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工頭見到趙然后,都激動得渾身顫栗,和整個工坊的全部學徒匠人們一起,黑壓壓跪倒一片,趴在地上連連叩首,根本不愿起來。
趙然無法,看了看金久,想讓金久把這兩個工頭勸起來。金久做了個撫頂的動作,趙然這才想起來,微笑著將手掌輕輕撫在這兩個工頭的頂心之處。
趙然渾沒在意,隨意撫過就完事,兩個工頭卻激動得眼淚都流出來了。這也能夠理解,平常能夠接受正規道士的祈福,這就已經足以讓普通百姓興奮了,何況趙然是“真仙師”!
君山仙師遠游而歸,這條消息很快就傳了開去,等趙然從君山腳下離開,挨個村子里巡查的時候,立馬就被人山人海所包圍。
最先是家里的老人出來叩拜,然后是各家各戶的娘子抱著孩童出來圍觀,等到青壯們從地里田頭趕過來,趙然身邊已經圍了不知多少層。
好在百姓們雖然激動、好奇、崇敬、興奮,但大都自覺的遠離趙然身邊兩丈之外,不敢“驚動仙體”,否則釀成踩踏事故可就不好收拾了。
在金久、關二等人的勉力維持之下,村子里的上百位老人排著隊依次來到趙然身邊,叩首祈求仙長賜福。趙然無奈,只得挨個撫頂,總算把狂熱的人群給應付過去。
接下來繼續到田地里查看春耕,到水渠邊查看灌溉,到河邊查看捕魚…這么走一圈下來,趙然心里大致有了數。
回到君山廟,趙然召集眾人繼續議事,他頭一項布置的任務,就是修路。
在金久的主持下,去年冬天,君山地區修了一條簡易的泥土路,總長度十多里,卻為君山地區百姓溝通外界提供了巨大的方便,這條路也是君山唯一一條通往外間的道路。
這條道路并沒有修完,只修到了距谷陽縣城五分之一的地方便停了下來,主要原因還是在于轄地的管理權限問題。說白了,哪怕君山廟不占用耕地,不占用有主的私人山嶺,遠遠的繞著荒山野地里開路,這些荒山野地也是谷陽縣的官產,君山廟是沒有資格在上面開道的——哪怕你做的是好事。
這么重大的事務絕對不是金久能夠處理和協調的,能夠把路開出去十多里地,已經是金久竭盡所能了。
現在趙然回來了,既然修路能夠大規模提升功德力,那么他當然要操辦起來,爭取把路修到谷陽縣城去。
再有一個月,春耕就要結束,到時候地里就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莊家了,按照金久的估計,至少能組織起五百丁壯,來。
根據去年冬天的經驗,金久推算出一個修路耗費的大體成本,也就是五百人苦干三個月,大約一千兩銀子,能將泥土路繼續延伸出去十里;到了冬天的時候,再延伸十里,明年年中連通上江油縣到谷陽縣的官道。
這個方案顯然不能令趙然滿意。他問清楚金久去年的施工辦法后就笑了。金久沒膽子也沒面子找五色大師那頭鳥型多用途機器,他趙然可不會客氣。
一條泥土路而已,主要的工作在于開山碎石、平整土地這兩大塊,這個問題完全可以發揮修行的優勢,五色大師一只鳥不夠?沒關系,趙然不介意親自上場!
五百人也太少,至少動員上千人!銀子,趙然兜里多的是!
先不提金久等人面面相覷,不敢置信,但趙然雖說離開了一年半,可威信卻不曾稍漸半分,沒有別的原因,就是因為他是真仙師。
當然,就算讓驢子套上繩索干活之前,也得喂飽。趙然現在的想法是,先把自己君山廟的編制用足,給手下這幫人一點盼頭,將來再想更多的辦法。
當初從無極院領到的正式道士編制一共有三個,他本人占了一個,金久占了一個,還空一個;火工居士五人,關二和魯進占了兩個,還空三個。
趙然將關二喚了過來,私下里問他,愿不愿意從火工居士轉為受牒道士。能夠成為受牒道士,是這個時代大明朝絕大多數人的夢想,關二當然也不例外,更何況準備提拔他的是趙然這個對他有過大恩的真仙師。
“再過一年多,你就要回鎮威鏢局接掌少總鏢頭了吧?”趙然笑著問:“舍得么?”
關二感慨道:“總鏢頭固然好,但在君山這四年,我是真心感受到了做事的樂趣。好幾千人都要由咱們看護著,這種滋味…睡不著,丟不下啊。”
到了晚間,君山廟扶持的君度山匪寨扛把子——開碑手宋雄,自報家門,求見趙致然。
趙致然讓他進來,親自給他端了一杯茶水。這本是趙然的習慣使然,卻令宋雄感激莫名,心里暗道,將來就算到了江湖之上,說起趙仙師曾經給我老宋敬過茶,那也是足以自傲了。
宋雄來的目的,主要是跟趙然稟告君度山匪寨的情形,其實大概情況趙然已經從關二和魯進那里聽過了,他知道宋雄想要洗白,成為君山廟的火工居士,所謂的稟報不過是宋雄專程過來見自己的官面理由罷了,便耐心的聽他說完,等他的下文。
果然,宋雄稟告完之后,又重新跪在了趙然腳下,叩首道:“小人還有下情回稟。”
趙然和顏悅色道:“你說。”這幾年宋雄的表現一直很好,老老實實守在君度山上,暗中替君山百姓掃清賊匪,功勞也算不小。他之前便有意提攜宋雄,只不過去夏國一趟,耽擱了一年半,今日見宋雄沒有絲毫抱怨,仍舊一如既往,其實已經定了將他轉為火工居士的決心。
就聽宋雄開口講了一樁事。原來,去年年底的時候,宋雄抓到了一個過路的蟊賊,他本也無意殺人,只是隨意嚇唬了一番,但這蟊賊卻嚇傻了,將自己的來歷道了個一五一十明明白白。因滋事體大,宋雄不敢告訴任何人,專心等著趙仙師回來當面稟告。
說完,宋雄呈上一張寫滿了字的紙:“趙道長,這便是那蟊賊的供詞,下面是他畫的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