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別打包,別打包,我真是非常積極向組織靠攏的呀!”
張大牛急道,“我當然合作,只不過,萬一真的去了咱們‘天啟組織’,見到了咱們的‘先知’,他老人家該不會把我大卸八塊、切片研究這么殘忍吧?”
“你多慮了,牛老師。”
獵人道,“第一,‘先知’的能力可不是高分子逐層掃描這么簡單,他想要獲取你靈魂深處的信息,并不需要‘切片’這么血腥和殘暴。
“第二,很快你就會明白,在輪回世界中,就算這一世被切片研究,也沒什么大不了。”
“不是——”
張大牛尖叫,“什么叫‘被切片研究也沒什么大不了’,我不明白!”
“稍安勿躁,為了讓你盡量配合,我被授予了一定的權限,能告訴你一些關于這個世界的真相。”
獵人沉吟道,“反正方舟基金會的老鼠和臭蟲們還沒來,我可以簡單向你介紹一下‘輪回世界’。”
李耀在天橋底下偷聽,聽到這里時,不由精神一震。
原來,獵人早就料到方舟基金會的人馬會找到這里,這里恐怕是他專門設下的陷阱,張大牛果真就是誘餌,要把方舟基金會的“十名深覺者,兩名終覺者”一網打盡。
另一方面,獵人又拋出了“輪回世界”這個全新的概念,聽上去,重點來了!
“牛老師,你現在應該對世界上存在超能力者——覺醒者深信不疑了,是吧?”
卻聽獵人平靜道,“難道你不好奇,所謂的覺醒者究竟是怎么回事,而兩大覺醒者組織——‘方舟’和‘天啟’,我們之間的根本矛盾又是什么嗎?”
“我,我沒想過,這么危險的事情,還是少想為妙。”
張大牛道,“不過我看過一些超級英雄題材的電影,那里面的超能力者也分成兩派,一派堅持幫助人類,控制自己的能力,把自己納入國家和社會的體系當中,另一派超能力者則認為自己應該凌駕于人類乃至萬物之上,成為世界的主宰——想來,你們‘天啟’和‘方舟’也差不多吧?”
“那你就錯了,我們的分歧遠遠不止這么簡單。”
獵人道,“剛才我說過,我們‘天啟組織’的確抹殺了很多的小說家、漫畫家、電影和游戲制作人,甚至是物理學家和天文學家,在此過程中,也曾傷及無辜,造成過幾百人乃至上千人的傷亡——但我們仍舊堅持,我們的所作所為并非‘不道德’,更不是‘滅絕人性’,想知道為什么嗎?”
“為什么?”
張大牛忍不住問。
這個問題,也是李耀想問的。
“倘若生命只有一次,人死不能復生的話,那么剝奪他人的生命,的確是罪無可赦的惡行。”
獵人道,“但是,想想看,如果一個人擁有一百條、一千條、一萬條甚至無限條生命,只要時間一到,無論死相多么凄慘的人都可以復活,回到他的童年甚至胚胎階段,那么,剝奪他無限條生命中的一條,又算得了什么呢?”
“這——”
張大牛愣了很久,道,“我不明白,什么叫‘無限條生命’,什么叫‘死者復活,回到童年和胚胎階段’?”
“這個問題,解釋起來非常麻煩,有點像是瘋人囈語,幸好曾經有不少‘觀察者’,都從不同的角度,感知到了真相的一鱗半爪,并且將‘輪回世界’的大概,在他們的藝術創作中呈現出來。”
獵人道,“牛老師,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一類小說和電影,里面的主人公被囚禁在時間長河的同一天中,假設今天是四月一號,則主人公度過的每一天都是四月一號,他在四月一號的晚上沉沉睡去,又在四月一號的早上猛然驚醒,除了他自己之外,周遭所有一切人和事,都曾經發生過無數次,就這樣周而復始,不找到關鍵的話,永遠無法打破時間的輪回,永遠都生活在四月一日。”
“這個,我倒是看過的。”
張大牛說,“這樣的‘時間循環’,都算是科幻作品中比較常見的題材吧?我記得我們國家有一位著名的科幻作家‘柳文理’老師,就寫過一篇這種類型的經典之作《一日之囚》,對了,我還看過一個電影叫《鼴鼠之日》,差不多也是這個意思,哦,還有一些電影,《明日邊緣》,《源代碼》,《恐怖游輪》,《忌日快樂》之類,細節上多少有些詫異,但都是關于時間循環的,里面的主人公就像是在玩一個不斷讀檔的超高難度游戲,稍有不慎就會失敗,幸好每次失敗之后,都能‘讀取記錄’,回到時間點的開端,重新開始。
“等等,你什么意思,你是說,這些小說和電影并非胡編亂造的,而是在某種程度上,折射著我們這個世界的真相?”
“你能理解這一點,實在太好了。”
獵人不緊不慢地說,“那么,如果我告訴你,我們這個世界——我們腳下這顆蔚藍色的星球以及生活在這顆星球上的‘萬物之靈’,就好像你剛才提到這些作品中的主人公一樣,被困在了時間線的某一段里,是一座無限輪回的‘時間監獄’中的可悲囚徒,想必,你也不會太驚訝了?”
“什么!”
張大牛脫口而出,“這不可能!”
天橋底下的李耀,也聽得目瞪口呆,半天回不過神來。
然而,腦域深處某種跳躍的波紋,卻解鎖了更多記憶的碎片,將上一世、上上一世乃至上上上一世的景象,清晰呈現在他的面前。
世界是一座輪回的迷宮,時間的囚籠。
他們都是迷宮中的歧路人,囚籠中的死囚徒。
“我能理解你的反應,牛老師,要接受我們腳下可愛的地球是一座無限輪回的時間監獄,的確比接受‘普普通通’的超能力——火球、電弧之類,更加困難百倍,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只是執行‘先知’的命令,簡單告訴你一切而已。”
獵人淡淡道,“當然,和那些時間循環題材的科幻小說和電影不同——那些作品中的主人公往往被困在同一天,至多在一兩個月的時間內進行循環,但我們的地球,大致是在二十世紀末到二十一世紀中葉,五六十年、六七十年、最多不超過一百年間,進行著周而復始的無限循環,具體的時間長短,則要看‘這一次循環’中全體地球人的表現了。
“為了便于理解,你可以簡單想象成,我們這個世界的‘時間起點’是1980年,所有的初始條件都在1980年被輸入,并按照一定的邏輯和法則去運行,大致運行五十年到一百年,漸漸出現大量的邏輯陷阱、法則錯誤和數據溢出,最終,當信息的錯誤超出臨界范圍,‘砰’,整個世界就會經歷一次‘重啟’,當然也可以叫‘輪回’,再次回到1980年,重復一切。”
張大牛聽得失魂落魄。
李耀也蹲在天橋下面,震驚得久久無法呼吸。
“雖然聽上去難以置信,但你應該察覺到一些蛛絲馬跡了吧,難道那個名叫‘李耀’的大學生就沒和你說起一些奇奇怪怪的夢境,或者他掌握了什么‘這輩子’絕不可能掌握的技能?”
獵人道,“包括整個網絡上,都有大量不自知的‘覺醒者’,毫無戒備地談論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甚至是這個世界的‘bug’,既然你和李耀聊到了‘方舟基金會’,你們不可能對這些言論一無所知,對不對?
“為什么有人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卻感覺無比熟悉?為什么有人在遭遇車禍之后,忽然會說一門從未學過的外語?為什么有人真實記得發生過某件事,但‘這輩子’又的確沒有發生過?為什么有人第一次接觸一門技能或者課程,就自然而然產生熟悉之感,成為某個領域的‘天才’?
“這一切的答案,就是時間循環,無限輪回,我們每個人都在這座無盡的監獄中輪回了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無數次輪回中我們扮演各種各樣不同的角色,經歷了豐富多彩的多樣人生,當然也學會過不同的語言和技能——在絕大多數情況下,一次‘重啟’或者‘輪回’開始時,我們應該忘記上一世的一切,但紕漏和錯誤總是存在的,總有人會隱隱約約記得上一世甚至…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些事情,某些,未必很愉快的事情。”
“可是,呼呼,我,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可是,姑且把真假放在一邊,為什么!”
張大牛叫道,“為什么會有‘時間循環,無限輪回’這么,這么扯淡的事情,這樣的周而復始,永遠困在幾十年、一百年間,有什么意義呢?”
“在古希臘神話中,西西弗斯觸犯了眾神,諸神為了懲罰西西弗斯,要求他把一塊巨石推上山頂,而由于那巨石太重了,每每未上山頂就又滾下山去,前功盡棄,于是他就不斷重復、永無止境地做這件事。”
獵人反問,“西西弗斯的巨石,又有什么意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