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4章 洪荒之前的戰爭

　　依靠這樣近乎“永生不死”的能力，幾乎一夜之間，李耀的族人就占領了整顆星球。

　　放眼望去，火山和沼澤之間，山谷和大海之上，到處都是張牙舞爪、奇形怪狀的黑色生命體，他們像是擁有靈性的積木一樣不斷組裝和拆卸自己，構成各種不可名狀的東西。

　　他們奔跑，他們嘶鳴，他們遨游，他們飛翔，他們將自己組成巨大的螺旋鉆頭，鉆進地底去探索太陽的結晶——那些珍貴的礦石，無數甲蟲震蕩著腹部的加熱囊，冶煉礦石，加強到同胞的身體里。

　　就連那些可惡的真菌都被他們征服，被他們“馴化”成了某種類似農作物的東西，隨他們的心意生長，幫他們改造著這顆惡劣星球的環境。

　　李耀融合或者說吞噬了越來越多的甲蟲，體型變得越來越龐大，身體表面閃耀的花紋也可以組成更加絢爛多彩的圖案，向彼此傳輸更多的信息，而在感應同伴能力增強的同時，他的自我意識也在不斷增強。

　　終于，當不同“大群”之間的生存空間被擠壓到極限，必須進行下一步凝聚的時候，內戰爆發了。

　　說“內戰”，或許不恰當，這僅僅是一種競爭，一種對“下一步生存形態選擇”的測試。

　　這時候的李耀，就像是一只油光發亮的巨蟹，身后還甩動著一條長滿荊棘的尾巴，移動速度雖然不快，但攻擊速度絕對驚人。

　　而他看上的同伴，則呈現出類似豺狼和獵豹的形態，通體呈流線型，矯健、輕盈、迅猛。

　　他們都接收到了對方的信息素，同意和對方融合到一起。

　　唯一的問題就是，融合之后的全新形態，應該以誰為基礎，保留更多誰的特征。

　　兩頭無數甲蟲組成的生命體，瘋狂閃耀自己甲殼上的花紋，向對方顯示自己這副結構的優越性，但無論怎么閃耀，對方就是無動于衷。

　　那就只能打了。

　　李耀揮舞著大鉗子，狠狠朝對方的前足夾了過去。

　　下一秒鐘，他的視角又變成了對方，輕盈地向空中躍起，試圖跳到“上一個李耀”的背后。

　　而再下一秒鐘，他的意識又被抽離出來，像是某個全知全能的存在，在半空中淡然地關注著這場打斗。

　　蜂群文明的“意識”，實在是無法用筆墨向個體文明描述的東西。

　　就好像再高明的語言藝術家，也不可能向天生盲人描繪上萬種斑斕的色彩。

　　這場打斗僅僅持續了十幾分鐘。

　　眼看“豺狼”就要獲勝——它已經撕裂了對手的兩只大鉗，并且在對手的身體前端掏出了一個大窟窿。

　　但對手的尾巴忽然一甩，尾巴深處蘊含的一枚晶石激蕩到極限，射出一道炙熱的玄光，一下子將它的核心結構瓦解！

　　猝不及防的殺招結束了戰斗，豺狼崩潰，變成無數“嘶嘶”亂叫，揮舞著小短腿動彈不得的甲蟲，在他們尚未翻過身來之前，就被巨蟹吞噬。

　　李耀感覺自己變得更加強大，更加睿智，也更加清晰看到了他的使命。

　　對方基因深處的遺傳信息像是“噼噼啪啪”的電弧傳輸到了他的識海里，令他解鎖了更多、更復雜的組合結構。

　　他迫不及待要嘗試這些全新結構了。

　　即便失敗也無所謂。

　　反正，他是不會死的。

　　之后很多年，李耀和他的同胞一直在瘋狂改造著這顆星球。

　　他們已經不再滿足于“巨蟹”或者“豺狼”這種類似野獸的形態，他們需要更高級，更復雜的結構，提高他們對這顆星球上所有資源的利用效率。

　　無數原本已經非常龐大的構造體再次拼湊到一起，組成了類似“冶煉工廠”和“采礦系統”的龐然大物。

　　無數甲蟲聚沙成塔，堆砌成一座座直沖云霄的高樓大廈——當然，看似高樓大廈的建筑，內部空間大多十分狹窄，幾乎是實心的，或者說是“蜂巢”更加合適。

　　還有數以億萬計的甲蟲則像是黑色的噴泉般凝聚到一起，共同投入這顆星球上最大的一座火山里，利用巖漿的熱能，拼湊出了一具前所未有的巨大構裝體，一個用來計算的工具，一個生化超腦，一個…主腦。

　　計算是非常簡單的。

　　假設將一只甲蟲竭盡所能閃耀周身花紋的光芒，設定成“1”，而它收斂能量，保持黯淡和冰冷的狀態，設定成“0”，這就是一個最基礎的計算單元。

　　無數0和1接駁到一起，數量超過臨界點之后，真正的智慧就開始覺醒。

　　更不要說，每一只甲蟲遠遠不止閃耀和黯淡兩種狀態，他們身上不同的花紋，每一個或閃耀或黯淡或五彩斑斕的符文，都是一連串無限小的0和1。

　　在無窮無盡的0和1的海洋中，主腦終于蘇醒。

　　他們創造了主腦，主腦又反過來解鎖了他們基因庫里更多的工具和武器，并給予了他們更加清晰的指令，從這一刻起，他們的“文明”走上了全新的階段。

　　他們可以組成更強大的采礦車，鉆探到地殼深處的數萬米。

　　他們可以凝聚成占地上千米的黑色大棚，將陽光部分或者完全遮擋，在吸收熱能的同時也創造出一塊稍稍陰涼些的空間，在那里研究寒冷生命的奧妙。

　　他們甚至野心勃勃開始組裝星艦——就是那些無數代祖先之前，曾經將他們帶到這顆星球上來的星艦，準備效仿祖先，開枝散葉，將后羿族的火種傳播到更多的星球上。

　　當然，主腦也在一刻不停地吞噬更多甲蟲，不斷膨脹和強化自己，直到最后，擁有將信息傳輸到千萬光年之外，母星的能力。

　　有時候，整顆星球上的甲蟲也會暫時停止工作，在主腦的帶領下，盡情沐浴在恒星的光芒和溫暖之下，享受無與倫比的歡愉。

　　所有甲蟲都會竭力撲騰自己的翅膀，閃耀自己的光斑，并且十分友好地饋贈給身邊的同伴一些甲蟲，攜帶自己的信息作為禮物。

　　這就是他們的“節日”和“慶典”。

　　他們可不是渾渾噩噩的野蠻人，更不是只知道工作的冷血機械，他們是高度進化的文明人，是萬物之靈！

　　只不過，很少有外人能領悟到他們的“文明”而已。

　　而沐浴在這樣的“光之海洋”中，在主腦的點化之下，李耀也漸漸明白了“蜂群文明”的真義，明白了后羿族對于太陽的感情。

　　他們的一切都來源于太陽。

　　終有一日，他們也要回歸太陽。

　　每一只甲蟲，都是太陽的一縷光芒凝聚而成，他們——以及這顆星球上的一切，都是太陽的生命的延伸。

　　飛蛾撲火，并非自取滅亡，而是領悟到了終極的融合，無論飛蛾還是火，都是太陽的投影，不是嗎？

　　后羿族就是太陽。

　　太陽不滅，后羿族就是不死的。

　　李耀沐浴在這樣太陽之火熊熊燃燒而成的海洋中，被幾十億年的亙古深深震撼，久久不可自拔。

　　直到主腦發出凄厲的信息，他才從恍惚的震撼中清醒。

　　李耀立刻看到，數以百計的隕石撕裂天穹，拖曳著黑色的尾焰，朝大地疾速俯沖過來。

　　這場景，幾乎和當初他們的祖先拓殖這顆星球時的“登陸”，一模一樣。

　　是母星久久沒有得到他們的消息，所以派來了援軍嗎？

　　但這些隕石并沒有在半空中“爆滅”，刺穿大氣層之后，速度反而越來越快，像是一枚枚毀天滅地的炮彈，狠狠蹂躪著大地。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隕石轟落地面，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掀起數百米高的沖擊波和近千米高的煙霧。

　　強勁無匹的沖擊波摧毀了無數后羿族脆弱的身體，蜂巢和冶煉工廠和星艦組裝基地紛紛崩潰，還原成了最基本的甲蟲。

　　久久不散的煙霧更是遮天蔽日，遮擋住了后羿族賴以生存的，甚至是他們生命一部分的太陽！

　　而當狂風將其中幾道煙柱稍稍吹散，露出里面張牙舞爪的猙獰植物時，一個可怕的詞匯出現在李耀的意識里。

　　夸父族！

　　夸父族，后羿族的天敵，和后羿族糾纏了數千年的宿仇，雙方雖然擁有大不相同的生命結構和社會體系，卻擁有同樣的對太陽的崇拜和渴求。

　　于是，后羿族的可居住行星，也就是夸父族的可居住行星，后羿族唯一的生命之源，也就是夸父族唯一的生命之源。

　　無盡業火彌漫到了他們可以找到的每一顆星球上，而夸父族的文明水平還凌駕于后羿族之上，在絕大多數戰場上都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逼迫后羿族不得不一路逃亡，尋找新的棲息地——李耀的祖先，就是這樣一支逃亡大軍的一員，沒想到這么快，還是被夸父族追上。

　　無論夸父族還是后羿族的字典里，都缺少“仁慈”這個詞匯，在彼此眼中，對方都是“毫無人性的星空異族”，沒有道理好講，只能血戰到底。

　　“戰爭！戰爭！”

　　主腦立刻將命令傳輸到了每一個后羿族“大群”的每一只甲蟲體內。

　　后羿族和夸父族的戰爭，開始了！