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致廣打量著趙然,不由愣了愣:“趙師弟,你這須發…”
趙然摸了摸自家剛長出來不過寸許長的頭發,尷尬道:“嗯,最近火氣有點旺,和人斗法,不小心把須發燒了。”
劉致廣哈哈一笑:“趙師弟往來皆仙師,師兄羨慕不已…對了,聽說昨日就到了谷陽縣城,為何不上山呢?師兄我可是一大早就在這里等著了。”
陳致中也道:“師弟今日氣色不錯,可見人逢喜事精神爽,此言誠不我欺。今日斗膽再喚一聲師弟,明日便不敢這么稱呼了。哈哈!”
張致環微笑上前問候:“許久不見,趙師弟一向可好?”
趙然抱拳稽首,向眾人深施一禮:“趙致然見過諸位師兄師弟。昨夜到得晚了,唯恐擾了諸位休息,便在城內歇宿了,卻勞動大家牽掛,是趙致然的不是。沒想到驚動大家下山迎候,實在是惶恐之極,惶恐之極!”
劉致廣當先,引著趙然登階而上,余下眾人在身后簇擁著。
趙然抽空挨個問候了一番,基本上都沒有落下,令每一個下山迎候的,都感受到了趙然言辭中那份親切和尊重。尤其幾個新來的,多半是久聞大名,出于好奇之下才過來見面,此刻都覺傳言果然屬實,這位趙廟祝當真是個人物,和他相處,有種如沫春風之感。
能夠一早下山等候他的,多數都是他當年在無極院中結下一定交情的,打頭的幾位執事就不用說了,后面跟著的客堂門頭馬致禮、經堂經主方致和都是他當年學經時的同窗熟識,因他的緣故而擔任了如今的道職。如莫致興等人,也受益于他的操作而轉了油水豐厚的庫頭。
別看這些人在趙然被排擠落難的時候沒幫上什么忙,有些甚至故意有所疏遠,但趙然對此并不十分介意,明哲保身是人之常情,自身不硬就不要怪別人不幫你,沒有人天生欠你的。反過來說,只要趙然自身硬得起來,這些人都會成為他在無極院中立穩腳跟的基本盤,因此,他也是盡心籠絡。
陳致中因為兩邊下菜碟的屬性,自家心里有些虛,自覺落到了第三的位置,所以趙然身邊是劉致廣和張致環。
張致環猶自記得,當年是他為這個衣衫襤褸的年輕人辦理的入院手續,八年之后,人家竟然走到了今天這步田地,實在是匪夷所思,又不免有些尷尬。
正恍惚之際,忽聽趙然沖自己道:“還記得當年入無極院時,是張師兄親自幫我登記入檔,其后又多有關照,此情此景,至今記憶猶新。”
一句話,張致環那點不適立刻一掃而空,感觸道:“還是趙師弟自家努力上進的結果啊,所謂錐處囊中,到哪里都埋沒不了的。”
劉致廣在一旁笑道:“張師兄也要高升了,今后就是西真武宮客堂的門頭了。”
趙然一聽,心里就明白了,杜騰會的確很會做人,還人情就干脆還得圓滿些,果然把三大要職中的巡照張致環給調走了。
張致環在無極院做到了巡照,想要再往上走就比較困難了,去西真武宮從客堂門頭做起,將來升格為八大執事相對而言更容易一些,到時候如果一下放,就是縣院監院或者方丈,哪怕更進一步,試試爭取西真武宮的三都,也是有機會的,所以這對他來說是件好事。
張致環調走以后,空下來一個巡照的道職,這就為趙然兼任留下了騰挪的空間。
在十方叢林中,想要順利升座為監院或者方丈,履歷中最好具備巡照、知客或者高功這三個道職的任職經歷,否則總會有“得職不正”的感覺,無法服眾。
就好比無極院現任監院董致坤,沒經歷過這三個要職,直接從號房迎賓這個管理道院“三產”的道職上直接拔入監院,至今無法服眾,總是被人在背后議論短長,優點常常被人遺忘,缺點卻總是被人放大。
趙然將來要想走得更遠,這三大執事要職就必須經歷其一,這也是當日在葉雪關時,宋致元主動向杜騰會提及這一點的原因。
無極山并不高,眾人拾級而上,不多時就上了山門。
無極院三清大殿中,已經坐滿了人,見趙然一行趕到,都起身迎了出來——打頭的卻是西真武宮都講白騰鳴!他身旁跟著的是西真武宮巡照、原來的無極院監院鐘騰弘。
“老都講怎么親自來了?”趙然很是驚喜,連忙搶上幾步稽首拜見。
白騰鳴將趙然攙起,笑道:“既是你的事情,老道我怎能不過來跑一趟呢?”
趙然感激道:“多謝老都講!”又向鐘騰弘施禮:“老監院也來了,老監院當年援引之情,趙致然畢生難忘,沒有老監院,就沒有趙致然的今天。”
一聲“老監院”,將鐘騰弘和趙然的距離瞬間拉近。鐘騰弘當年為無極院監院時,和趙然其實是隔著些距離的,兩人之間并不親近,幾乎沒有任何深入的談話,甚至在趙然受牒的那一重要關口上,他當時屬意的也不是趙然。
但無論如何,援引入院這一天大的人情,趙然得認,沒有鐘騰弘點頭,趙然絕無可能占據無極院一個寶貴的火工居士員額,想給道院掃廁所也沒資格!更不可能有今日身為館閣修士、十方叢林廟祝的尊貴身份。
鐘騰弘點頭道:“無極院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不來誰來?走,先去凈手正衣。”說罷陪著趙然到旁邊的廂房,房中已備下了清水濕巾,趙然一邊擦面擦手,整束衣冠,一邊聽鐘騰弘叮囑。
“等會兒老都講宣布任命時,你盡量不要和董致坤起沖突,他有什么不合禮數之處,你今日權當沒有看見,總是不要橫生波折才好。”
“董致坤怎么回事,連府宮的命令也敢抗拒嗎?”趙然有些驚訝。
“他或許鉆了牛角尖了,很是不情不愿,白老都講昨日跟他黑了臉,他才答允參加今日大儀事。”
趙然道:“無妨,他不愿參加也不影響,不是么?”
“話是這么說,但他畢竟是監院,不出席的話面上總不好看。”
“老監院,他這個樣子,西真武宮就不考慮將他拿下么?”
鐘騰弘搖搖頭:“畢竟是當年杜方丈親手安排的人,就這么拿下來,面上須過不去,除非他自己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