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2章 守墓人

　　“咻”！

　　赤龍吞日戰徽的出現，令黑色圓球加快了律動，表面忽然冒出上萬條好似神經的黑色晶絲，鉆進了“黃金太陽”的裝甲之內。

　　“黃金太陽”明明采用了晶瑩剔透，天衣無縫的煉制技術，甚至連需要關節靈活轉動的部位，都看不到太過明顯的縫隙，但黑色晶絲一觸碰到它的表面，依舊像是溪流涌入大海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完全滲透和融合。

　　從“黃金太陽”的靈府深處，傳來一聲輕輕的異響，“哧”，胸甲四周出現了一圈黑色窟窿，大量淡金色的靈焰從里面噴涌而出，胸甲往內微微凹陷，緊接著向上方掀開。

　　李耀的心跳加速到了極限，簡直要把鮮血從胸口一路擠壓到大腦，再順著眼珠激射出來。

　　“黃金太陽”的靈府之內空空蕩蕩，同樣沒有駕馭者的存在，但仔細掃描，不大的空間內卻盤坐著一具小小的尸骸。

　　這具尸骸像是在靈府內存儲了至少數千年，干涸的血肉都帶上了金屬的質感，隱隱散發出淡金色的光輝，非但沒有半點兒猙獰恐怖之感，反而像是一座黃金鑄造的神魔那樣，給予人無與倫比的輝煌和霸氣。

　　它的體型比一般人坐下來還要瘦小一輪，不知是天生如此，還是死后體內的水分蒸發殆盡，收縮而成。

　　它身上看不到什么鎧甲或者法寶的痕跡，唯有指間佩戴著一枚乾坤戒，戒面上同樣鐫刻著赤龍吞日戰徽，然而在頭頂，卻硬生生釘進去十九根比手指都粗的鋼釘，每一根鋼釘都貫穿顱骨和大腦，釘尖在腦海深處凝聚到一起。

　　“鎮魂釘？”

　　李耀暗暗詫異，從釘帽上的符文可以看出，這是一種古修時代都非常罕見的法寶，主要用來封印神魂，讓精神力強大的修煉者不至于死后化作冤魂厲鬼來作祟，甚至，能將神魂封印在腐爛的尸骸中，承受生不如死的痛苦折磨。

　　但是，“黃金太陽”的靈府之內并沒有搏斗的痕跡，李耀也不相信有任何存在，能夠將鎮魂釘打入“黃金太陽”的駕馭者腦海中。

　　觀察尸骸的姿態，表情雖然極度痛苦，但盤膝而坐，五心向天，卻像是得道高僧的“坐化”一般。

　　難道這十九枚鎮魂釘，都是他自己打入腦海的，就為了…封印自己的神魂，等待一線生機的降臨？

　　李耀深深打了個冷戰，提起十二萬分的警惕。

　　當然，倘若對方真的試圖從他身上找到“一線生機”的話，他亦絲毫不會畏懼的，精神較量、奪舍和反奪舍什么的，簡直是他最擅長的領域啊！

　　而且，直覺告訴李耀，他眼前的這具金色尸骸，早已斷絕了一切生機，連一個細胞，一縷神念都不復存在，不可能對他造成半點威脅。

　　這事很怪。

　　如果說，對方承受非人的痛苦，就是為了保住自己的神魂，又怎么會在“短短數千年”之內，就神魂俱滅呢？

　　要知道，連星海帝國時代的一名普通星艦艦長，昔日李耀在骸骨龍星地底的秘銀之海深處見到的“火花號”艦長高星策，都能層層剝離自己的意識和記憶，將最后一縷殘魂，保留近萬年之多。

　　“黃金太陽”或者“末世浩劫”的駕馭者，無論如何不可能比“火花號”的艦長更羸弱吧？

　　李耀將疑惑的目光投向黑色圓球。

　　他需要小黑告訴他答案。

　　黑色圓球探出來的黑色晶絲，全都游竄到了淡金色尸骸的頭頂，一圈圈纏繞住了鎮魂釘，將小黑從外界搜集到的一切信息，包括李耀從法寶墳墓崛起，一路狂飆突進，成為盤古宇宙第一高手的全過程，統統涌入那具早已干涸和蒸發的大腦。

　　金色尸骸紋絲不動，李耀依舊感應不到那里面存在著一星半點的生命氣息，但黑色圓球表面的光輝閃爍卻更加絢爛和激烈，不一時，又一束黑色晶絲延伸出來，卻是伸向李耀。

　　這似乎是一種善意的邀請。

　　至少對方沒有強行入侵他的腦域，妄圖吞噬他的精神和意志。

　　李耀沉吟片刻，他當然看出其中的風險，但他絕不愿意懷疑小黑的善意，而且外面的兇獸暴潮已經鬧得天翻地覆，神秘的“通天塔”亦有可能蘊藏著滅世的危機，李耀急需從“黃金太陽”或者“末世浩劫”的主人那里得到答案，至少是找尋答案的路徑。

　　把心一橫，李耀無視了呂輕塵的喊叫，從眉心的靈根深處，射出一束最強烈的思觸，和黑色晶絲纏繞到了一起。

　　“轟！”

　　李耀的腦海深處，炸開一道驚雷。

　　通過黑色圓球為媒介，他和淡金色尸骸之間的精神之橋搭建完成。

　　恍恍惚惚，亦幻亦真，周遭的世界模糊和扭曲起來，無數人影閃爍，化作重疊在一起的閃光軌跡，就像是過去萬年間，這座“史前文明博物館”中發生的一切，在一秒鐘之內重演。

　　饒是以李耀分神級數的修為和來自地球的古怪神魂，都有些吃不消如此龐大的信息流量入，忍不住驚呼出聲。

　　然后，他就“看”到，對面的淡金色尸骸，緩緩睜開了眼睛！

　　這是一種極度詭異的感覺。

　　淡金色尸骸明明不存在半點生命氣息，但它干涸的眼眶深處卻閃耀出了可以稱之為“人類情緒”的光芒，七彩紛呈的光芒逐一閃過，李耀能清晰感知到無邊無際的霸氣，極度狂暴的兇焰，深沉如海的睿智…二十種鮮明而迥異的人性，甚至是面對浩瀚大海，如微塵般的迷茫。

　　伴隨著一束束信息流的涌入，李耀隱隱明白了。

　　淡金色尸骸的主人的確已經死了，或許死了都有數千年時間。

　　臨死之前，他將自己的身體煉制成“器皿”，存儲了無數道精神烙印在里面，作為他的傳承——相當于血肉打造的數據庫。

　　只不過，他的精神烙印實在太強烈，竟然給予人“栩栩如生”的感覺，那就好像他拍一張照片，照片中的人就會脫離三維立體光幕，凝聚出實體一般。

　　就連他存儲著大量精神烙印的液態晶腦，在漫長的歲月中，都沾染了他的氣息，能一掌擊斃一頭暴甲龍，淡金色尸骸生前的強橫無匹，可見一斑！

　　看著對方蘊藏萬千光輝的雙眼，李耀激動萬分，首先拋出那個貌似愚蠢，但每個人在這種處境下都會問的問題：“您是…‘帝皇’嗎？”

　　淡金色尸骸沉默了很久。

　　徹底斷絕生機的尸骸當然不會說話，但早就存儲在干涸細胞深處的精神烙印，卻在飛快分析著提問者的身份、當前的處境、外界的狀況，經過超高速計算之后，給予最合適的回應。

　　“時間的侵蝕足以毀滅一切，曾經輝煌的帝國早已化為廢墟，甚至在廢墟上重建的國度也已經灰飛煙滅，所謂‘傳說中的帝皇’，無非是荒誕不經的故事，是處在分崩離析的混亂宇宙中，在血腥和黑暗之間瑟瑟發抖的人們，抱團取暖時，聊以慰藉的神話而已。”

　　這樣的波紋，順著黑色晶絲，直接傳送到李耀的腦海中，就像是淡金色尸骸在說話一樣。

　　“更何況，在這片神秘莫測的太古遺跡中，到處都是億萬年間曾經稱霸盤古宇宙的絕世強者和巔峰文明的統治者，九天十地，千萬神魔，統統在這里化作一捧枯骨，一堆雜草，一叢灌木，甚至一片迷霧，縱然是人類文明的‘帝皇’，亦不過是前赴后繼的撲火飛蛾中的一個。”

　　淡金色尸骸繼續道，“時間過去太久，無數信息都已失落，你們的帝皇和諸神一樣，早就灰飛煙滅，我只是他的殘影，他的留言，他的烙印，這座太古遺跡或者說‘文明墳墓’的守墓人而已。”

　　“守墓人，守墓人——”

　　李耀顧不上對方的身份，攥緊雙拳，急切道，“告訴我，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太古遺跡的真相究竟是什么，為何會有這么多上古文明的精英都先后隕落在這里，甚至無數上古文明都被毫不留情地抹殺，還有，外面的兇獸暴潮又是什么情況，洪荒文明為何自相殘殺，又為什么會變成如此猙獰恐怖的兇獸，他們在爭斗什么啊？

　　“還有你，或者說你的主人，真正的‘帝皇’，他究竟從何而來，是什么人，來到太古遺跡尋找什么？他的巨神兵‘黃金太陽’和血神子的巨神兵‘末世浩劫’為何都會出現這里！

　　“我們的文明，也是你的文明，處在千鈞一發的危險之中，我需要答案，這一切的答案！”

　　“沒有答案。”

　　守墓人沉默了很久，通過黑色晶絲，朝李耀的腦海中發出這樣的回應，“或者說，你就是答案，‘帝皇’之所以在臨死前留下這座實驗室，還有蘊藏著大量信息的傳承，就是希望后來者能沿著他的道路一直走下去，找到最終的答案，解開他至死都沒能破解的謎題…我，我們，究竟是誰？”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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