扶貧銀子”,搞得著實是有些灰頭土臉。
但人總是需要歷練的,歷練了半年、付出一定代價之后,趙致星便逐漸上手了。在處理全院事務的過程中,他常常回想趙然曾經和他談過的只言片語,以此來調整自己的處政思路。
他漸漸學會了放權定責,慢慢摸索出一些適合可行的章程和制度,以此來減輕自己的工作量,不使自己陷入案犢盈框、瑣務纏身的困境。
他將省出來的精力放到溝通蕃部、宣揚教化上,此舉讓他漸漸在永鎮站穩了腳跟。
他平易近人、態度可親,這讓他獲得了不少贊譽和支持。
由此,到了去年年底的時候,趙致星竟然贏得了永鎮上下一致好評!
這天午后,趙致星剛去蕃部視察回來,就見自家監院舍中的池塘里不知何時飛來了一只白鶴。
趙致星大感高興,有鶴來儀,這可是好兆頭!
正要去廚下尋些吃食來喂養白鶴,冷不防這白鶴卻張口說起話來:“你是靈蛇院的監院趙致星么?”
趙致星駭了一跳,正不知所措間,這白鶴又道:“你就說是還是不是!”
趙致星怔怔道:“是…”
白鶴道:“我這里有一封信,是華云館道門行走趙致然給你的,啾啾,就是那個谷陽縣無極院的方丈。你先看一看,若是有回信,我可以幫你帶回去,若是沒有,我就走了。”
雖說沒見過靈妖,但至少還是聽說過的,趙致星此刻才回過神來,恭敬道:“小道的確是靈蛇院監院趙致星,這位靈君,不知致然師兄請您轉交的是什么信?”
白鶴翅膀一送,將信件給了趙致星,趙致星連忙接過,當面拆了開來。
趙然這封書信的內容很簡單,就是告訴趙致星,他此刻正在廬山,因為以前曾聽趙致星提起過,家里是九江府的,故此詢問趙致星有沒有什么需要捎帶的信件,等他離開廬山的時候,可以順道去一趟九江府,替趙致星送信。
這是什么意思?趙致星略一沉吟,大概有些明白了,本待回復一句“多謝掛念,無有回信”,但看了看眼前的白鶴,又改變了主意,道:“請靈君稍待,小道去寫封回書。”
趙致星提筆寫了兩封信,一封是家書,一封是給趙然的回信,寫罷封好口,轉交白鶴:“勞煩靈君走一趟。”
白鶴也不說話,將兩封信收了,振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